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他推开大哥的房门,那个时刻的记忆他保留了很多年。
简穆青在房间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伏在书桌前,杀他养的小鸟,并且他映在简章柯眼里的侧脸,是的的确确享受而且在笑的。
简章柯那天很轻地关上了门。
后来他思考过,也很快原谅了简穆青,兄弟情义还在,大哥可能只是嫉妒情绪控制不了,从第一名落到第二名的落差。
初中的三年,简章柯的学习成绩都是倒数,贪玩更不像话,经常遭简慕天收拾,他性子闷,那时也太善良,记着母亲肖云教导,一个家的和谐要靠维系。
何况大哥别的方面待他不错,五年级那次,或许是个意外。
直到,二十五岁维和退役那年回来,他带回一个姑娘。
简章柯才知道,五年级杀他的鸟不是意外,简穆青这个人……
“章柯。”
简章柯眼眸沉下,楼梯下几阶的位置,男人的手搭在楼梯栏杆上,指间是一根烟,镜片反光,衬得那双有些狭长的眼睛里,似乎还是那股子久未见面的笑意。
简章柯顿了会儿,下去几步,与他同阶,“还没走?”
简穆青递过来烟,他接了,听他说,“这次专门为你回来的。”
简章柯掀了眼皮。
简穆青笑,“上次爸遭调查时肖姨联系上我了,后来却听说你要结婚了,特地回来见见弟妹。”
简章柯没吭气,心里好笑,想起刚才楼上老头为大儿子日理万机返家几乎要感动流涕。
“弟妹呢?听说是香港江家二小姐,你小子本事不小,哪儿,叫出来我见见。”
厨房那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声没一声地传来,简章柯抽着烟不经意下了一个台阶,站在正中转身,刚好挡住厨房那边的视线,他看向简穆青,“大哥,似乎对我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的,都有兴趣。”
“不见得。”简穆青表情倒没变,那点笑好像加深,摸了下嘴唇上的桔皮,眯眼说了句:“对她……其实我就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当年她为什么变心爬上我的……章柯,那时候大家都还不够成熟,这些年我有忏悔,对你我感到很抱歉。我知道你现在还有点接受不了,我也为此付出代价,美惠离开我远走国外,而我……”
简章柯吸烟,前面的几句惹他心底都懒得发出什么冷笑了,他心底是很瞧不起简穆青这类男人的。
阴云诡谲,心口不一,像个娘们一样,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本事爬那么高吧。
一大口吐出烟雾,他掸了掸烟灰,语气似笑,“你不是如愿以偿跟她在一起了?”
“没有。”
简章柯嘴里的烟雾吐了一半,视线一凝,不信。
简穆青盯着弟弟的脸,镜片后的眼睛,眼尾狭长:“现在她跟我不是一个部门,听说她目前还是单身。怎么,你和她没有联系,这么多年?”
简章柯举烟,烟灰堆积,很快就要掉。
简章柯捻了烟下楼,又停住转身,“听说江家二小姐美艳不可方物,我跟你说那些干什么,你一个快要结婚的人。”
大门开了又关,带进来的风从身后簌簌吹来,那截烟灰飘散,许久,简章柯转眸,隔空扔了烟头进烟灰缸。
餐厅那边热热囔囔,女人脆脆的歪普通话哄得奶奶笑不拢嘴。
“简章柯!吃饭来啦!”江紫琳举着饭勺,探出脑袋。
见那男人捻了烟,双手插袋要上楼,江紫琳又叫他。
他恍若听不见,眉宇紧蹙,轮廓幽沉,那短硬额发下的眼睛有些怔忪出神,深深幽幽,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章……”
“你们吃,别烦我。”
江紫琳嘟囔住嘴,愣愣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沉沉上楼,一脸的心事模样,怎么了心情很不好吗?
……
一顿晚餐,江紫琳匆匆遂下筷子,礼貌让长辈们慢吃,自己出席。
“这丫头,自己弄了十来遍的蒸蛋怎么一口没吃?”奶奶叫住她,“紫琳啊,没事身体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奶奶,我上楼换件衣服。”
江紫琳觉得爱情是一件挺烦人的事呢,心上人有心事,她也跟着有心事了。
心情都跟着那人,忽喜忽悲的。
难怪阿灵从前笑说,羡慕她,那时候的她,真不知道爱情是这么令人甜蜜又烦躁的东西。
她趴在那人房间门口听动静,半晌没见动静。
江紫琳皱眉,从酒吧回来时不还挺好么,刚才在书房里又被老爷子骂啦?
可是晚餐桌上,见老爷子心情不错啊。
江紫琳回到房间,想不出个所以然,转来转去的,最后脑瓜子一蹦,下楼,溜到后院。
他房间的窗户开着!
他就在窗边站着!
江紫琳要叫他,止了声音,见他目光悠远望着远处黛青色起伏的黑夜轮廓,手机攥了手机,时不时低头盯着屏幕,眉宇深锁,从没见过他也有忧郁的心事模样。
江紫琳在花丛里蹲下,拄着下巴静静地看他,这时候的他,很令人捉摸不透,有些深沉。
也不知道他盯着手机多久,等他收了手机打开窗户时,江紫琳脚想躲起来,脚有点麻了,该死的,就那么蠢蠢地被男人的视线发现。
她举起双手,“……hi……”
那俯瞰的男人,收了脸上的沉思,一脸面无表情盯着她。
她站起,尴尬,“吃的太饱,院子里走走。”
“这是杂草丛。”简章柯冷眼,扫了眼她周围。
“我就喜欢草木深深的!”江紫琳扭腰,大口呼吸,“夜晚空气这么好,你也下来嘛透透气,哈哈……”
啪,窗户关上。
“……”——真是铁面无情。
哼,她继续扭她的,抬头一瞧,那人并没走,冷沉沉的视线还在看她,似乎要看看她有多无聊。
行!歌舞博君一笑,不把你逗乐我江紫琳没本事了还!
从恰恰操到三只熊,再到骑马舞小苹果,一溜儿给跳个遍,夸张的动作夸张的表情,终于,楼上窗户后那张正板板的面孔,冷硬的轮廓线条绷不住,打开窗户一吼:“行了,这些耸屁股的动作从哪儿学的,有碍观瞻简直,成何体统!”
她满头大汗,朝他吐舌,见他忍俊不禁了,也跟着心里头乐嘻嘻了。
她都觉得自己病了,傻不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