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梦瑶的院子里,仍旧是大门紧锁。

她的电话,不知被我拨了多少遍,但是她要么拒接,要么直接关了机。

她从此将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吗?

不公平,不公平啊!对我不公平,对李梦瑶更不公平。她对我的付出,她对我的恩,我还没来得及报。忆及当初,在我最为困境的时刻,是她一次一次伸出援手,为了帮我甚至不惜编造种种谎言。同样是她,在我消极到准备去省城当鸭子赚钱还高利贷的时候,成功地劝我悬崖勒马,才未铸成大错。

可今天,受到她恩惠的,我的家人,我的父母,包括我在内,却给了她最大的伤害。

她身在夜场,却洁身自爱,我亲眼见证了她不畏强权,舍生自卫的过程。为了维护住自己身在夜场的底线,她一次一次抵御了重金的诱惑。一向虚荣的她,在关键时刻,却能表现出常人无法想象的矜持。这对于一个身处灯红酒绿的夜场女人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

我时常扪心自问,我房军鑫何德何能,遇到了李梦瑶这样一位重情重义的夜场佳人。我无福消遣她对我的错爱,却又陶醉在与她一起合租的那种愉悦之中,无法自拔。她跟盛凌一样,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没有她,我的人生将不完整。

我在小院门口,守株待兔。两三个小时,在我一支接一支的香烟中,悄然划过,留下一份浓郁的遗憾与失落。

她去哪里了呢?

我努力地回忆着,她曾经光顾的地方。

但除了KTV和这个小院,她几乎没有任何可去的地方。

我再次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了森哥的KTV。这回是我亲自动手,从公关房查起,无果后,再从包厢里逐个排查。

客人们正开怀畅饮,仰颈高歌,被我这一个不速之客惊扰,有的尚能体谅,但遇到脾气暴的,便将我狠狠谩骂一番。更有甚者,还差点儿上来对我动手。

但这些,并没有阻止我寻找李梦瑶的决心和脚步。

某包间,我轻轻地推门而入。

里面飘来了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在我进门后,声音嘎然而止。

我定睛一瞧,不由得愣了一下。县城就这么大,我还真碰上了‘熟人’。

是张海林!

也就是林小敏的求婚夫,愣头青。

他正醉熏熏地搂着一个KTV公关,放声高歌。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长了一只鹰钩鼻子的青年,他也正在跟身边一个KTV公关谈笑风生。

而且这愣头青的手很不老实,摸在女公关的胸上,看似自然,实则心怀猥琐。

那鹰钩鼻子满脸凶相,立马站了起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冲我骂道:“干什么的啊你,妈的跑错房间了吧!”

“对不起。”我见李梦瑶没在里面,便准备离开:“找个人,没在这儿。你接着玩儿,打扰了。”

鹰钩鼻子震怒,抄起一个啤酒瓶子就摔到了地上:“闹玩儿呢?操,打扰我们了不知道?找人你他妈的瞎找啊……啊我明白了,你他妈的是不是想过来撬台来了?”

我愣了一下,装糊涂地说道:“不是不是,什么是撬台?”

鹰钩鼻子强调道:“自己没小妹陪,就跑别人这里来撬小妹儿。操,这事儿我以前干的多了,跟我来一套,以为瞒得了我?”

我摇了摇头:“哥,真没这意思。再次对打扰到你,向你道歉。你忙。”

“忙你妈个B!”鹰钩鼻子不知是生来就火气大,还是喝了酒的缘故,脸色铁青,非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英雄气概,冲我骂了起来:“小逼崽子,你他妈找死是吧,你打搅我们了,耽误我们唱歌了,懂吗?懂规矩吗?扔下二百块钱,补偿,然后滚蛋!”

我靠,这不是明抢吗?

我曾在这边当过兼职保安,因此两个KTV公关都认识我,见这位鹰钩鼻客人发了火,赶快替我打圆场。其中一个小妹说道:“哥别生气嘛,他是房哥,是我们的朋友,你大人大量,咱接着唱咱们的,哥,喝咱们的酒。”

另一位小妹也极力替我说话:“就是呀哥,干嘛这么爱冲动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愣头青在闪烁的灯光中,认出是我,在原地伫立了片刻后,也发起了飙:“怎么哪里都有你啊,真他妈扫兴。”

鹰钩鼻马上响应道:“你认识这货?张哥,你说怎么着吧,平白无故的,被这家伙搅和了咱们的兴致,先揍他一顿,打打前阵。”

打打前阵,什么意思?

莫非,这二人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准备先拿我热热身,练练手?

至于吗?

首先是我错在先,为了寻找李梦瑶惊扰到了他们,这一点我房军鑫绝不抵赖,但是就因为这个,就要对我动手,这也太霸道了吧?

