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声音,辞镜隐约感觉有好几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
她很清楚,这是上弦身边那些守卫给她带来的无形的压迫。
可是这些人想让她怎么办啊?
装模作样地来安慰他吗?
“我,我不知道啊!”
辞镜脑袋都快低到土里去了,声音比蚊子还要小。
“那你觉得朕要怎么做,才能活的轻松一些。”
那你就别当皇帝不就好了。
辞镜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她也只敢这么想一想……说出来她怕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个,皇上,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之所以活的这么辛苦就是因为你是皇上,你有庇佑黎明百姓,保护西域之责。你是很难活的轻松的……”
即便换了一种说法,辞镜还是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能感觉到那几个人在无形的中给她施放的威压越来越恐怖了。
这些人是想把她吓死吗?
“朕倒是有办法活的没那么累。”
“什么?”
辞镜下意识地开口。
“你陪在我身边如何?你这么聪明,一定能为朕排忧解难的。”
“……呵,呵呵,陛下你别开玩笑了。”
辞镜笑的快要比哭还难看了,一双杏眸里只剩下忽闪忽闪的焦急恐惧:“我这不是已经嫁人了吗?我一个有夫之妇配不上陛下的。”
“没什么配不配的,朕喜欢你,你就当的起这后宫里的人。至于嫁人……如果顾轩辰死了,你不就不必担心那么多了吗?”
“……”
别的东西,不管上弦怎么说,辞镜都不会有激烈的反应,但有些事情说出来她一定会控制不住情绪。
因为那是她的底线,就例如顾轩辰。
“请陛下不要胡言乱语,轩辰活的好好的,我会和他一起回子翰国的。而且陛下如果真的想要良配,我想您还是找一个心里有你的。”
“臭丫头,说话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陛下看上你,那是你的荣幸。”
一抹婀娜的黑影突然落到辞镜旁边,手里的弯勾不偏不倚地抵在辞镜纤细的喉管边。
辞镜很确信,只要这个勾子在往下一厘米,她就该见阎王了。
“是,的确是荣幸。”
辞镜冷笑:“只是我没有那么多想法,也不想来后宫和其他女人一起争宠。我很满意于如今的生活。”
似乎是很不满意于辞镜的回答,女子手里的弯勾抵着辞镜脖子的力度大了些许,尽管勾子刻意往下偏了一些,但辞镜还是感觉到脖子上流过的温热。
辞镜的手落到腰间,干净的杏眸里划过一丝决绝。
与其被这个女人杀了,不如拉上她陪葬。
只是,她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陪这些疯子玩。
还要用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蛊虫。
“够了!”
不等辞镜有所动作,上弦已经伸手震开了女子还有她手上的弯勾。
走到辞镜面前,上弦拿出手帕,很温柔地替她擦干净脖子上的血液,一头银丝逐渐变成黑发,温顺地落在背上。
“即便你现在不愿意,朕也有信心,总有一天会让你心甘情愿地陪在我身边。”
“……”
辞镜不说话,虽然她在心里否认了很多遍,但没必要惹怒这个男人。
给辞镜好好的包扎了伤口以后,上弦带着其他人离开,只留下大殿里的一片狼藉。
太后宫,即便已经过了子时,宫里依然亮着烛火。
因为魏银怜实在是心气骄傲,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如今衰老无力的她,所以并没有去参加宫宴,但这些并不妨碍她知道了大殿发生的事情。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魏银怜好整以暇地盘着手上的菩提子,这是她每次虐杀完宫女之后都会去做的事情。
宁谦煜大概听了一下她的心声,不过是事后补救一下,给自己一个心安,至于是不是真的有效果,得看她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魏银怜最近越来越容易做噩梦倒是真的。
“回太后,皇上身边的守卫已经平息了叛乱。”
“哦?是剩下那八个年轻人做的吗?”
魏银怜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缓缓睁开眸子,狭长的凤眸里划过一道锐利的精光。
“是。那些人的确很厉害,不过八个人就把几百御林军打的没有了还手之力。”
“呵,皇帝倒是有眼光,捡回来的都是最好的,难怪都赐了贵族封号。那陛下现在人呢?”
“据说还在大殿里。”
宁谦煜很有眼力地接过魏银怜手里的菩提子,把它浸泡在薄荷油里,明天魏银怜再把玩的时候能够提神。
“大殿?”
魏银怜细细地品味这个信息,笑的意味深长:“今晚颜辞镜那丫头也去了吧?”
