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着小翅膀飞走啦~
秦知恍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小少爷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 声音也听不出什么起伏,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但小少爷很快仰头看他一眼, 改口道:“算了,先帮我剪了花再去。”
秦知只好应了一声是。
竟然是认真地在生气吗?
——而且还是因为“碰倒了我的花”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这一刻, 秦知忽然感受到了一些其他下人口中用来形容这位小少爷的“喜怒无常”。
在他的印象里, 还没有见过有人能生气生的如此任性突然, 也如此……平静。
但他不仅不因此感到惶恐, 甚至从心底最深处,还浮现出了一丝怪异的喜悦。
大概是因为要被赶出去的那个人,刚刚和他发生了矛盾?
因为意识到小少爷在窗户趴着的时候,事情已经迅速地结束了, 所以秦知其实并没有证据可以确定,不他和那个仆人在花园里的时候, 苏断究竟有没有看到完整的经过。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按照二楼窗户到花园的距离,对方就算看到了,看清楚细节的可能性也并不大,但他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小少爷也许什么都知道。
然后把那个人赶了出去。
秦知沉浸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中, 身体的动作就不自觉的顿住了, 半晌后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轻轻地踢了一下, 才回过神来。
秦知怔了怔, 对上小少爷漆黑的双眸, 被开口催促道:“剪花。”
他的手还扶在小少爷背上,闻言只好慢慢松开,低声道:“好,我帮您剪花,您喜欢哪一朵就指给我。”
小少爷闻言却摇了摇头,耷拉着眼角,说:“你自己看着剪。”
明明闹着要来剪花,到了花园之后,却又让他看着办,一副根本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前后态度转变的十分理直气壮。
也许只是单纯的想出来走走?
这么想着,秦知蹲下身,在眼前的花丛中挑挑拣拣。
他以往都是全凭着感觉选的,但这一次小少爷在身旁,他的要求却陡然高了起来,不是嫌弃这一朵花开的不够恰到好处,就是觉得那一朵的花瓣不够整齐,总之看哪个都觉得不顺眼,挑拣了半天,也只选出了两支还算满意的,效率低的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小少爷好像并不介意他的低效率,秦知抬起头,看见苏断在盯着某个方向发呆,在察觉到他的注视后再慢慢将视线移回来,疑惑地看着他。
秦知拿着千挑万选出来的两支花站起身来,对他说:“这里没有合适的了,我们往前面走走?”
小少爷点点头,毫无意见地跟在他身边。
秦知照旧虚虚地扶着他单薄的背,太阳此时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朝气勃勃的浅金色阳光洒落到苏断头上,将他的发梢也染上了一抹金色,让小少爷平静的五官也陡然变得生动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秦知手上的力气反射性地加大了一些。
浓烈到有些甜腻的花香被风席卷着来到他鼻端,秦知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其实这种花的味道是比较清淡的,但成百上千朵聚集在一起,却实在有些黏腻了。
秦知不太受得了这种过于浓郁的味道,忍不住微微将头往苏断的方向撇过去了一点儿。
却闻到了另一种味道——
那是苏断身上的药香,清淡,带着一些不明显的苦涩,其实说不上是很好闻的味道,却奇异地让人感觉很舒适。
闻的久了,似乎还会上瘾一般。
两人换了一处花丛,秦知蹲下身剪花,花剪和花枝相碰发出咔嚓的清脆割裂声。
苏断在一旁低头看着他动作,他之所以不蹲下身,是因为尾脊骨还是有点儿疼,蹲着会难受,像这样站着影响还小一点。
况且……对于植物而言,花就是生殖器,他虽然明白在人类的观念中花只有单纯的观赏作用,但毕竟当了几千年的植物,他还是不想离其他植物的生殖器太近,总觉得怪怪的。
当然,秦知放在他房中的花束是个例外,毕竟系统说那是治愈目标在向他表示亲近之意,也就是证明他的工作成绩良好,他觉得……还可以接受。
苏断的视线落在秦知身上。
青年清瘦的脊背崩的很紧,弧度流畅,马甲内的衬衫下摆被扎进西装裤里,衬的腰身很紧实。
苏断的视线往上转了转,忽然对着秦知的头伸出手,在上面拍了两下。
突然被打的秦知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苏断。
苏断对他说:“你头上落了一朵花。”
那是一朵白色的小花,应该是从更远一点的高大花树上被风吹过来的,轻轻巧巧地落在了秦知漆黑的发间,十分显眼。
看着被自己打落在地、落在泥土中的那朵花,苏断才觉得顺眼了一点。
秦知对上他的黑的看不见一丝杂质的眸子,楞了一下,手中的花剪没有握稳,把手磕在了膝盖上。
他将花剪重新握稳,定了定神,说:“谢谢少爷。”
他这一声说的很轻,不过花园里只有隐约的风声和偶尔才会出现一下的清脆鸟鸣,苏断点点头,说:“不用谢。”
*
苏断的话在苏宅是很有分量的,这点从苏宅平均每半个月辞退一个下人的频率中就能看出来。
其实这些下人大多数都没有犯下什么严重的过错,他们被辞退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苏断看不顺眼而已。
可以说是非常任性了。
因为本质上苏宅的所有下人都是为了伺候苏断一个人,所以苏断凭心情赶走下人这种事不仅远在国外的苏父苏母不会管,而且就算苏铮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唯一管事的管家也都是毫无原则地依着他,现在整个苏宅都可以说是苏断的一言堂。
来到苏宅后,虽然听到了很多传言,但一直都过的风平浪静的秦知对此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认识,但今天的这件事,却让他有了一点隐约的感觉。
