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请郑龙接电话。”

一会后,对面传来粗犷的男声:“景少?有何吩咐。”

景兰舟目光阴沉地问道:“林云珊的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流这么多的血?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那边没有立刻回话,而是久久的沉默,景兰舟似乎可以听到郑龙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多次想要开口的喘气声。

“说。”景兰舟不再保持平静,语气阴狠,“不然我拿你们来谢罪,我说了只准你给她打麻醉剂,不曾记得我还吩咐过让你们对她造成肉体上的伤害。”

终于,郑龙开口,声音带着委屈:“景少,我们真的没有伤害到她。”

“那她腿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景兰舟冷喝。

“她,她身上的血,是她自己割的,为了摆脱麻醉药效,说实话,景少,我郑龙这辈子就佩服两个人,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她,我在想,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毅力……”

不等郑龙讲完,景兰舟已经挂了电话,他的内心深深地震撼到了,怪不得她之前那么生气,她为了那十几条人命连死都不怕,可是,她可曾想过,她要是死了,那是几个人也不会活过来,该说她傻,还是说她伟大呢?

遥遥望着慕逸安的背影,他忽然想起慕逸安也是死都不怕,他曾只身探入MJ总营,只为了救他的那些兄弟。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共同之处?慕逸安可以为了自己的手下而去放弃林云珊,那么林云珊呢?为了什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

“珊珊,珊珊,你醒醒,思远来了,他也来这里看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慕逸安抱着林云珊,无助地说道。

身旁的向明也跟着有些着急,看到慕逸安这样子,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也希望林云珊能够坚持下来,尽管在此之前他还想着要把林云珊千刀万剐,可是林云珊真的倒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其他的一切也都不重要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慕逸安如果看到她死去,必定会意志消沉。

不知跑了多久,慕逸安就这样不知疲倦的持续奔跑着,终于跑到了公路上,搭着一辆车便往医院开去。

然后就是急救,慕逸安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似乎经过了好几个漫长的世纪,他的心也封锁了几个世纪,只想在此时空陪她一起,无论是祸患还是快乐,他都想。

景兰舟也在不久后赶到了医院,这似乎是一次很冒失的追赶,他的神情很是不安与懊悔。

“你来了。”慕逸安盯着他,笑道,笑容却透着切骨的寒冷。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但是,我现在不想跟你解释。”景兰舟皱眉。

“你到底知不知道刚不久她就才发生了车祸?”慕逸安突然吼道,极为不冷静,他也没有办法冷静,他爱的女人现在生死未卜,重伤叠加。

“我知道。”景兰舟淡淡的应了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好了不会伤害她?为何要出尔反尔。”慕逸安愤怒地问道。

景兰舟冷然道:“是她自己,为了救你的手下,为了解除我给她下的麻醉药的药效,自己用刀片割的。”

慕逸安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珊珊,他的珊珊,他之前怎么会对她说那种话呢?他一定是疯了,失去理智了,才会问也不问便给她定罪,开口怀疑她,任向明对她辱骂的那么难听,他怎么可以这样?

向明在一旁听到,嘴巴一直张开,良久才反应过来:“景兰舟,你是说,我们一直误会这个,林小姐了?”

景兰舟没有应他,只是沉思着。

慕逸安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景兰舟不置可否地笑笑,“她也挺倔强,就是不肯告诉你真相,其实也只是因为心里赌气,她觉得莫名其妙受到你们的误会让她觉得委屈,虽然表面表现不出来,而且还继续抹黑她自己,可是,你们为什么就不去想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道理呢?”

慕逸安苦笑不已,没有回答景兰舟,因为他也在沉思,为什么,就不给她信任呢?只相信所看到的表面现象。

“还有,她这一次的醒来,可能会与你越走越远,即使你跟她解释清楚,跟她道歉,可她就是这样的人,受过一次伤,永远也难愈合。”景兰舟说着,便转身往医院外面走去。

林云珊在恍惚之中,听到一声声呼唤河山,他们在呼唤河山,可是,河山是谁?她听到的声音唤的很是凄苦悲凉,为什么?因为河山,她不断地叫着河山。

她还听到一道稚嫩的男声响起:“云珊,以后,我来保护你,还有,我要光复河山,义父说过,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还有光复河山,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他们的伤害了。”

“云珊,把手给我,义父不在了,你还有我,以后我带着你一起走,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云珊,我将要用我的生命来誓死保护你,不只是为了义父的交代,更只是为了你,因为你是云珊。”

“云珊,答应我,然后你一定要很快很快地跑开,我去引开他们,你在小竹林里等我,不用担心我,我跑的很快的,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记得,等着哥哥。”

“云珊,这一次,哥哥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

林云珊就这样沉浮在回忆里,水深火热,且痛且快,伤感不断地向她袭来,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痛苦,特别是想起有关于河山的事情,那个人是谁?