“是。”
“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是。”
“呵,你说如果我把那丫头软禁在我身边,陛下是不是会乖乖听我的话?”
“……奴才觉得可以。”
宁谦煜低头掐着嗓音矫揉造作地说着,浑浊的眼睛里流淌的是精明的光彩。
“这皇帝和他父亲一个德性,被一个有夫之妇迷的神魂颠倒,真是一家子都一样本性难改。”
夏夜的西域,天气比子翰国燥热许多,凝独自一人在树下捉着知了虫,因为它们会扰了魏银怜休息。
而魏银怜休息不好的话,可怜的是那些无辜的宫女。
他现在装成太监的样子,没办法给那些宫女说话,只能用这种方法尽量去挽救那些年轻女子的性命。
用粘网捉了几十只知了,凝干脆坐在树上休息,因为内力而格外灵敏的听觉一直捕捉着宫里的声音,听到有关辞镜的事情时,他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
之前王爷写信来让他们想办法带王妃离开皇宫,可王妃不愿意,就连谦煜也另有谋算。
虽然计划听起来不错,可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们这些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哎!现在只能尽量保证王妃的安全。
也不知道现在王爷他们怎么样了?
希望王爷最近别再写信过来。他可没办法对王爷撒谎。
就在此时,正在皇城郊外一间破旧客栈里吃饭的顾轩辰轻声打了个喷嚏。
坐在桌子边的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把视线落向了他,就像在看什么奇景异像一般。
“噗!”
夜弑天忍不住第一个开口大笑:“我还以为你不是人呢!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打喷嚏。怎么?该不是颜辞镜那小丫头在想你吧?”
“……”
被众人看戏一般的视线紧盯着,顾轩辰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动了动,干脆把筷子放回到碗上,直面着另外四个人的目光。
“很有趣吗?”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除了夜弑天,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他们可不傻,能清楚地看到顾轩辰眼里的怒意,说不定他们再笑一下,就会被这个恶鬼暴打一顿。
“咳咳,不过说起来,现在这情况和我们预计的好像不太一样,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很有利。”
花重月提醒一般戳了一下夜弑天的胳膊,让他别笑了,眼睛落在客栈外荒凉的满是马蹄车辙痕迹的土路上。
“若是让上弦这么容易就平息了内乱,那我们不就没办法逼他交出魏银怜了吗?而且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辞镜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按理说,他们应该出城了才对。”
花重月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了重点上,饭桌上的气氛相当压抑。
血舞咬了一口馒头,那干馒头又硬隐约还有一点点酸味,吃的她想吐,干脆不吃了,盘腿坐到板凳上,无所谓地看了看其他几个人。
“这事情不是很简单吗?听你们说的,辞镜被西域皇帝骗了,以为他是西域的傻子王爷一直在照顾他。那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以她那傻脑筋,一定不愿走,留下来要照顾那个傻子。我看他们说不定都没有出皇宫。唔!”
血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崔鸣宇捂住了嘴巴。
崔鸣宇急得一张好不容易晒得小麦色的脸都发白了,在血舞摸不着头脑怒视他的时候,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暗示血舞注意桌上的顾轩辰。
看到顾轩辰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血舞也大概明白了崔鸣宇的意思,乖乖地闭了嘴。
就连夜弑天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你们不必如此,我已经大概猜到了。”
一段时间的流离生活,顾轩辰也不挑剔,喝了一口粗糙的麦茶,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淡漠:“不过有宁谦煜他们在,镜儿不会有事的。至于魏银怜……白修洁他们很快就到了。”
白修洁在北国耽误了几天。
在收到顾轩辰的信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派兵去西域,搅的西域鸡犬不宁。
但很快他就改不了主意,反而是连夜派兵包围了太子府,在假的白天遥还有宫里那只剩半条命的父皇反应过来之前,解救出了一直以来被关在暗处,给父皇当药引的可怜兄长。
皇上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气的要把假的白天遥大卸八块,却不料他已经趁乱逃跑了。
处理好北国的事情,甚至是拒接了老皇帝立他为太子的意思,白修洁立刻带上一万精锐的兵马快马加鞭赶往西域。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想管顾轩辰的事情,毕竟他们俩还是情敌。
但这事毕竟是他先请求的顾轩辰他们的帮忙,尽管顾轩辰只是无意中帮了他们,甚至其实是在利用他们,但该还的人情他还是要还的。
更何况,按他的意思,辞镜那个笨女人也在,他就算不管顾轩辰的死活,辞镜他总是要照顾的。
谁让他命里欠他们夫妻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