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仿佛将脑海中的画面分隔成了一个个破碎的画面,看似熟悉,却是真真切切忆不起来了。
自有记忆起,她便是一名成人了。只是,人都是从孩童一点点的长大,又怎么会没有关于童年的回忆?但除却当年在那山谷中醒来,她便没有了任何记忆。方才记忆中的那个画面,许是自己的幼年的时候。只是不曾想到,自己原来也会有如此活泼的时候。站在阳光下肆意的欢笑模样,想想都觉得陌生。
怔怔后退了几步,脚下苟延残喘的虫子们纷纷挪动着身躯朝树下的阴凉去前行。那场景无论如何都看的让人恶心,头皮发麻。凌弃忍耐着,渐渐走出了那片空气。
空气中满是陌生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除了陌生便是压抑。而那阵压抑的感觉来自于哪里,凌弃自然是知晓的。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拉了拉那门。意外的是,这门竟然没有被从外锁死,轻轻一拉,就从里面打开了。
视线可及处都是一片翠色,这处小院仿佛是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周围除了高大的树木便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卉了。
现在,凌弃不想去深究那个叫楚逸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只想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
一路上,都没有人阻拦。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一出花廊,沿着花廊缓慢前行,前方一片开阔,入眼尽是花朵锦簇,蝶舞蜂鸣。原来,她不知不觉得竟然走进了一座花园子。
而从这花园中的假山造景,她似乎是看出了些什么。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她此刻人应该还在江南,只是不知道在江南哪里了。
北地的造景同南方迥然不同,甚至连陈设也不大一样。这一点,单从那假山的形态上便可得知。虽凌弃对于园林景观并无了解,但依照以往在别人家见到的景色,也能揣摩一二。
“你是谁?怎么会此处?”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略显年轻的男音,惹得凌弃回过头去,触目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年轻容颜。
古文看着这个陌生的黑袍男子皱了皱眉,忍不住上前斥责道:“你是谁?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看年纪,也不过是名半大的少年罢了。凌弃舒展眉宇,淡淡问道:“这里是何处?”
“你既然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是古家呢?”古文有些奇怪的问道。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并不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有类似装束的人进入过府中。
“古家?哪个古家?”
听凌弃如此一说,古文不禁有些生气道:“这江南有哪个古家!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刀剑世家了!喂!你到底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古文!”从月亮门后面走来一名穿着白衫的俊逸男子,他眉头一皱,对古文斥责道:“这是楚先生的贵客,不可无礼!”
古文诧异的看了眼前这黑袍男子一眼,恭敬的对白衫男子道:“少爷,是小的眼拙了。”
白衫男子淡笑着上前,对凌弃说道:“是我家的书童无礼了,还望莫怪。在下古一程。”
古一程?这个名字凌弃不可谓不熟悉,甚至是有些如雷贯耳了。古家家主古奇的独子,也是买了那藏宝图之人。不知道此人有没有出发去找寻那宝藏,若是有的话,想必定然会有一番难以忘怀的记忆吧!
“古文,你且退下吧。”古一程一脸随意的说。
古文连忙道:“小的这便下去。”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古一程看了眼古文离去的背影,才道:“兄台怎么不在房间中待着,竟出现在了此处?”
凌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是什么人,我什么要回答你!”
古一程还是第一次被人落了脸面,不禁有些怔愣。但转念一想江湖中盛传的杀手三是如此模样的话,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在下方才已经说了,在下名为古一程。是这古家大宅的少爷,兄台称呼我为一程就好。”
凌弃心知古一程定然是知晓自己身份的,而且此人口中的那个楚先生,估计便是楚逸无疑了。一对假惺惺的伪君子碰上了,还真是说不出的有缘啊!
想到此,凌弃也不愿意同此人虚以委蛇下去,直接便转身朝院落返回了。
被独留在原地的古一程看着凌弃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暗忖着这人同楚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想到数日前,楚逸曾经给自己送过那一对双胞胎,现在还好好的养在府中,古一程的神色便有些奇怪。
难道说,这楚逸不喜欢女子,喜欢的乃是英俊的男子不成?转而又想到江湖中关于三同花挽月之间的传闻,他脸色一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当初楚逸提到三时那怀念温柔的语气便可以解释了,原来三是他的情人啊!
