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俊悄悄推开祠堂的门走了进来,默默立在他身边,却低垂着头,并没有开口。
他现在开始后悔,隐隐觉得后怕。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月怀容。
可是,脑海里一浮现香云那热情似火让他欲仙欲死的身体,他就觉得热血沸腾,不能自抑。
月怀容对这一切却根本不知道,他知道武俊进来,也不回头,缓缓问道:“香云被下药的事,你可调查清楚了?”
问了一遍,没人应声。他微微皱眉,这才侧头去看武俊,却见武俊古铜色的脸微微泛红,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由提高了声音:“武俊!”
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气。香云给他造成的困扰已经够叫他头疼了,最得意的手下竟在这时候走神,不由又令他火气上涌。
武俊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打了个激灵,赶紧应道:“属下在!”
月怀容眼神冷厉地盯着他:“你刚才在想什么?”
武俊闻言,心里猛地一惊,随即面不改色地道:“属下在想如何替主子挽回这一损失。”
这是对月怀容忠心耿耿的他第一次对月怀容撒谎。
月怀容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冷哼道:“你不用操这个心,我呆在这儿,反而有利于下面的行动。我问你,香云的事你可调查清楚了?”
他向来是个精明的人,手下一个神情变化他都能猜出什么,今日却因为烦恼过多,并没有发现,武俊在回答这句话时,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
武俊略一犹豫,还是照实说道:“一开始是香云夫人派几名美婢给月无缺送茶,那茶水里下了春药。哪知道月无缺早有警觉,夫人下的春药无色无味,竟也被她识破了。然后她吓走了那几名美婢,令人将那杯下了药的茶送还给了夫人。”
“然后香云就将那杯茶喝下了?真是自作自受!”月怀容满眼怒色冷笑,“真是个愚蠢的妇人!”
武俊却道:“二爷这回却是想错了,那杯茶并不是夫人自己喝的。而是被人灌下的。夫人自身功力也不弱,又是她弄来的药,怎么会不知道。”
月怀容依旧冷哼道:“不管是不是她自己喝的,也怪她自己!现在的月无缺,是她动得了的吗?”顿了顿,又问,“给香云灌药的人是谁?”
武俊道:“夫人说她也不认得,但是看那人的衣服,似是月家暗卫,可是衣服的纹色又有一些不同,而且他的身手深不可测,夫人的身手也不赖,可是却被他一招就制服了。”
月怀容闻言,脸色忽然一变,眸子里有阴云暗涌。与月家暗卫相似的衣着,纹色却又不同……莫非,是月家暗卫中的秘队?
虽然月家的暗卫分成暗队和秘队的事情只有月家家主一人知道,但月怀容在月家掌家这么久,在月家安插的眼线也多,因此对月家秘队一事也略有耳闻。
听说月家秘队里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有的人的修为甚至连月家家主都不如。这样厉害的人物,竟然甘愿受月家家主驱使,这中间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月怀容却曾听人说过,许多年前,魔宗有一位修炼成痴的魔主曾闯到冷月山庄来,欲偷取月家藏经阁中的一本绝本秘笈,最后却被当时的家主发现,立刻调动了一批月家暗卫高手,最终硬是将那位被誉为天才的魔主给制服,囚禁在后山那口轮回井中。
可是他在月家呆了这么些年,对月家暗卫们的身手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他还没有见过一个能让他觉得惊艳的人物。除了,月无缺。
一想到月无缺,月怀容的脸色更为阴沉。她这样做,是在向他示威?或是,怀疑到了什么?
哼,不管如何,他还会怕了这个小子不成!
