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荞想起三年前朝廷还是前朝时,因没有找到其遗骨而为其立的衣冠冢,再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活生生的那个人,发现了一个比见鬼更令人惊吓的事实:

死了三年的田仲,居然还活着。

李荞能在不到四十岁就爬上正三品学政的位子,哪怕胆子小了点,脑子却绝对是好使的,只是瞬间就明白:

出大事了!

这位还活着,那边关,圣上,废帝……不对,这家伙既然活着,怎么没回去?

刚才他好像看到什么来的……

李荞忙把手中的考引副册又看了一遍。

失忆!

这姓田的失忆了?

李荞扭着僵硬的脖子转头看向田仲。

田仲不明所以,看到考官老是瞅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想到这是考官,得罪不得,还是冲他笑了笑。

李荞一哆嗦,这家伙绝对失忆了!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自从信武侯和其夫人去世后,这姓田的就再没笑过。

“李大人,您没事吧?”通州知府看着李学政一直愣愣的,有些担心的说:“如今都过去两炷香了,还有一会天就亮了,再不安排童生进场,恐怕会出大乱子的。”

李荞回过神来,看到下面有些骚乱人群,这才想起他正在主持院试。

田仲重要,院试也重要,哪个出了岔子,他都担不起。

李荞心中暗骂一声,忙打起精神,继续主持院试。

“田……田仲”

田仲看到“中了邪”考官终于又恢复正常,不由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耽搁院试,忙走了过去。

李荞看着走过来田仲,拿着考引副册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分毫不漏,对田仲和别人一样,照着副册上的画像仔细瞅了瞅,然后说道:“人没问题,到旁边搜身。”

李荞身后的一个军士出列,领田仲到旁边的耳房搜身。

李荞假装过去巡视搜身的情况,也跟了上去。

众人也没觉得奇怪,毕竟朝廷规定院试主考官必须全程坐镇,监督各个环节,李荞身为主考官,按照惯例,哪怕搜身,也得过去看看。

田仲跟着军士进了耳房,军士就对着田仲熟练的翻查起来。

翻查外面衣物和鞋子的时,倒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在看到田仲挂在脖子上的挂坠,军士有些拿不准,对跟来的李荞说:“大人,这东西上有字。”

田仲忙解释道:“这上面虽然有字,却是学生的名字,朝廷有规定,凡是长命锁、坠子、平安符等,只要是实心且无关科考的,可以准许带入号房。”

“拿过来本官看看。”

田仲摘下挂坠,给军士,军士双手捧到李荞面前。

李荞看到军士手里的玉坠,眼一凝,伸手拿过来,摸了摸,然后放回到军士手中,说:“是实心的,没有夹带,还给他。”

李荞说完,有些脚软的走了出去。

墨玉云纹佩,昔日南越国上贡的珍品,天下只有三块。另两块,一块在当今圣上手里,一块在废帝那。

而他,刚刚居然摸到了第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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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童生进场后,李荞转过身,对通州知府拱手道谢:

“多谢知府大人援手,本官近几日忙于赶路,一时精神恍惚,险些弄出乱子,幸好大人及时赶到,才没酿成大祸。”

三言两语,就把刚才见鬼的事说成公事劳累所致。

通州知府也很有眼色,忙说:“大人公事繁忙,吾等不及,还望大人一定要保重身子,万不可太过操劳。”

李荞微点头,说:“知府大人好意,本官心领了,等回京,本官就找位医道圣手好好调理一下。”

通州知府一听,忙说:“下官那有些药材,虽然算不上金贵,却是通州府的特产,最是适合调理身子,还望学政大人不要嫌弃。”

“那本官就却之不恭了。”

送走了通州知府,李荞就命人关上了贡院的大门,开始院试。

只是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一封密折,八百里加急朝京城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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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虽然开始时出了点岔子,但好在每次科考考官都会安排考生提前入场,以防出现意外,所以倒也没怎么耽搁。

田仲跟着军士进了号房,军士就锁上门,然后在旁边守着。

田仲第一次进号房,还是比较好奇的,先把四周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很是简陋,整个号房,除了两块木板,一个破被子,什么都没有。

拿起破被子,田仲闻了闻,立刻丢到一边,真如张苻说的,又霉又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贡院之前好像被打扫过,倒是没有发现老鼠、虫子什么的,而且地上还有些黄色的粉末,看着像是雄黄,想必应该也不会有被蛇咬的危险,田仲放下心来,把两块木板支好,等着天大亮后主考官发卷。

京城 五月十一 亥时

赵孟批完最后一道折子,伸了一个懒腰,正思考是去后宫还是在旁边的寝宫将就一夜。

大太监李忠捧着一道折子走进来,低声说:“主子,通州八百里加急。”

赵孟抬头,看着李忠手上的密折,问道:“谁送的?”

“顺天学政李荞李大人。”

“他?他一个学政送什么八百里加急,难道科考又出了乱子了?”

赵孟接过密折,看了看折子上完好无损的红封,拿起旁边的玉刀。

拆开密折,赵孟打开一看,手一顿。

良久,赵孟突然对旁边的大太监李忠说:“传旨,让吏部和兵部两位尚书即刻进宫。”

“是。”李忠应了一声,忙匆匆下去传旨。

赵孟又把密折看了两遍,合上,放在手里敲了敲。

没死?失忆?还跑去考科举?

田仲,你还真能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