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幅画面都不错，两者都让人不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还是听天由命吧。

江宇仔细想了下，感觉两者都可以勉强接受。

挑食可不是好习惯。

星禾不敢再面对少年，心志在崩溃边缘，她只想逃避。

怎样都行。

白骨血肉护盾再次升起，她提取了第二份记忆，一只鱼的记忆。

不用猜测。

在水里可以呼吸，游得飞快，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脖子没有...

呃——

感觉什么都没有。

只有痛，撕心裂肺的痛。

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每一处都在痛。

两份记忆融合，星禾意识到了自己是谁，只是有些模糊。

她养过金鱼，知道这条鱼生病了，最常见的皮肤病。

治疗简单，每天用抗生素浸泡一会，轻症几天就会痊愈。

可惜，她只是一条鱼。

锦鲤在河水里漫无目的游动，吞食小鱼小虾，蝌蚪孑孓。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越来越剧烈，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她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身体存在。

就连彻骨的痛处都少了些。

只剩麻木，轻飘飘的麻木感笼罩全身，费力的拨动着尾鳍。

游过一处浅滩，水底有不知谁丢弃包装袋，内侧银色反光。

星禾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一只身子腐烂大半，炸鳞的怪物。

恶心、丑陋都不足以形容，这些词汇太单薄。

她只能看着，忍受着，随波逐流。

鱼鳍腐烂的千疮百孔，已经抗拒不了水流。

锦鲤无知无觉一般，机械的觅食，然后从腐烂的肚子里流出来。

肠子在水里飘着，环绕在身边，宛若神女天衣上的锦缎丝带。

越低级的生物，通常生命力越强，本来就没脑子，太弱多半活不下来。

身体烂到对穿，一时间竟然死不了！

就在星禾绝望时，她看到了一幅绝美画面，明月骤然崩碎。

月殒碎片化作银河，贯穿九天。

命运无稽，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就那么巧合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苦难消失，锦鲤新生。

她生出了手臂，生出了双腿，变成了一个身材相貌完美的人类女孩。

丰盈纤细，娇媚温婉。

锦鲤意念微动，双腿变成鱼尾，再变回双腿。

星禾脑海中多了第三份记忆，古老到不知年月的残缺记忆。

记忆来自另一条鱼，一条化龙的鱼。

星禾登上岸边，心里满满的幸福感，地狱和天堂的差距。

她只想做人类，不想做鱼。

化身成人，舍弃原身，是无数纪元中，无数飞禽走兽最大的执念。

拥有人型，就会拥有无限可能。

拥有人性，就能拥有无限美好。

七情六欲，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人类习以为常，甚至把其中一部分视为肮脏下作的不齿之事。

对于它们来说，每一分每一毫都弥足珍贵，值得用性命守护。

欲望只是欲望，不卑劣也不高贵。

本能而已。

可以压制，但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圣人也不行！

有锦鲤的记忆感受，有星禾的记忆感受。

在登上岸边的那一刻，人性兽性彼此融合。

就连微风吹过肌肤的触觉，鼻间青苔腥臭的味道都让人着迷。

记忆结束。

醒过来的星禾痴痴回味，回味记忆里的每一点细节。

怅然若失。

随即露出苦笑，恍然间有种忆苦思甜的仪式感。

以前对这四个字嗤之以鼻，向来不会入脑。

爸妈时常跟她提起，自己当年高考时多么不容易，找工作多么不容易。

用几千万人过独木桥的既视感，对比着她的幸福。

星禾哪里听得明白，她出生那年只有三百万，高考那年堪堪两百万。

不再是学校挑学生，成了学生挑学校。

思绪越飘越远，回忆越来越清晰，对爸妈的思念越来越重。

恐惧，越来越深沉。

无情道斩了个寂寞。

这一次结界没有打开，她不敢打开，害怕看到少年深邃的眼眸。

明明平静柔和，却给人一种看透世事的错觉。

怎么可能，少年看起来年龄比她还要小，经历的苦难未必有自己多。

毛小子一个，哪里来的感悟。

星禾拿起第三颗晶石，少年说是人类的记忆。

【记忆详情在419章，不再赘述。】

梓桐，听名字就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丫头，事实亦是如此。

双马尾，小书包，浅蓝色泡泡衣裙。

五官小巧，眼神灵动，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

一生最美的时光。

梓桐的记忆融入星禾的记忆，她清楚看到小丫头末世前的幸福。

不算太富裕，却有称职顾家的爸爸，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饭菜。

有漂亮温柔妈妈，会给她梳好看的发型，会每天接送她上学。

早就不是小孩子，依旧被宠的像个小公主。

小心呵护，生怕她受到丁点伤害。

然后，星禾看到了地狱。

画面残忍，她不是旁观者，切身感受到每一分每一秒的痛苦绝望。

她看到了秩序的崩坏，看到了恶魔的无所忌惮，看到了失去人性的野兽。

她看到了自己所谓的无情道。

那么幼稚。

那么可笑。

蠢笨如猪！

记忆中醒来，星禾EMO了，最焦虑最抑郁的那些夜晚，不及此刻万一。

看向江宇，试图问出答案。

“外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失去人性的人类为什么...”

“我...”

“为什么？”

“不该是这样...”

星禾再也说不下去，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三段记忆，三个故事，简单到蠢猪都能看懂。

第一段，小仙的记忆，发生在原始森林，那里是只有兽性的世界。

第二段，锦鲤的记忆，野兽变成人类，拥有了人性的故事。

第三段，梓桐的记忆，人类变成野兽，失去了人性的故事。

故事简简单单。

答案更加简简单单。

人性不是人性，兽性就是兽性。

人性，不过是锁上铁链，关进笼子里的兽性，自己竟然天真到要把它放出来。

人类演化无数纪元，经历无数次末世，想尽一切办法束缚兽性。

只能束缚，不能失去，当然也不会失去。

先贤们什么都尝试过。

他们创造了信仰，尝试着用神鬼天罚来钳制心中兽性。

他们创造了因果，尝试用循环往复的报应来限制兽性。

他们创造了道德，尝试用人性本善来驯服感化兽性。

他们创造了律法，尝试用残忍刑罚来威慑掌控兽性。

自己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星禾脊背冰寒，这不是她的思维，她比任何人都厌恶兽性。

厌恶没有规则，弱肉强食的社会。

末世前，她人生中的灾难，就是因为有人无视规则，无视律法。

事实摆在眼前，无可辩驳。

她接受的不止是盘古传承，还有盘古的执念。

没办法，传承就是如此，要了人家的恩惠就要替人家做事。

嗯——

算是潜规则。

三场梦魇，让星禾感悟的虚假大道彻底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盘古残念随即苏醒，星禾意识慢慢沦陷。

江宇看的清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