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铛！”
擒住颜漓纤细的手腕，男子蒙在面纱下鲜艳的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其实，我本来不想杀你的，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这个声音！
瞳孔一点点收缩，颜漓看着男人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艰难开口时，声音里满是沙哑：“你……你是……”
“孩子是不存在的呢！”
男人却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紧紧扣着颜漓的手腕，眼底闪过一抹腥红：“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就连你这个人都是假的吧？”
当冰冷的刀刃贯穿胸口的瞬间，女子的轻然倒下，像在这个世界上消散的蝴蝶一样，没有了精致美丽的羽翅，所有的美好都变成了苍白一片。
心口阵阵的疼痛，无关伤口，只是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心情。
是啊！她也是个虚假的存在。
从出手的那一刻就被种下了一辈子无法摆脱的毒药，活在虚假的家族里，以虚假的身份成亲。
好不容易曾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一想到那个孩子也会和自己一样，过着一辈子如同傀儡一般的生活，还是痛下杀手让他没能看到这个世界。
她活着的这些年，似乎没有什么是真的，可偏偏这一刻，很多很多的东西都变得那么有如实质。
疼爱自己的姨娘，依赖自己的妹妹，那个虽然不爱自己却一直对自己相敬如宾的男人，还有腹部曾经有过的充实感，都是那么的真实。
眼角划过一抹清泪，女子迷蒙的目光定格在眼前那一抹飘逸的白上，用尽全部力气，终于艰难地挤出“对不起”这几个字。
“你说这些和我无关，你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现在就当是我给你一个痛快了。”
摘下脸上的面纱，男人将那黑纱蒙在女子依然睁着的眸子上。
死不瞑目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这悲惨的一生，还是因为杀了她的我……
“哦啦～老大，你真是有够残忍的哎！居然就这样把她杀了，你就这么不喜欢西域人吗？”
“谁知道呢？”
嘴角扬起一抹轻飘飘的笑容，男人的目光定格在窗外那一片火烧的天空上，一切的风云变幻，现在才刚刚开始。
“让妖儿替你化个妆，以后你就不是美琳了，你是……颜漓，大皇子侧妃。”
“哦豁，好哎！听起来就很好玩呢！”
穿着薄纱裙扎着两条马尾的女孩兴高采烈地转起圈圈，男子却是缓缓蹲下身，抱起那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女子，旁若无人的离开房间，离开了将军府。
如果你不是西域的女子，也许你可以像所有天真烂漫的少女一样，不带任何负担的嫁给喜欢的人，然后幸福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死亡都没有归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皇宫中，当第二日的晨光照亮那一方简洁舒适的房间，顾泗伸出肉嘟嘟的小拳头揉了揉眼睛，目光下意识地四处搜寻一番。
“冥月哥哥，冥月哥哥？”
奇怪，明明以前醒过来的时候，他都在身边的啊？而且还硬要替自己穿衣服，就连梳头都是他来。
撇了撇嘴巴，顾泗有些不高兴，不是因为冥月的不在，而是因为鄙视这样的自己。居然那么习惯被冥月哥哥照顾，这样子就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皇子别急，”抱着被子，像是要出去晒的调皮小丫头从门口处探出小脑袋，冲着顾泗眨了眨大眼睛，一副我明白的样子：“冥月先生被瑾太妃娘娘请去了，似乎是有事情要找他商量。”
“哎？皇奶奶？”
掀起被子，顾泗满是奇怪地看了看丫鬟，问道：“皇奶奶和冥月哥哥认识吗？找他做什么？”
“这个啊！应该认识吧？毕竟当初像皇上引荐冥月先生作为皇子老师的就是瑾太妃娘娘啊！”
“不是七皇叔吗？”
“应该不是吧？七王爷对什么事情都爱管不管的，应该不会为这种小事情找皇上。倒是太妃娘娘，似乎格外的中意冥月先生。”
小丫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把她知道的都说了，毕竟宫里道听途说很正常，她也只是偶然听到皇上那边的大太监和其他人聊天才知道的。
“这样啊！那铃儿姐姐你替我找一件好点的衣服，我去太奶奶那边请安。”
“咦～皇子在担心什么哦？算了算了，等我把被子晒了的，皇子先洗脸漱口吧！”
