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宝昕冲进去,看见娘亲王氏搂着姐姐宝玥,哽咽着,质问着,鬓发蓬乱,神情凄苦。

“娘……”宁宝昕轻声喊道,想起娘前世被送回来血迹斑斑毫无生气的脸,宝昕酸楚难耐,又大喊了一声:“娘啊!”

扑过去抱住娘亲的纤腰,“娘啊,女儿回来了,女儿好想你,女儿好害怕。”

娘,十多年了,而今能再看见您,女儿真是高兴!

虽然不是记忆中柔顺卑微的样子,可这样充满生气的您,更让女儿放心、开心。

王氏不敢相信,不敢动,喃喃道:“玥儿,我怎么听见你妹妹的声音啊?”

宝玥点点头,伸手拉住妹妹的手:“娘,是妹妹,妹妹回来了。”

王氏恍然回神,蹲下身来,捧着宝昕的小圆脸:“是小九儿,果然是娘的乖囡囡,哎哟,可急死娘了,娘以为……娘以为……”

“娘,女儿没事,女儿回来了。”宁宝昕伸手圈住王氏的脖颈,下颌放在她的肩窝处,娘亲的味道,淡淡的,香香的,很温暖。

“说我杀人?那这活生生的人是谁?自己贪玩,想赖谁?小九儿,知道错了吧?赶紧认错,祖母就不跟你计较了。溺爱,那是害。王氏,你平白泼我污水,责问我忤逆我,我是你婆母,这是大不孝,要罚,你可认?”

褚氏慢悠悠地舒了一口气,却不敢太过分,只想把事情在不吃亏的前提下解决了。

宁宝昕回头张望,看祖父没进来,噘了噘嘴,屋子里只有伺候的人,堂姐妹都不在,如何对质?

难道要不了了之?

“祖母,娘亲爱女心切,言辞过激在所难免,其情可悯。祖母不问情由就定了孙女贪玩的罪,是不是太过草率?”

褚氏眉头挑了挑,小丫头什么时候知道讲理回嘴了?

那个爱吃爱玩爱哭好欺负的九姑娘,哪儿去了?

“王氏教的好女儿,敢与长辈顶嘴,不孝。”

“孝不孝的,还请祖母请了七姐姐、八姐姐过来问一问,总会水落石出的。”

“与她们何干?出门劳累,她们歇下了。”

话音刚落,宝筌、宝筝由外鱼贯而入:“祖母,您遣人唤孙女前来,有什么吩咐?”

蓦地看见宁宝昕站在那里,两姐妹吓了一跳:“你怎地在此?你如何出来的?”

褚氏咳了一声:“谁叫你们来的?你们……”

“两位姐姐来得正好。”宁宝昕打断褚氏的话,推宝玥扶娘坐一边去,自己站到宝筌她们面前。

虽然比她们矮,气势却很足。

她知道,一定是祖父遣人叫她们来的,祖父不是她一人的祖父,他不会偏信。

“离了寺庙回城,途中七姐姐、八姐姐哄邀我进林子方便,将我推下土坑,这是事实吧?”

“呸,你自己贪玩,现在赖我们?想诬陷?没门。祖母,可要为孙女主持公道啊。”

双胞胎中伶俐些的宁宝筌揉着手里的帕子,恨恨地反驳。宝筝也咬着唇一脸委屈,泪光点点地瞪了宝昕一眼。

这是有人教过了,提前对好了说词?

宁宝昕笑了笑,想起恩人阿摩哥哥,他背着克亲之名,家里是不是也有这么多污糟事要应付?那可比自己累多了。

看宝昕被问住,褚氏得意了:“小九儿,姐妹是用来友爱的,不是拿来诬赖的。撒谎不能姑息,来人,打手心三下以示警戒。”

宁宝昕“呵”了一声,不依,小胖脸冰冷:“祖母是侯府内当家,怎能偏听偏信?我敢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委屈了七姐姐、八姐姐,就让恶鬼占我院子,半夜来敲门把我叼走;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永不超生。”

急躁的宝筝也想跳起来跟着说,却被宝筌死死捂住嘴,所有的话变成了“呜呜呜”。

一时间,庆辉堂安静了许多,众人连呼吸都变轻了。

不知哪儿吹来一股寒风,褚氏觉得脊背一阵发冷,气怒交加,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

“伶牙俐齿,张嘴胡咧咧,想把过错抹掉?”

宁宝昕甜甜一笑,嘴唇上的伤口让她眉头抽了抽。

“只要七姐姐八姐姐如我那般发誓,我愿意向他们磕头赔礼,接受任何惩罚,小命不要都可以。方丈大师说过,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敢于发誓必然心中坦荡,恶鬼到了门前也不敢敲门。”

“我……我……”宝筌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说。

东华国信佛,信轮回,小孩子都知道赌咒发誓的事可不敢随意说。

宝筌倒想发誓以示清白,但是她不敢。她早就发现那个办掩藏的土坑,没阻拦妹妹推搡,若是发誓,恶鬼必然会来敲门吧?

“都是一门子姐妹,你就不能大度些?好歹,你也安然回家了。”宝筌恨恨道。

宁宝昕快被气笑了:“我大度?我这个受害者被祖母问责,你要我大度?你们欺我年幼伤害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大度?你若真心悔改,就该求祖母大度些,公允些。”

“祖母偏袒替你们遮掩,有失公允,传出去可有损当家侯夫人的颜面。”

“你……”

“还有,刚在佛祖面前走了一遭,你们就做下恶事,佛祖也会生气的!”

宝筌口拙讷言,哀哀地看着褚氏:“祖母,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只是玩心重。”

“就算你们玩心重无心之失好了,那为什么不让车夫等我,为什么不回禀祖母?说什么姐妹,何其忍心!何其狠心!”

“住口!牙齿还会咬住舌头呢,自家姐妹……”

“自家姐妹?有这样害人性命的自家姐妹吗?那是仇人吧?!”

王氏冲了出来,梗着脖子与褚氏对峙:“母亲的心果然慈爱,不就是偏心害人的三房丫头吗?您明说好了。为人子女,就是为了成全爹娘心愿的,囡囡乖,再委屈,我们也得给三房的好姐妹道歉去。”

宝昕觉得娘亲的眼里,是怒火和倔强,是冰寒与疯狂,个性变得好陌生,可是,却很暖心。

难道,为母则强?

或许,从未真正了解亲娘?

顺从地随娘走到宝筌宝筝跟前,娘亲想闹就闹吧,她愿意配合娘亲,好好地闹一场。

“小七小八,庶房卑微,庶房该死,推九妹妹下土坑她居然活着,真没劲。没关系,七婶给你们机会,”拔下头上金簪,手快地抓住宝筌,将金簪塞进她手里:“乖,拿簪子刺七婶娘,鲜红的血流出来,热腾腾的,那才带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