说要用生命去保护她,不只是为了他的义父的交代,更为了她,因为,她是林云珊,可是到最后,他说他可能回不来了,他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他与她相依为命,可是,他为了救她,献出了自己的性命,不,也许,他没死,他可能会在某一天出现,继续守护她。

脑海里光影斑驳,明明灭灭,她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她只知道,林河山说他可能回不来了,此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是的,她记起来了,她记得在她幼时的记忆里,有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人,带着她和林河山到处逃命,四海为家,奔波劳碌。

后来男人失踪了,女人死了,只有林河山与她继续亡命天涯,他带着她跑了好多地方,彼时,他们都只是孩子,不到十岁的孩子。

他去乞讨,让她安安稳稳地站着,他放下脸面,抛却尊严,穿着一身破旧的名牌衣服,低头哈腰地去求别人。

求别人给她好吃的,求医生给她看病,求他人给她几根糖,他什么都让给她,宁愿自己挨饿好几天,以水充饥,也不让她饿着,冷着。

后来啊,穷凶极恶的仇人追上了他们,他为了保护她,一个人引走那群人,她在原地等待他,从晨光熹微等到暮霭沉沉,他始终没有回来。

她便一个人流浪啊流浪,后来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再次记起来的,是她从一场车祸中醒过来,第一眼看到吕云瑞,然后糊里糊涂地喜欢上他,可是现在想起来,怎么也想不透当初为何会看上吕云瑞?

林云珊十分懊恼,她很想睁开眼看看现在自己的处境,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睁眼,也丝毫无法动弹。

她记得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那么现在呢?是不是还躺在原地等死?可是她明明可以考虑到有人在动她的身子,还听到有很多人在小声的交流。

依稀可以听得出他们讲的是医学专业用语,看来她是被送到医院了,是谁救了她?是景兰舟吗,还是慕逸安,还是过路人?

她忽然间想到了奉欢,他的遗体还孤零零地躺在山林之中,不知可还安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可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慕逸安,她感觉到可笑,轻轻地扯出一丝讽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珊珊……”慕逸安叫她。

林云珊不想理他,她一直觉得有些人的错误一生不可原谅,比如慕逸安这个出尔反尔,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的人。

“我知道,你在怨我,我也不想奢求你的原谅。”他的声音带着苦涩。

林云珊一声不吭,默然地想着自己的事,她何来怨他,反正已经对他失望过了,就不会再去怨他了,因为怨一个人也代表着在乎这个人。

她现在谁都不在乎,她只记得林河山,她现在只想知道林河山如今在哪?可还安在,可还在颠沛流离。

如果他依旧在流浪着,居无定所,她会心痛,可是她什么也办不了,林河山在她的记忆里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清浅的轮廓,清秀而精致,眼神永远闪烁着坚定。

慕逸安一直在陪着她,她在躺着,始终没有看他,而他在她床前坐着,也在冥想。

“慕逸安……”终于,林云珊先开口。

慕逸安答道:“怎么了?需要什么吗?”

林云珊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可

曾听说过,一个叫林河山的人。”

慕逸安眉心一拧,良久才回应道:“不曾,怎么?是你的亲人?”

林云珊闷闷地回答了一句:“不是我的亲人,我的父亲是他的义父。”

“你的父亲?你记起来了?”慕逸安问道。

“没有,至少没有记起你,还有思远,我只是记得我十岁之前的事。”林云珊没精打采地回答道。

“那你可还记得你的父亲是谁?”慕逸安皱眉问道。

林云珊讽笑:“不记得了,怎么?你很在意?”

慕逸安苦笑:“你很在意我的在意?对吗?”

“废话,谁会不在意别人因为某种原因嫌弃自己,看不起自己,我这是针对事不针对人,你非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林云珊嗤笑道。

“我那时候说的话,你不要当真,我问你起你的父亲,只是出于关心。”慕逸安说道。

“那谢谢你的关心,我对我父亲没印象,反正我也孤家寡人,孤苦伶仃惯了,有没有都一样,我现在只想去找到林河山。”林云珊漠然说道,林河山就算已经死了,她也要知道他的尸体在哪里。

“他对你而言很重要?比你的父亲还要重要?”慕逸安微微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