武俊见月怀容不说话,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二爷,说起来夫人也是为了您才这样做的,您能不能……”
“闭嘴!”月怀容突然冷喝一声,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你如此为那个贱人说话,可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武俊闻言,不由脸色大变,一惊之下,赶紧跪了下来:“属下该死,请二爷恕罪!夫人并没有给属下什么好处,只是属下觉得这一切都是月无缺使的诡计……”
“够了!”月怀容打断了他的话,回过头去,目光直视着对面的月家祖先牌位,冷冷道,“香云的事不用你管!就让她在佛堂好好悔过吧。你先下去吧。”
“是。”武俊赶忙应道,退了出去。到了门外,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到了月云霄与众家主约好秘密会议的日子。
这日,月云霄交月家的一应事宜交给月孤城,自己则带着月无缺,由月家护卫和暗卫明里暗里双重保护,低调向风家而去。
风家在玄机城外向南百里建有一座避暑山庄,他们约好的秘密地点就是那里。月无缺和月云霄坐于一辆马车内,一路上逗得月云霄哈哈大笑。
月无缺虽一路上与月云霄说笑,却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
出了城外,她的目光不时移到马车窗外,留意哪个地方适合埋伏偷袭。现在是白天,路上偶尔有行人经过,极易引人注目,月怀容那么谨慎的人,绝对会选在他们回来时动手。因为他们这一个来回至少要四个时辰,再在风家一耽搁,回程的时间一定会拖到晚上。
月云霄注意到了,心下暗暗赞许她的警觉,悠悠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很秘密,不会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想来刺杀我们,月家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为保这次行程安全,暗卫秘队队长月阙也暗中带人跟随保护。
月无缺道:“爷爷说的是,不过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凡事更谨慎些一点亏也不吃更好,免得不好讨还。”
月云霄哈哈一笑:“真是个不吃亏的小子。”
月无缺认真地道:“自家人之间的小亏可以吃,但性命修攸关的亏可不能吃。虽然我们带的都是高手,打斗起来却全是以命博命,我倒是希望,我们带多少人出月家,就带多少人回月家,一条性命都不丢。这些护卫暗卫都是为保月家的忠臣,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要珍惜每一个人的性命。”
月云霄震容地看着她,旋即拍拍她的肩膀,赞道:“说的对!我们带多少人出来,就要带多少人回来,一条性命都不丢!”
这个孙子,他是越看越满意了。
守在马车外或明或暗的护卫亲卫们听到马车内传出的月无缺的这番话,心中都不由掀起震动。这样的话,他们从未听过。身为月家的护卫,他们所接受的教育便是保护月家的大小主子,必要时不惜生命誓死维护。而月家的主子们,脾气好些的还好,脾气不好的,有时候还会拿他们出气,甚至举手之间便了断他们的性命,而他们却不能有丝毫怨言。
而如今,这位月家最小孙少爷的话里,却有着对他们生命的尊重和维护。这对这些拿命来拼的护卫们来说,无疑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心下对月无缺不由升起一丝油然的感动和敬意。
就连躲在暗处跟随的秘队队长月阙,也不禁微微动容。这样的论调,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这个小小的孙少爷,又给了他一种新的感觉。
风家的避暑山庄到了。
月无缺率先跳下马车,然后扶着月云霄从马车上走下。
山庄门口早已候着一批人,风老爷子竟亲自在门前立着,风倾夜站于他身边。
两个老头子一见面,便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风老爷子快步迎上来,与月云霄携手往里走,一边哈哈笑道:“你这死老头,真是越活越年轻,可真是羡慕死我了!”
月云霄道:“呸,你年纪比我大,看着却与我差不多,还好意思说我越活越年轻!真是欠打!”
风老爷子也不争辩,只哈哈一笑,拉着他走里头去了。
风倾夜看着月无缺,微微一勾唇:“里面请。”
月无缺含笑点头,两人一起并肩往里走。
风老爷子拉着月云霄直接穿过大掌,到山庄后院去了,风倾夜却将月无缺领到一个独立的小院里。月无缺抬头一看,只见这小院名为夜苑,虽院子不大,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精致优雅,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摆放得极为巧妙。
这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下人也没有。风倾夜径直领着月无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我在避暑山庄的住处,希望你能喜欢。”
月无缺却只是顿足打量了下院子周围的布置,并没有跟上去。
风倾夜察觉,停下脚步看她,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怎么,怕我拐了你去?”
月无缺没料到这个性子向来清冷如冰雪的男子竟然也会开玩笑,不由一愣。眉头一挑,大方说道:“我们今天来此处是做什么的,我相信你爷爷已经告诉你了,为何单独带我来你的住处?”