“嗯嗯。”
看着那么散漫的铃儿，顾泗忍不住叹气，这姐姐也不知道是被谁惯的，这么不懂尊卑秩序的。
“茶水如何？”
同冥月相对坐在紫藤花架下，瑾太妃那保养得宜的容颜看得冥月有些晃神，尤其是看到她那么温柔的目光，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自己那个把他丢弃了的娘亲是不是也是如此。
“很好喝。”
“是吗？”
像是看透了冥月的想法一般，瑾太妃闲适地看了看花架上那一串串开放热烈的紫色花儿，嘴边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柔笑容。
“其实你应该不想看到我吧？毕竟我和你讨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
冥月又如何听不出瑾太妃的慈爱，她没有说“你娘亲”也没有说“我妹妹”，而是说“那个人”，带着毫不偏颇的温善。
“没有，太妃娘娘和那个女人我还是能够区分清楚的，就是不免感叹命运的作弄。”
明明姐妹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一个却是那么样的柔和温软体贴，一个却是那般不负责任，如果……只是说如果……自己是瑾太妃娘娘的孩子，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只是，扪心自问，冥月也没有那方面的期待，因为如果自己变成了顾轩辰，那么顾泗……就不能那么随意的去亲近了吧？
“你啊，人这一辈子有得有失，我也不想安慰你说，正因为你被丢弃了，才能做上月国的国师什么的，毕竟那都是虚名，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即使是这样的人生，你也活的很圆满，没有遗憾不是吗？”
“是啊！太妃娘娘说的正是。”
一朵紫藤花瓣不经意落入杯中，涤荡起一圈圈的纹路，冥月的目光定格其中，它的一生也是和其他花朵不一样的呢！
“说起来，太妃娘娘今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安慰吧？”
“……”
触碰着杯沿的手顿了一下，瑾太妃那带着细微纹路的温和的眉眼闪烁了一下，又趋于平静。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有事情想同你说，当然听不听选择权在你。我能够告诉你的前提是，这件事情关乎你那个不知名姓的父亲，你想不想知道他的身份。”
“……”
这一次轮到冥月沉默了，盯着手里的茶杯，冥月低垂的眼眸中，反反复复的是难懂的神色，他的选择吗？
多难选择……
“皇奶奶！”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院子栅栏边的顾泗，而当天真烂漫的孩子触及到冥月那复杂且痛苦的眸子时，他的笑容一点点停滞了。
发生了什么嘛？
为什么冥月哥哥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是泗儿啊！好久不见你了，过来皇奶奶看看。”
瑾太妃不傻，相反经历的多了，她第一眼就看得出这两个孩子之间的问题，心中一颤，却是没有摆明立场。
说到底，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已经老了，除了给以他们必要的支持，其他的都是无用功。
“是，皇奶奶。”
因为冥月的事情，顾泗还有些犹豫，但还是乖乖地走到瑾太妃身边。他也不愿意相信，是皇奶奶惹冥月哥哥不高兴了，明明皇奶奶那么温柔。
“泗儿还真是长高了很多呢！奶奶抱都抱不动了呢！”
揉着顾泗的脑袋，瑾太妃像看着当年的顾轩辰一样，只是那孩子从来没有对她这么灿烂的笑过，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嘿嘿，看奶奶这么有精神，泗儿觉得很高兴呢！而且奶奶越变越漂亮了，泗儿都想像奶奶讨些法子，孝敬母妃了。”
“你啊！”
用手指头点了一下顾泗的额头，瑾太妃笑的很慈爱，又有几人能常驻青春呢？即便是她，也有了白发，还有鲜明的皱纹。
人的一辈子其实也是一种传承，将青春年少天真烂漫传给下一代，将沧桑痛苦五味杂陈留给自己。
“你这孩子还挺有心，回头去我宫里取些保养品，给你母妃。”
“好！”
顾泗欢快地拍手，目光却不时看着面前依然沉默着的男人，灿烂的眸子也暗淡了许多。
“……难得泗儿过来，皇奶奶去给你拿些点心来，你等等啊，”站起身，瑾太妃不紧不慢地朝院门口走去，却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停了脚步：“选择是自己做下的，或许艰难，但也总要面对。逃避自然也不可耻，因为现在也很圆满，只是不要因为自己的心情就忽略了关心自己的人，更不要让他担心。”
话已至此，剩下的就看各自的领悟和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