在剪完花、又带着小少爷回房间将花插好后,秦知又被催了一遍去给管家传话,只好去下楼去找了管家。
管家听他说到少爷想辞退一个下人时,只是和以往一样满脸严肃的点点头,眼中没有流露出丝毫诧异,似乎对于这种事已经稀松平常了一般。
只是在听完具体事情经过的时候,他却转了转略显浑浊的眼珠,眼中带上了一种秦知看不懂的情绪。
秦知想起自己被高中同学介绍来苏宅工作,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应聘时,管家也是用一种似乎带着深意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被录用了。
明明他打探到的消息是苏家录用的大多数下人,都是非常专业的服务人员,他一个完全没有相关经验的人却如此轻易地被录用了,虽然对他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但从逻辑上来说,整件事情都显得有些说不通。
秦知以为管家会对他说点什么,但最终管家只是对他又吩咐了一句:“好好伺候少爷。”
于是当天下午,那个已经在苏家干了两年的仆人就迅速地被辞退了。
这件事在苏宅的下人圈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毕竟能在苏家安全干上两年没有被辞退的下人,实在是少数,所以那个下人在下人圈子里还挺有分量的。
而现在这个人却仅仅因为撞掉了少爷的几朵花,就被这么突然地辞退了。
下人们在再一次见识到苏断喜怒无常的同时,也为秦知的受宠而感到惊讶。
虽然辞退的理由是因为那几朵花,但要说其中没有苏断对秦知的偏袒,还真没几个人信。
所以虽然秦知还是被苏家的下人群体排除在外,但自从这件事之后,苏宅中就再也没有下人敢做小动作挤兑他了。
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终于结束了一段繁忙的工作期,准备回到苏宅住上几天的苏铮也知道了这件事。
和之前放任的态度不同,在听管家叙述完后,他将胳膊撑在实木书桌上,眉眼间带上了一丝凝重。
他说:“这样下去不行。”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但站在书桌前的管家完全心知肚明他指的是什么。
管家张了张口,犹豫道:“大少爷——”
苏铮淡淡道:“有话直说。”
管家说:“我知道您有您的顾虑,但是,少爷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这几天苏断非常不走运地受了伤,按照他的脾气,要被迫在床上修养好几天,心情一定会非常差,闹出什么动静来管家都不会觉得稀奇。
但事实是苏断不仅没有发脾气,反倒十分乖巧平静,连一个抱枕都没砸过,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秦知面前表现出的性格,甚至和在苏家人面前也相差无几了。
这其中的原因,大概也不难推测。
苏铮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道:“我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管家离开后,苏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将桌子上的文件一推,起身出了书房。
*
另一边,苏断还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刚刚和管家忧心忡忡地谈了一场话,并且已经达陈共识,将他的性格转变归结为了感情上的因素。
看着在断断一天内连续上涨了两次、已经变成了70的治愈值,苏断觉得很满意,不知不觉中看着秦知又顺眼了一些。
系统适时地提醒他:“虽然目前为止任务的进行速度很让人满意,但宿主还是要保持冷静的心态,毕竟还有30点的治愈值没有到手呢。而且这次因为是新手世界,所以才会降低难度赠送50的初始治愈值,以后的任务世界就没有这种福利了哦。”
苏断:“嗯,我知道的。”
他一定会再接再厉,正好他看治愈对象也很顺眼,并不介意对他更好一些。
睡完午觉后,秦知就来给他抹活血化瘀的药。
因为受伤的位置比较尴尬,所以本来就笨手笨脚的苏断很难自己上药,除了第一次是当天来苏宅的家庭医生顺手帮他上的之外,剩下都是让目前最熟悉的秦知帮他上的。
秦知垂着眼,将药膏挤在手上,轻柔地在苏断受伤的部位打着圈抹开。
苏断将头埋在枕头里,身体一动不动,时不时因为药膏太过清凉而从嗓子眼中发出几声小小的哼哼。
垂眼看着苏断白皙的部位,秦知的喉结忽然控制不住地滚动了两下,一股热度也从脖颈往上蔓延。
明明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都已经干习惯了,也不会再因为这种亲密接触而感觉尴尬,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仿佛忽然又感受到了第一次给小少爷上药的尴尬和忐忑,连心跳都是乱的。
不……似乎也不是尴尬。
那是什么呢——
动作不自觉地缓了下来,秦知还没能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卧室的房门就被人轻轻推开了。
他顺着动静看去,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处。
是苏宅的另一位少爷,苏断的亲大哥,苏铮。
正巧秦知也在看他,管家和他对视数秒,放下了手中的细嘴茶壶,和苏断低声说了一声之后,就离开了客厅
虽然他可以称得上是苏铮的半个心腹,但当主人和客人谈起这种敏感话题的时候,下人是非常不适合在场的,这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即使这个客人还处于他的防备名单里,但对方到底没真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举动,所以他没有理由为此违背身为一个管家的职业素养。
于是管家将茶壶放下后,就退到了客厅门口,那是一个既听不清客厅中两人的谈话内、又能观察到里面情况的位置。
挥手让保安走远一点,好保证客厅里两人的谈话不会被旁人知道,管家就尽职尽责地守在了门口,两只眼睛以一分钟十几次的频率往客厅中扫去。
客厅内,苏断双眼亮晶晶地和秦知对视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