风倾夜微微抿唇:“他们现在有事要商,若是需要我们出建议,肯定会命人来找我们。反正对着那群老头子们也无聊,你又何必非要现在就跟过去呢。”顿了一顿,又道,“而且,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
月无缺想了想:“那好吧。”正好她也有事情想问他。那日在擂台上他莫名失踪,消失了几天忽然又出现在奉圣城外,还不知道从哪得到了黄泉鼓,她很想知道,那段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风倾夜推开中间那间屋子的门,领着月无缺进去。
这间屋子不大,也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屋里摆设不多,一套红檀木桌椅,一副青瓷茶具,旁边一枝细磁花瓶里插着一枝洁白的水仙花。临窗的地方摆着一架古朴的琴,墙壁上还挂着一柄花纹繁复的古剑。屋东南角摆着一张只能供一人睡的小榻,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窗台上,竟然还摆着两盆绿意盎然的盆栽,点缀得整个小房间清新雅致。
月无缺扫视了屋子一圈,对这样的摆设觉得很舒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接过风倾夜亲手倒的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这才问道:“你想给我看什么?”
风倾夜自怀中取出一面镜子。这面镜子边缘皆是用玄铁打磨成,上面镌刻着常人看不懂的符号。月无缺眼睛微眯,盯着那镜子上的符号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那一个个符号竟似要活了般跳跃起来,一股令她觉得非常熟悉却又十分抗拒的怪异感觉浮在心头。
她收回眼神,压下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问道:“你给我看这面镜子做什么?莫非它有什么神奇之处?”或者,是面魔镜?否则,刚才她看它的时候,竟觉得它瞬间想要吸住自己的心神。
风倾夜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这面镜子,名为乾坤镜。”
月无缺心头一震,莫名狂跳起来:“你是说,这面镜子,就是传言中能看前世今生,堪破乾坤的乾坤镜?这种世间难求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风倾夜道:“是我被烈冰神龙困在它的冰雪寒境中时,遇到一个老人,他给我的。”
“烈冰神龙的冰雪寒境?那人给你镜子,可有对你说什么?”月无缺强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狂跳,好奇地问道。
风倾夜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着她。
月无缺皱眉:“你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他给你镜子,与我也有关?”
风倾夜将镜子递给她:“你自己看,看了你就明白了。”
月无缺接过镜子,却并没有看,而盯着他问道:“你有没有看过这面镜子?在这里面看到了什么?”
风倾夜却并不回答,只道:“我看了,你也看看吧,看了,你就会明白很多事。”
月无缺捏着那面镜子,还在犹豫。可是这面镜子却似有强大的吸引力般,叫嚣着让她看。
只要看了这面镜子,就会明白很多事……明白很多什么事?她有点不明白,又有点明白,可是心里却很是抗拒。
她忽然想起那天,冥休对她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她的心,仿佛预知到了什么,又开始砰砰砰狂跳起来。
“看看吧,看了,你就会明白我所明白的事。”风倾夜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无限的温柔和诱惑。
月无缺抬头。风倾夜的俊脸就在眼前,他身上的清冷气质仿佛在瞬间消失,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她不解的深情和无奈。
万年冰雪仿佛在这一刻尽数融化,春暖花开,带着暧昧而又深情的气息。这样不一样的风倾夜,让她觉得困惑。
“看看吧,求你了。”风倾夜竟然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哀求。
她印象中的风倾夜,清冷,孤傲,誓死也不会向人哀求。这面镜子,到底有多大的魔力?
月无缺沉默了好一眼,这才慢慢举起那面镜子,目光看了过去。
不过是只瞟了一眼,那面原来平滑的镜面,突然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漩涡,里面爆发出强大的吸力,将月无缺整个人往里面吸去!
月无缺大吃一惊,甩手便要将镜子扔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仿佛被人从高空扔下,身不由己向下坠去。四面一片漆黑,耳边风声呼呼,吹得她睁不开眼。
她脑袋一片空白,咬紧牙关,伸手四处摸索,却没有摸到任何可以顿住她身形的东西。所有的身手,在奇怪的黑色漩涡里都施展不起来。她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包括她召唤神兽的力量。
砰一声,她摔在了地上,摔得她四肢发麻。
她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眼前光亮刺眼,赶紧又闭上。再度睁开的时候,不由为眼前的景象大吃了一惊。
只见眼前一片芳草依依,高山流水,白云朵朵,仿佛身临仙境。四周一群模样古怪品种各异的珍希动物,吃草的吃草,打滚的打滚,睡觉的睡觉,洗澡的洗澡。更怪异的是,这些动物竟然会说话!
