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瑗脑子里便浮现出一副裴钊板着脸训小娃娃的诡异画面,连忙道:“你放心好啦,我会和你一起管教小娃娃的。”
裴钊挑了挑眉:“你怎么管教,教他们和你一起缠着我出宫去么?”
“这个法子听起来不错!”苏瑗兴冲冲道:“以后你若是有甚么不依我的,我就怂恿咱们的孩子一起来烦你!”
裴钊笑着叹了口气:“阿瑗,但凡是你说的,我哪里会不依你。”
苏瑗心中一软,转过身去勾住他的脖颈,抿着嘴道:“你做甚么这副表情啊,你这个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裴钊便问:“那么,你预备对可爱的我做些甚么?”
乖乖,这样俊朗英武的一张脸说出如此娇嗔的一番话,真是诡异得让她......怦然心动,苏瑗的脸红了红,厚着脸皮道:“那不如,我亲亲你?”
裴钊便将脸凑到她面前,她犹豫了一下,便捧着他的脸“吧唧吧唧”亲了好几下,大约是池子里的水太热了些,她只觉裴钊身上烫得有些吓人,便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胸口:“你若是热得厉害就先起来吧。”
裴钊一把攥住她的手,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她许久,方才叹了口气,慢慢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道:“阿瑗,等咱们的孩子出世了,我一定要......”
苏瑗听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便问:“你一定要甚么?”
他又叹了一口气:“等以后你就晓得了。”
苏瑗撇撇嘴,甚是惬意地靠在他怀里,嘟囔道:“你不要总是叹气啊,其实我也很希望咱们的孩子快些出世。”
温热的池水将她全身都放松下来,她伸手搅着水玩,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件大事。
苏瑗小时候曾经被四哥五哥怂恿着逃学到街上四处乱逛,这一逛就见到了一桩稀奇的事情。年纪轻轻的相公带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跪在一间珍宝斋门前苦苦哀求,语气之凄厉用词之悲壮她到现在都记得:
“爹爹娘亲,孩儿知道你们不喜欢翠枝,可是如今孩儿已经同翠枝生米煮成熟饭,实在是两情相悦难舍难分,求爹娘开门,好歹看一看翠枝生下的孩子......”
因四哥说这不是女孩子该看的东西,她只好乖乖地任由哥哥们将她拉走,临走时她忍不住回过头再看一眼,珍宝斋的大门却已经打开了。这一句“生米煮成熟饭”如今对她倒是颇为适用。待她生下来小娃娃,大可以用一用这招,把娃娃抱给爹爹娘亲和哥哥们看一看,她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
“爹爹娘亲,你看你们的外孙多么可爱,还有哥哥嫂嫂,看看你们的外甥多么机灵。反正我和裴钊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你们就开开心心地接受吧!”
她向来对自己撒娇的本事颇有信心,届时若是抱着可爱的小娃娃一起撒娇,杀伤力定然比现在还要强上许多倍。她一直这样磨下去,总有一天家里人会心软,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她和裴钊。
到那个时候......苏瑗愈想愈入神,她晓得的裴钊对自己有多好,而他却从不记得这一份好,就好比那只孔明锁,他早就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耐着性子打磨光滑后才送来给她,在他心中,似乎对自己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既然这样,那自己当然也要掏心掏肺,才不枉费裴钊的一番情意。
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就是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家。他的父母不喜欢他,他没有多少亲近的兄弟,这些都没有关系,等到将来,她的爹娘,她的哥哥嫂嫂,都是他的家人,再加上自己和孩子,这么多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块,他就再也不会孤单了。
汤池里的水已经很温暖,可热度更加灼人的却是裴钊的手掌,她近日总是觉得腰酸背痛的,裴钊便放轻了力道小心翼翼地为她揉捏着,见她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便问她:“阿瑗,你在想甚么?”
苏瑗回过神来,反手抱住他的脖颈,嘴角抿出点柔软的笑意:“我在想,我以后要对你很好很好,要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裴钊的眉眼甚是温和,过了许久方才戏谑道:“旁的不论,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听话这件事她虽然并不很擅长,不过为了他倒也可以试一试,苏瑗便问:“比如呢?”
“比如,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裴钊这个人记性好得很,一直牢牢记着她只能泡一个时辰的温泉,一到点就不由分说地将她从汤池里抱出来。汤池旁的软塌宽大而温暖,苏瑗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在他身上,恨恨地用头去顶他的下巴,她这么一乱动,裴钊连声音都有些发抖:“阿瑗,你别动。”
她一面狡辩道:“我没有动啊。”一面又伸手去挠他痒痒,裴钊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低声道:“你若是再动,我就......”