两个KTV小妹见此情景,都有些害怕,其中一个走过来,劝我说道:“房哥你也真是的,瞎窜什么场呀。两位哥玩儿的正起劲儿呢。你还不……还不赶快敬俩哥哥一杯酒,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

说着,她就果真给我拿来一个杯子,往里面倒满了啤酒。

鹰钩鼻青年骂道:“我们的酒,那是我们的酒,我们花钱买的,你倒真不疼惜。”

另一位小妹赶快过去扶住了鹰钩鼻的肩膀,说道:“哥别这么小气嘛,一会儿我找我们经理,送你们两瓶啤酒,做补偿。”

“谁他妈稀罕!”鹰钩鼻看样子的确是那种多事的主,硬是非要拉起导火索,催发战斗。

看来,今天对我来说,还真是多事之秋。

小妹见事态越来越严重了,为了避免进一步扩大,想悄悄的溜出去叫经理。谁想这鹰钩鼻眼睛还挺贼,一眼看穿,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斥责道:“老实呆着,哪也不准去!”

愣头青皱眉瞄了我几眼,若有所思地朝鹰钩鼻扬了扬手,说道:“别动不动就打这个打那个的,我找他聊聊。”

他说完后,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走,跟我出来一下。”

我略一思量,还是照做了。

愣头青带我来到了一处窗户前,手扶在墙上,歪头晃脑地说道:“你我挺有缘哈,老碰上。现在还住了对门儿。”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是很有缘。今天也很巧,在这儿碰上了。”

“你什么意思?”愣头青提高了警觉:“我告诉你,你要敢把今天看到的,跟我们家小敏说,我真饶不了你!男人嘛,出来玩玩儿很正常,对不对?”

我将了他一军:“看来你在家里的地位,不怎么样啊。你放心,我不爱管你家闲事儿。”

“那就好!”愣头青纠正道:“不过我不是怕老婆,这是什么,这是不愿意节外生枝。懂吗小子?实话告诉你,我们家小敏对我百依百顺的,我说一她不敢二。”他脸上洋溢出一种作为‘拆二代’‘包工头’等各项身份的优越感,一副老子很屌很牛逼的模样。

我说道:“你一块的那朋友,脾性太坏了,很容易吃亏啊。”

愣头青一翘眉头:“他就那样!性子烈,下手狠。今天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把你叫出来,他真打你!”

“这么厉害?”我冷笑了一声:“那更容易吃亏了,真碰上硬茬子,容易挨揍。”

愣头青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他妈废话了,该干嘛干嘛去。记住,你要敢在小敏面前打我小报告,这事儿可真就大了去了。容易惹祸上身。你懂?”

我再次强调:“真没那闲心!我自己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呢,哪有时间……”

“这就好,这就好。”愣头青啧啧地说着,突然间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你那房子,就那滥尾楼的事儿,你没再去售楼处问问去?”

我愣了一下:“没那必要吧。反正盛夏置业已经接手了,前期工作准备好了以后,肯定就会开始动工了。这个,我不担心。”

愣头青火上浇油地道:“你心还真大!好吧,我也没必要跟你瞒着。实话告诉你吧,那盛希达根本没诚意接盘,他呀就是受了政府的压力,才委屈接下来。要不然啊,早他妈动工了。你没发现吗,他们就一直在这里干耗着,根本没往这方面使劲。人家呀,在别的地方还有两个大项目呢,哪有时间管你们那滥尾楼?也就卖政府个面儿,说是接手,实际上就一直晾着你们,就是不开工。”

他的话,不无道理。

但是有盛凌在盛夏置业操盘,我坚信她会替一千多户业主作主,想办法从盛希达那里拿到资金,将滥尾楼盖下去。

我没心思跟愣头青在这里闲聊,于是搪塞地一笑,说道:“认命吧,咱决定不了的事儿。你抓紧回去继续玩儿,我先走。”

“等等。”愣头青一挥手,叫住了我。

我追问道:“怎么,还有事?”

“明天……”愣头青道:“明天你凑个数,一块到售楼处热闹热闹,撑个人场。”

“什么意思?”我心里一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愣头青强调道:“没什么意思,就随便一说,你爱去去,不去拉倒,反正是你的房子滥尾了。哼哼,我们指定要去,有别的事儿谈。还有一点……”愣头青用一副特殊的目光盯住我,突然间眉头耸成了一个疙瘩:“我想起来了,你算是你们滥尾楼业主里面的一个头目吧?上回你们这群傻逼上了开发商的当了,我操,你们房子迟迟不开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屁毛关系都没有!你替我转告一下你们那些愚昧的业主们,别他妈的瞎了眼,看不清真相。”

我当然明白,上回那次群体事件,都是盛希达的一石二鸟之计。

不得不承认,盛希达久经沙场,手段高明。在两股子团体都对盛夏置业构成威胁时,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地挑拨起这两伙人的矛盾,让业主们误认为,幸福佳园迟迟不恢复重建,是因为愣头青等村霸盲流阻止施工,要挟盛夏置业。

这一招,真够狠。

最终还是盛希达坐收了渔人之利。

离开KTV后,我觉得还是提前给盛凌通知一下为好,让她早做准备。毕竟,愣头青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准备明天再纠集那一拨地痞小流氓们,到盛夏置业去闹事儿,逼迫盛凌将幸福佳园的工程,承包给他们。

可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我有些不忍心惊扰盛凌的梦乡。

权衡再三,我还是拨通了盛凌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