那边厚实些的草丛里,一只大水牛粗着嗓子对旁边的一只小兔子道:“离我远点,到别处吃去,别把我的地方弄脏了。”
听这声音,貌似是只雄性。
小兔子瞪着两只圆圆的红眼睛道:“谁说这里是你的地方?上面写你名字了吗?你叫它它答应吗?本小姐爱在哪吃就在哪吃,关你这老肥牛屁事!小心我把你红烧了!”
清脆带着点柔和的嗓音,雌雄难辩。
大水牛气得直哼哼,狠狠瞪着那小兔子半天,最后竟然气呼呼地走了。
小兔子得意地在草地上打了个滚:“知道怕了吧?自己没我厉害,还在欺负人,吹大牛也不看看对象!”
月无缺顿实风中凌乱。她看着这些会说话的怪物们,皱眉使劲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想法刚落,“清风坛”四个字便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心下顿觉得讶意,目光落到那些动物身上,脑海里竟然神奇地浮现许多有关它们的资料。这些动物,全都归她所管。比如那只欺负兔子的大水牛,名叫金玏,修炼三百年的神兽。而那只兔子虽然看着个子娇小,修为却比金玏多二百年,因一双眼睛像绯红色的宝石,名为绯兔。
月无缺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动物们,心里的惊讶越来越大,她知道这个地方,知道这些动物的所有资料,而且还知道自己是管理它们的人,可是却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怎么想,都想不起她到底忘记了什么,越想脑袋越痛,只好放弃。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穿了一身飘飘的白衣,细腰纤纤,宽大的袖子迎风而起,似欲乘风而去。
她刚站起身,绯兔就赶紧跑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大人,你可睡够了?要不要绯兔给你变几个戏法乐一乐?”
虽然它顶着一张兔子脸,可月无缺就是觉得它笑眯眯的,这感觉也很诡异。
月无缺还没开口,一个懒洋洋的男声传了过来:“小绯兔,你又不乖了?是不是又忘记我的话了?”
绯兔一听到这声音,立刻竖起耳朵,一副恭敬的模样:“冥休大人来了!冥休大人好!绯兔没有不乖!”
这个声音觉得耳熟,熟悉到仿佛听了几百年。冥休?这个名字也很熟悉。
月无缺皱了皱眉,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头如茵的碧草上,一个白衣男子踏在一朵洁白的云上朝这边飞来。飘飘白衣,墨发在风间穿梭,男子眉眼如画,气质慵懒,整个人看上去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男子很快逼近,白云散去,他踏着如茵的碧草朝月无缺走来,衣袂翩如仙。
眉眼微弯,慵懒的笑容中透着一丝邪魅之气。
冥休?他叫冥休。这个名字倒不配他那副谪仙之态。
“小绯兔,再让我看到你勾引我师妹,小心我把你红烧了喂大水牛。”他语气轻然地道。
小绯兔一听,立刻吓得谄媚道:“没有,我怎么敢勾引圣君大人!我是在替大人你看守着,免得别人勾引!”
“这还差不多。”冥休满意地点点头,小绯兔立刻飞快地跑了,很快不见了踪影。其实的兽类似乎也很畏惧这位冥休大人,都跟着跑散了。
“师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害我好找。”他凑到月无缺跟前,伸指便要点在她额间,动作亲昵,略显暧昧。
哦,他是她的大师兄,和她同为神界长岚帝君座下弟子,她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意识。可是他表现出的亲昵让她不适应,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带着一丝警惕。
冥休看她这副模样,有点不高兴,可还是忍了下去,叹口气道:“走吧,该回去了。”说罢又来拉她的手。
月无缺却又退开一步,淡淡说道:“我自己会走。”
“你……!”她这么明显的排斥,冥休更不高兴了,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一副哀怨的表情看着她,“师妹,你干嘛要对师兄这么冷淡!”
