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户们离开腊八宴时的气氛,与上一回的满心沉重截然相反。
虽然大家的目的地还是大牢,却一个个笑逐颜开,都开心坏了。
沿途的老百姓啧啧称奇,心说这有钱老爷们坐大牢就是不一样,咋还越坐越开心咧?
没办法,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他们体会不到铁窗派选手们绝处逢生,坐牢竟坐出花来的快乐。
顶尖的选手看到了让家族重整旗鼓,恢复名誉的机会。
优秀的选手看到了让家族财富增加,地位更进一步的机会。
及格线上下的选手也看到了保住全部家产的机会,尽管土地细软之类的财富都要变成工场、织机和工人的工资,要过一段苦日子了。而且以现在的行情看,用不了几年就能把钱都赚回来。
哪怕是吊车尾的那些,被派驻海外也比流放强太多。至少去的都是大城市,代表的是大明市舶司,在当地肯定能混的开,说不定还有发财的机会。总比当贼配军,被人踩在脚底下蹂躏,强之百倍。
总之,铁窗派各自都有意外之喜,也都有了新的奋斗目标。一个个鼓足了干劲,誓要在这最后一个月里,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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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殿下也回到了沧浪亭,继续用午膳。
刚才在隔壁喝的那碗八宝粥,只能算是润了润殿下的胃,反而让他更加饥饿了。
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招呼陪坐着罗老师道:“先生,动快子啊。本王虽然也要过饭,可不像有些人那么护食儿。”
“……”罗贯中虽然不知道殿下口中的有些人,到底指的谁,但他可知道今天这一桌都是什么肉。“殿下,这都是什么菜啊?”
“骆驼宴啊。红焖骆驼肉,孜然骆驼肉,碳烤骆驼小排,骆驼肉炖萝卜,还有骆驼丸子汤。”殿下如数家珍。
“这是骆驼肉吗?”罗贯中夹一快子送到嘴里尝一尝,尼玛真香!便又忍不住每道菜多尝了几快子,方义正言辞道:“这明明是牛肉!”
“你怎么知道的?”老六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罗老师道:“没吃过牛肉,你怎么会知道牛肉的味道呢?”
“殿下,学生不才,也是《水浒》作者之一。”罗贯中无语道。
“哦,对对对,一看就没少吃牛肉。”楚王殿下便坦白道:“没错,这是牛肉,怎么滴吧?就问你吃不吃吧?”
“……”罗贯中狠狠咽口唾沫,压制住食欲,语重心长道:“属下那时候吃,是因为没有王法,但现在已经是大明了,国法昭昭,殿下身为双亲王怎么能带头违反呢?要让那些人知道了,会群起而攻之的!”
“罗老师说的是,可是这只牛,是在我三哥庄园里摔断腿的。”楚王殿下就很郁闷,自己堂堂双亲王,吃口牛肉还得解释。
“这才报了江宁县,合法杀掉送给我吃的。”
“……”罗贯中闻言冷笑道:“入冬以来,周王府的牛病死了;秦王府的牛顶角,一下就死了两头;燕王府的牛更离谱,居然上吊死了……”
“人家那是缰绳,不小心挂在树杈上把牛勒死了,什么叫上吊死了?”老六纠正道。
“不管是怎么死的了,为何几位王爷家里的牛,如此命运多舛,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罗老师气呼呼道。
“都不是,只是我哥哥家里牛多,死个一头两头,纯属正常。”楚王正色道:“哥哥们为了避嫌,才送给我吃的。这大老远送来,我又不能给送回去,只能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吃掉,这很合理吧?”
“……”罗老师竟无言以对,憋的他好想给自己一耳光。
“好了好了,”朱桢笑眯眯的给罗老师盛一碗牛肉汤。“本王知道先生为我好,但是呢,牛肉的味更好。那些人要骂我,总能找到借口,不差这一个了。”
“倒也是……”罗老师心说,一个整天在京城骑着熊猫招摇过市的王爷,确实虱子多了不咬。便接过牛肉汤来,呼啦呼啦喝了三碗。这骆驼汤真是美味啊,多少年没喝过了,真是怀念啊……
“不过殿下,”罗贯中吃饱喝足,说起正事来:“今天对这帮子铁窗派,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嘛,何况他们表现真的不错,得给点正向激励。”老六拿着根牛小排,啃得满嘴是油,含混道:
“再说,本王原先是一锤子买卖,本打算把他们刮干净就走,管他们怎么想了。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本王要在苏州安家了,还是要以和为贵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日子才舒坦嘛。”
“是这个理儿。”罗贯中点点头,这些他也能想明白,但他要提醒的是另外一件事。“可是殿下,一口气给了铁窗派十条船的舱位,还有四十个分包商名额,让还乡派那些人怎么看?他们会不平衡的。”
“他们有什么脸不平衡?”楚王搁下吮的干干净净的肋条骨,接过湿巾擦擦嘴道:“本王救他们于水火,帮他们要回家产,让他们重新在苏州发展事业,说句恩同再造不为过吧。”
“可他们是怎么报答本王的?”殿下粗粗的眉毛微微抖动,怒气隐现道:“也就是好好表现了半年,然后就开始偷偷地限产,用织染局支付给他们的粮票,从铁窗派手中加价买丝绸交差!这就是他们报答本王的方式吗?”
“那时候,一来,殿下还没分出胜负,前景不明。二来织染局印的粮票太多了,谁不害怕会挤兑啊?谁又能想到殿下自有妙招解决呢?”罗贯中苦笑道:“人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有了孩子忘了娘。”
“所以,我家老头子说,‘用功不如用过’,是有道理的。”朱桢冷笑道:“所以这次不收拾他们就不错了,还想要好处?做梦去吧。”
两人正说话间,李芳远进来禀报道:“爷爷,沉荣、顾元臣求见。”
“不见!”朱桢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