“你就什么?”她不知所以,睁圆了眼睛盯着他。
裴钊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苏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要想个法子缓和一下,幸好外头的宫人忒懂她的心意了,隔着屏风就恭声道:“陛下,娘娘,郑尚宫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要不要让她进来请安?”
端娘来了?!
苏瑗眼睛一亮,登时就要从裴钊身上爬起来,裴钊连忙扶住她,语带责备道:“急甚么,你这样不小心,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苏瑗便乖乖地任由他帮自己穿衣服,听他这么说也笑了:“那现在端娘来了,你是不是就会放心了?”
“这个很难说。”裴钊含笑为她梳了个髻,小心翼翼地搂着她走出寝殿,端娘低眉顺眼地候在殿内,见到苏瑗脸上一喜,当下便要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好生瞧瞧,又见裴钊亦在,只得先按规矩行了礼:“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裴钊难得温和地对她点了点头:“你不必顾忌朕,这近一个月来你不在阿瑗身边,她甚是想念你,你且陪她好生说说话。”
端娘惊喜地答了个“是”,便握住苏瑗的手好一番念叨,因到了晚膳的时刻,她一面布菜一面又忍不住埋怨:“娘娘已经快要做母后了,怎么还是这样任性,宫人们也忒不懂事了,已经入了秋,怎么还由着娘娘用这么多酸梅汤?”
苏瑗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裴钊反而一脸认真地问:“她近日总想吃这个,这个不好么?可是朕已经问过御医,御医说并没有大碍。”
端娘道:“回陛下,酸梅乃是收敛之物,这汤里又加了这么多冰,娘娘身子本就有些虚弱,决不能用太多酸凉之物的。御医虽然精通医术,可到底男女有别,于这些事情上并不见得比奴婢强。”又忍不住小声道:“行宫里都是些年轻不懂事的宫人,难怪做事这样不妥当。”
裴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手就将苏瑗手里的白玉碗夺过来,把里头的酸梅汤分出一大半来,这才递给她:“明日起你只能用这么多,记住了么?”
苏瑗很是委屈:“可是当时命令司膳局时时给我备下酸梅汤的也是你啊。”
端娘:“......”
裴钊微微一笑,只说了句“是我不好”,因见端娘诚惶诚恐地就要跪下请罪,便略微摆一摆手:“不必了,你方才说得甚好,有你在阿瑗身边陪着,朕多少也放心一些。”
端娘这才松了口气,苏瑗有些不满道:“端娘,你为甚么只怕他却不怕我?”
端娘含笑为她布了一筷子菜,温声道:“奴婢怎么会不怕娘娘,奴婢离开娘娘这几日一直在牵挂着娘娘。”又幽幽叹了一口气:“奴婢想的果然没有错,行宫里的人哪里有奴婢服侍得周到?就好比娘娘今日的这个发髻,也不晓得是哪个笨手笨脚的宫娥梳的,又不好看又不舒服,待会儿奴婢可要好生罚一罚她。”
“笨手笨脚”的裴钊闻言顿了顿,又气定神闲地继续用膳,苏瑗看看他,又看看端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骊山行宫内一派安逸,而大明宫内早已忙成一片。因童和随陛下一同去了骊山,种种宫务便交由元禄来办。因差事十分要紧,他便和掖庭令一同守着宫人们忙前忙后,时不时还要斥责几句。裴钊素来不喜奢华铺张,故而朝阳殿内的摆设向来甚是简单,此时被这么一布置,倒是精致舒适了许多。
见司珍局的宫娥们捧来了新制的首饰,元禄便同御医一起细细检查,确认无碍后方安下心来,掖庭令笑道:“不愧是童公公的得意弟子,奴婢看公公做事这般谨慎能干,心里真是佩服得很。”
元禄便微微一笑,对掖庭令道:“陛下在骊山行宫喜得佳人的消息今日一早便送了进来,我听师傅说那位娘娘很得陛下宠爱,这样金贵的一个人,咱们当然要小心伺候。”
掖庭令连连称是,有些好奇道:“公公可知道,这位娘娘究竟是何等的美貌动人,才会让陛下这样倾心于她?”
元禄道:“无论是甚么模样,娘娘就是娘娘。你身为掖庭令,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便是,旁的事情若是问得多了,只怕是逾越。”
掖庭令听他语带警告,不由得颤了颤,忙不迭点头道:“公公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