“男女授受不亲。”月无缺脸上神情丝毫不变,“除了我的夫君。”
“那我做你夫君好了。”冥休换上一脸充满魅惑的笑,巴巴地逼近她。
月无缺这回也不退了,伸手招来一只白云,跳上去就飞走了,留下冥休一个人独自在地上。
白云飞走的刹那,她有些疑惑地想,为什么她像冥休那样会驾驭白云?她身上似乎有很多擅长但不到用时却意识不到的东西。
月无缺也不以为意,既来之则安之,什么事情都有它的机缘在。比如她现在的身份,长岚帝君座下六弟子倾城,因极善驭兽,被神界天帝册封为驭兽圣君。被人称为倾城圣君,圣君大人,或倾城大人。
至于那个大师兄冥休,她皱了皱鼻子,似乎对她有爱慕之心,总是缠着她,不过很抱歉,他不是她的菜。对那类长相魅惑笑容魅惑的男子,她向来无感。
白云经过一块大树林,她往下看了看,忽然眯了眼,以她的神目,似乎看到那林子里躺着个什么动物。
她意念一动,白云便朝着那片树林冲了下去。
果然,一棵粗大的大树旁,躺着被烧得焦黑焦黑的东西,只有尾部能看到一点彩色斑斓的羽毛。
这只被烧得焦黑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凤凰。在现在这个神界天帝和凤凰山凤帝闹分裂的时候,怎么还会有凤凰跑到神界的地盘来?
虽然被烧得外貌惨不忍睹,但小东西还活着,胸脯微微起伏,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月无缺,眸中散发着冷意。
月无缺向来喜爱小动物,伸手抱起它,说道:“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你现在伤势严重,需要救治。”
那只被烧焦的小凤凰在她洁白的袍袖间挣扎,月无缺对着它对了口气,小凤凰便昏睡过去。
冥休驾云赶了上来,看见她臂弯里的那个焦黑焦黑的小东西,脸色更加难看。这个女人!那么脏那么丑的小畜生她都愿意亲近,为什么对他总是退避三舍!
“把它给我吧。”冥休过来,想要抢过那只小凤凰,却被月无缺避开了。
“不劳师兄费心。”月无缺淡淡说道,继续驾云前行。
冥休无法,只得跟上。
看着前面那个细腰窈窕白衣飘飘的冷漠少女,真是有气无法出。
长岚帝君居住在广陵府的广陵宫,广陵府内有几大行宫,中宫广陵宫,东边和西边各有三座宫殿,分别给长岚帝君的弟子们居住。
月无缺便住在东边的紫盈宫。紫盈宫里,有一个紫心殿,那里住的便是她养的神兽。她既为天帝册封为驭兽圣君,当分有自己的行宫。只是她在紫盈宫里住惯了,便没有再搬出去。
冥休则住在西边的启冥宫。
长岚帝君座下弟子有上十个,不过除了月无缺和冥休外,其他的都搬出去了。
月无缺回到自己的紫盈宫,吩咐仙童和宫娥们照管好紫心殿内的神兽,自己则抱着小凤凰到药房找药给它治疗。
这里的所有人和物,都给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她吩咐那些仙童和宫娥们做事自然流畅,好像一直以来她就是这样,虽然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没有关系,她向来不会庸人自扰,一切事情皆有因果,自然有法,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这一切的。
小凤凰还在昏睡着,他的伤势很严重。月无缺给它上好了药,包扎好,又给它渡了仙气,将它放在自己的床上安睡,这才在宫娥的侍候下用膳。
用完膳食,她觉得累了,便合衣躺在床上休息,那只可怜的小凤凰被她安放在床内侧。
她睡得不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闪过或熟悉或陌生或温馨或血腥的场景,或熟悉或陌生或喜欢或讨厌的面孔,那些梦的镜片断断续续,支离破碎。梦到最后,似乎发起了一场能焚天灭地的大火,有身影在那火中,她看不清面容,却只觉得心痛如火焚。
梦结,她终于醒了,起身坐起,发现自己已满头大汗。身为神界仙人,是轻易不做梦的。若是做了梦,那梦必然要成真。或是以往的经历,或是将来的预兆。
月无缺呆呆坐在床上,望着那从桂枝雕刻成的窗口轻泄进来的月光出神。她梦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身边忽然有了动静,月无缺看过去,只见那只被包扎得像个怪物的小凤凰闭着眼睛,在不安地扭动,似乎也在做什么可怕的恶梦。
月无缺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叹息一声,复又躺下,将它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它。直到它又安然熟睡,她才睡着。
