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姐妹缓步而行,如春日繁花盛开,真可谓姹紫嫣红。

宝昕假意想捋道边叶面的积雪,她还小嘛,贪玩好奇才正常。

终于摆脱了宝祺那双手,宝昕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慢慢落在了人后。

宝玥与宝怜走到一处,宝怜娇娇怯怯的,靠近宝玥轻声道:“九妹妹的伤不碍事吧?我眼皮子浅,只能送些药材,怕见了她自己先哭上了。”

“难说。”宝玥回头看看故意放慢速度的妹妹,摇了摇头:“那疤痕,一年两年的消不了。”

“那可怎么办?姑娘家的容颜何等重要。”

宝玥咬着嘴唇,轻叹,已经这样了,尽力治疗呗。

“姐姐这些日子可好些?药丸子没停吧?”

“还好,秋日就开始养着,天冷更是精心,现在感觉还能承受。你也不用常常送来各式糕点,快把我的嘴养叼了,连庄儿薇儿都不爱吃府里的点心了。”

宝玥推她一把:“要我多送些,就明说嘛,拐着弯来讨,羞死了。”

薇儿在一旁插嘴:“是奴婢嘴馋,求着姑娘呢。我们姑娘身子弱,吃得了多少?六姑娘,求您下次可多送些,否则,都不够庄儿那丫头塞的。”

宝怜啐她:“好意思!把我的脸都丢完了。”

一时间,姑娘压低的娇俏笑声响起,仿佛春天提前落到了梅花香坞。

宝怜已经十一岁了,过分白皙的脸上因兴奋难得地露出一抹红来。

她觉得跟七房姐妹在一起,心情好了,性情也比平日活跃些。

难道因为都是庶房,同样不得侯夫人的心,同病相怜?

庶房本该相亲相助,才不至于被嫡房压得死死的。

“五姐姐,不是让你没事也来学学当家理事吗,你怎么不来呢?整日与那些诗书作伴,费神。”

宝怜低笑:“七婶娘有了身子,本就受不得累,我哪里忍心来打扰?”

“她是坐着理事,又不是站着,更不是负重物。来吧,一起学有个伴。”

宝怜很高兴,连连点头:“那就叨扰七婶娘了。九妹妹不学?”

“她?整一个事儿精,这些日子就没顺利过。”

说到胞妹,宝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又是担忧,不知道该拿这个变得古灵精怪的妹妹怎么办!

“我觉得吧,到寺里去拜拜,或许能有帮助。你知道吗?我娘常去进香,刚接到的信,娘有了喜讯,或许,很快我就有个弟弟了。”

“真的?那可恭喜了。这样才好,将来有个依靠不是。”

宝怜担忧:“还不知道是弟弟妹妹呢。”

“就算是妹妹,将来出嫁也能互相帮衬啊。”

宝怜点头,还是七房叔叔婶婶好,敢抗拒侯夫人赐下的小妾。

当日侯夫人给庶五房赐下好几个小妾,各种手段,闹得五房不安宁,气得娘亲一病不起,差点没扔下她走了。

幸好父亲当机立断,自请到偏远的蜀地做官,路途就将小妾发卖了,总算五房清净下来。

宝怜虽然在府里,但是她身子弱,等闲不出门,侯夫人也不能寻她的不是。

“要不,年后等七婶更稳妥了,我再来?”

“傻啊,年底正是盘账的时候,还要对来年做出安排,还要嘉奖做得好的奴仆,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竟然不来?我娘可是念叨你好几次了,还说你是嫌弃她教不好呢。”

宝怜轻推她:“胡诌什么。好,明日我就来,管他的,脸皮厚吃个够不是!”

“正是这个理。”

姐妹俩嘻嘻笑,宝昕远远看着,撇嘴,姐姐也嫌弃自己太小吧?看见鱼她年纪差不多的,能够分享闺中乐趣的姐妹,就把自己抛到脑后了。

今日晴好,偶尔几颗雪粒飘舞,平添几分意趣。这里是梅花香坞,有湖水,有小桥,空气里弥散着梅花的醉人清香,带着微微的凉意,很是舒心。

宝昕左看看右看看,莫名的烦恼来得快去的更快,她的所有心思都被幽雅的花香侵占,什么时候进了香雪阁都不知道。

褚氏一身锦衣华服,比平日多了些雍容,虽然眼眸里的冷意掩藏不了,但是面上却是和蔼许多。

“让你们过来,就是告诉你们要友爱,要好好招待各府小姐妹。小九儿,你最小,顾好自己,看见与你差不多的弟弟妹妹,也看顾着些。”

宝昕在愣神,宝玥掐她一爪,她才回神。

“嗷,九儿知道了。”

褚氏被她的呆愣取悦,所以嘛,人并非铜墙铁壁,伤了在意的容貌,小狼一般的丫头也萎了,再无斗志。

“你们也看见了,今日梅花香坞分成几处,所摆的吃食是不同的,也是为了大家能得个野趣。其他的不说,东南面可以烤肉,你们不许自己动手,失了体面。湖面没结冰,本来有薄薄的冰层,我让人清理了,免得有人好奇到冰面滑行。你们记住了,自己不能靠近,也要叮嘱着小姐妹们。”

“是,谨听祖母吩咐。”

褚氏满意地点头,侯府的姑娘人比花娇,个个养眼,若是都能听话些,趁机推出去几个,也能为侯府寻些助力。

二房、三房、七房少夫人与身边的得力管事妈妈在门前迎接宾客,姑娘们倒是不需要,只在内院等着与人见礼,尽主人的本分。

“祺儿,你最大,要做好当姐姐的样儿。各府夫人太太来了,少不得招呼一声。祖母年纪大了,要替祖母分忧。”

宝祺笑容可掬:‘祖母年轻着呢,祺儿自当招呼客人。’

褚氏非常满意,让他们姐妹出去。

宝昕抬头,正与沈妈妈孙妈妈对个正着。

她笑了笑,这么几日了,这俩货也该出来了。

可惜,伺候沈妈妈的小丫头仍无消息,车夫也不见人影。

沈妈妈也真是狠心,按当时的情况看,车夫和小丫头不过晕了过去,只要沈妈妈搭把手,他们的小命是可以保住的,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唉,那些人杀人不眨眼,把他们清理走,断然不会留下活口,倒是真的可怜。

车夫与小丫头,宝昕不太了解,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家人,家人是否回来闹腾,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

沈妈妈看宝昕满眼复杂,不由低下头去。

她也奇怪,这会儿真的看懂了九姑娘的眼神。

她怕死有错吗?她退却有错吗?

她明白主辱奴死,可庶七房算她的主子吗?他们对她有什么恩情,值得她为他们去送死?

车夫和小丫头的命,能跟她相比?若救他们,那是恩情,若不救,那是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