宁侯爷被放假一个月,也不好四处张扬,没脸,自去了酒楼喝酒发泄,总算觉得日子好熬过了许多。

他是不明白,内院就算乱了,与他何干?放他在家,难道后院就好了?

哪怕深宫,皇帝威严日重,皇后手段了得,那争斗也是从未停过的。

不是听说太子总是生病吗?又非体弱之人,怎么就大病小病不断?

以前还说嫡子克亲,人家都到边境等死去了,还克?难道非得嫡子死掉,太子才会完全康复?

都喜欢枝繁叶茂,可你得有那么多利益平分。皇位只有一个,谁得了,那就是东华国的主人,大家还不得卯着劲地争?那可是决定了是坐着还是跪着的关键。

同是龙子凤孙,都有机会。

身为臣子,只忠于皇帝,所以站位什么的,还是不能轻易决定。

想远了,眼下的僵局如何打破,还真是伤脑筋啊。

“侯爷,您回来了?侯夫人有重要的事请您过去。”

“重要事情?哦。”

算了吧,毕竟是夫妻,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

褚氏晚上没吃两口东西。她有许多事要安排。

首先,得让人盯着七房。

这时她才知道,七房夫妻居然在外面住了一日一夜。

做什么去了?

听说只带了心腹奴仆,完全打听不出来。

彼此见了礼,上了茶,待人都退出去,褚氏才半是冷笑半是调侃地说道:“侯爷瞒得可真紧。”

宁侯爷愣了愣:“怎么说?”

“小九儿明明是被人掳走,你却说是到农庄改改运势,亲戚家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

“哦?”

褚氏越发气恼:“是嫂子特意来告诉我的。侯爷,这么些年我也算尽心尽力,一心维护侯府的体面,可侯爷把我当正妻了吗?这点子事还要遮着掩着,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大家早些商议出应对之法?”

宁侯爷有些颓丧:“是我想差了,没想到外面传开了。”唉,果然他该整肃内院了。

连陛下都知道了。

这句话他没说,否则褚氏不得发疯?!

想他身为侯府当家人,不仅要善于行军布阵、战场拼杀,还要在朝堂周旋,现在内院也得靠他自己整肃,想想真是悲凉!

莫非,自己真的如此无能?

“侯爷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找啊。”

“找?这不能找了,找到也得放弃,悄悄处置了。永定侯府不止她宁宝昕一个孩子啊!”

“可七房不会放弃的。”

“侯爷,把七房分出去,再派出人好好地把事情处置了。开年靖王府有宴会,咱祺儿也是要参加的。”

想起最像太夫人的二孙女,宁侯爷有些愧疚,可他不愿意分家,也不愿意把他想放弃宝昕的事儿宣之于口。

心中烦躁,不想再说话:“不分家。这段日子空闲,我回武阳看看爹娘。”

说罢,也不管褚氏在身后叽叽歪歪,回了外书房。

想了又想,叫来罗管事:“安排一下,我们现在回武阳。”

他突然很想严厉的父亲、智慧的母亲,再听听他们的教导。

风雪中纵马疾驰,让他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很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很有福气。

儿孙满堂,又出息听话,最重要的是,他老了,爹娘还在,让他还能享受到来自爹娘的疼爱和教导,就好像在外被欺负了还能到爹娘跟前撒娇求关注,这种幸福感让他十分满足。

武阳是宁氏祖籍,族人众多。宁侯爷没带什么礼物,赶了两日路,悄悄地进了自己家。

此时尚未到午膳时间,老侯爷与太夫人穿着布袄在花园里除草。这个季节花少,冬日里养护得好,春天花苗的长势会更喜人。

“爹,娘,忙着呐?”

宁侯爷如同小年轻一般,抱着两臂站在月洞门前,喜滋滋地看着爹娘。嗯,精神不错,脸色也很好,七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也就五十多。

“云宸来了,来搭把手,把这花架子给我立起来,你娘不趁手。”

太夫人哼哼道:“我是工具还是什么,还趁手呢。”

有大半年没见儿子了,太夫人很高兴,那眼光如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儿子的头脸,看见儿子眼中的沉郁,太夫人的眉头紧了紧,嚷嚷着让准备酒菜。

太夫人喜欢搭花台,一圈一圈,四季绽放,万紫千红的,热闹喜庆。

这个花架子可以放三层花盆,现在看不出好来,到了季节,就很养眼了。

父子俩忙碌了好一阵,才把架子搭好,管事前来禀报,开饭了。

“要不要把你家老四、老六叫来?”

宁侯爷摇头:“不用,就我们父子,好好地喝两杯。”

洗漱厚换过衣服,父子俩盘腿上了炕:“我就喜欢这炕,暖和、居家,还自在。”

太夫人亲自替他们爷俩斟酒,仿佛儿子还是年轻那会儿,而不是此刻已经做了祖父两鬓斑白的样儿。

“你柳婶子知道你来了,特意下厨做了你最爱吃的,赶紧动筷子,别愣着。”柳婶子早就脱了籍,她的儿子也是官身,可她自愿守在太夫人身边伺候。

也没让人伺候,三人一起热热闹闹地用了膳。

太夫人散了散食,借口累了要午歇,让他们爷俩自在说话。

“说吧,出了什么事?”

“爹都看出来了?”

“嗤,你是我儿子,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别说我,你娘也能看明白。好些年没见你这样了。咱是以武立世,胸襟不同普通文人般酸腐,得开阔些。像行军布阵一般,胸中有成算。”

宁侯爷低垂着头,一边喝茶一边沉思,半晌叹气:“陛下让儿子休假一个月。”

老侯爷手指轻叩着:“这些年,我们逐渐放下了兵权,就是不想让陛下误会。你这是犯了什么忌讳?”

宁侯爷叹气摇头,将大雪以来的状况全部告诉了老侯爷。

“宝昕被掳,我也难过,可为了整个侯府,必须放弃。”

“糊涂!”

老侯爷有点生气,下了炕在原地转圈:“你就没想过,陛下让你放假,除了整肃后院,还希望你全力寻回宝昕那丫头?你也说了,七房在城郊施粥让陛下赏识,还想着升老七的官儿,你若放弃,你让陛下怎么看你?怎么看侯府?宝昕何罪?”

“陛下,真的是这个意思?他会管后院事?”

陛下自己后院的事还拎不清,能管臣子的?

“爱信不信吧。治国齐家平天下,你好好想一想。”

宁侯爷又将皇帝说过的关于世子之位一事告知,老侯爷笑了:“陛下真是一番善意,由此可见。祖训也是根据实际调整,请封世子位,你那府里除了老大,还能选谁?褚氏倒是个麻烦,江恩侯不是好惹的,蛮横无理。要不,接你娘亲回去治一治她?”

“儿子可不舍得娘亲受累,改个时候送她回来,让娘给她立规矩。”

“也行。你得盯紧,别让有心人用非常手段将宝昕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