仿佛是掌握了天大的秘密,让古一程不禁有些窃喜。
被他惦记着的两人,便在距离花园不远处偶然相遇了。
凌弃自是不想看到楚逸的身影,此刻心中不禁有些厌恶。
可楚逸却断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只知道他的心中正思念着这个人儿,没想到便成了现实。嘴角稍提,快步的迎了上去,欢快的唤了一声:“小七儿,怎么出来了?”
凌弃忍耐着想要后退一步的冲动,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无聊,便出来了。现在,正要回去。”说罢,也不顾楚逸那满脸笑容,转身便打算离去。
殊不知,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楚逸脸上的笑容便骤然消退,转而的是一脸冷凝。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当初教导了她那么久,但最后报答给自己的竟然是那快速的一剑!真想折断她的四肢,让她只能待在自己的身边啊!
左手狠狠的压在右手上,双手有些激动的痉挛了,青筋暴起,随时都有可能发难。楚逸忍耐着,若是他真的出手的话,便会少了许多的乐趣。这样调教的过程,才最为有趣啊!
失去了四肢的小狼,除了死,便只能摇尾乞怜了。而那些,都不是自己想要期待的。
凌弃只感到一阵突来的杀意转瞬即逝,她按捺着自己想要转身的冲动,背脊略微僵硬的继续迈步。
“小七儿,为师也打算回去,不如一起吧!”
“随便你。”凌弃的声音依然冷淡,从前方缓缓传来。只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听到楚逸的声音时,她心中的那根弦的确是绷紧了。不过,身体去放松了。若是被他察觉到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一如记忆中的一样,对待自己总是说不出的冷酷呢!
楚逸掀起嘴唇,笑容大大的,好像是在怀念,又好像是在留恋。最后,他收了笑容,缓步跟上了凌弃的脚步。两人之间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既不会靠近,也不会远离。
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小院,凌弃什么话都没有说,便关了房门。
楚逸也不着急,微微一笑,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只想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凌弃回到房间后,给自己灌了几杯冷茶,才将心头的燥意压下。就在方才,她有想起了一些什么。
那是一个冬天,地面上满是积雪。在高高的山顶上,滴水都可以结冰。
一名半大的少年在不甚光亮的雪地间行走,忽然他脚步一顿,发现了什么。仔细看,那雪地中赫然埋着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
少年有些迟疑,却还是上前将那黑袍少年给救下了。
再来,便是满目的鲜血,遍地的狼尸。
少年那一口西域话,以及黑袍少年冷酷的神情,都清晰的印刻在了凌弃的心底。她认得那黑袍少年,虽然容颜稚嫩,却是她的脸。而那少年,虽穿着破败,身形也是少年人的模样,可是他的那张脸,凌弃却不会忘记。那个少年,分明便是——乌萨迈。
忆起两人在沙漠中的交谈,乌萨迈曾经说过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情形。因为自己不曾对他说过自己的名字,他便以那日自己击杀狼群的姿态给自己冠以了阿兹拉伊勒,死神的名字。
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听到乌萨迈讲述没有任何感觉,但亲身经历后,才知道当初面对这那群狼的时候,她的心底涌出的可不是畏惧,竟然是全然的杀意和自信。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少年人会毫不惧怕一群在冬日里饥肠辘辘的野狼,是什么原因,让她能毫无迟疑的屠戮下去呢!
凌弃记得,乌萨迈曾经说过。在天山时,自己曾有一名师父。乌萨迈也讲述过,她的那名师父对待自己简直像畜生一样,在大雪天将徒儿丢在雪地中任其自生自灭也是常有的事。
依照乌萨迈的讲述,她那位所谓的师父同楚逸倒是很是相似。再联想到她那诡异的梦境,以及胸口的创伤,凌弃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看来楚逸除了是自己的师父外,同自己肯定有着解不开的仇怨。不然当初也不会迅猛出手,势必要夺取自己的性命了。
现在,他人出现在中原,又同古一程勾结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其中,又会有怎样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