如是过了几天,月无缺再没有出去,除了专心侍弄那只小凤凰外,她剩下的时间要么睡睡懒觉,要么看看一些闲杂书,或是逗弄逗弄那些神兽,日子过得极其悠闲。
那只小凤凰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品,恢复能力竟然超快,到第十日的时候,身上的毛羽就光洁如新,斑斓绚烂,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品相特别不俗。那对漂亮的黑眼睛也如黑宝石般,光泽璀璨,漂亮得惊人。
紫盈宫里的大小仙童宫娥都对这个小东西喜爱不已,都想摸摸它,就连紫心殿里的那些神兽也跑过来看稀奇,想和这只漂亮的小东西套套热乎。
可惜这只小凤凰骄傲的很,待谁都是一副冷淡淡的模样,不让摸,不让碰,对谁都爱理不理,小脖子昂得高高的,一副高傲不可亵渎的模样。它这副高傲的模样大大打击了那些想跟它亲近的人,最后没人再搭理它了。这样目中无人的家伙,没人会喜欢。
除了月无缺。
月无缺只要一看到它那副傲娇模样,就想逗弄逗弄它。一看见它,就跑过去抓住它,将它抱到怀里一顿揉搓,直到它那副梳理得光洁可人的羽毛乱得像个鸡窝才满意地放手。
“好可爱的小东西。”月无缺两眼笑眯眯的,小凤凰使劲挣扎,都挣不脱,气得双眼冒火地瞪她,她也不以为意,还在它那漂亮的黑眼睛上亲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太可爱了,不过你不是神兽吗?为什么不说话呢?”
小凤凰被她的举动彻底弄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它不知道是被惊的或是被羞的,突然使劲挣脱了月无缺的桎梏,飞快地逃走了。
月无缺在后面看得哈哈大笑。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小凤凰每天都要被这只无良的圣君大人蹂躏,他一开始还在月无缺面前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骄傲模样,看也不看她。可是如此几遭之后,再见了她,就有想逃的冲动。
小绯兔藏在一个花坛后面,心惊胆颤地看着这一幕:要是冥休大人知道我们大人亲了那只小凤凰,肯定要把那小东西给活烧了!冥休大人的醋意可是很大的!到底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冥休大人呢?小绯兔十分为难。
就在这时,冥休的声音在它耳边响起:“倾城,你在干什么呢?要不要和我到青嶙圣君那逛一逛?听说他那里的荷花开了,非常好看。”
小绯兔一听,立刻吓得不敢动了。算了,还是别告诉他吧,冥休大人发起脾气来,可是可怕的。
月无缺翻了翻手中的书,无聊地看了他一眼:“不去。”
“走吧,一起去吧,反正你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冥休笑吟吟过来拉她。
月无缺叹气:“我真的不想出去。”更不想去看什么荷花,尤其是和你。
可冥休却不达目的不罢休:“青嶙可是你的好朋友呢,她刚才还在我这抱怨,说你最近人都变懒了,也不去她那走动了。你要是再不去,她可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去一趟吧。她连荷花酿都给你做好了。”
月无缺无奈,只得放下书本,起身和他一起去青磷圣君的青磷宫。可是她的心里,却是非常不满。她向来是个心性自由之人,最讨厌别人强行逼她做什么事,或是威胁她。可这个冥休,不服她的意愿总缠着她,每次非要她答应才行,否则便拿他宫里的宫娥仙童出气。
对于他的脾气,她非常不满,对于他的行为,她更是抗拒到讨厌。她隐隐觉得,这个人骨子里很霸道强势,占有欲非常强,她回来这几天,已经知道他在自己宫里安放了眼线,只要她与别人过于亲近,那人就要倒霉。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与她一起生活了几百年的师兄。月无缺握了握拳头,最后却无奈地放开了。
可是,他不要逼她太紧,否则,她不会再忍容他的行为。
她身上散发的冷凌气息,冥休感觉到了,可是,她越是抗拒她,他越是想拥有她。虽然这神界不乏对他有好感的的美貌仙子,可是他的眼里,却只容得下这个风姿清冷的六师妹。
他搞不懂,以前他们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与他疏远了呢?这又是为什么呢?他不懂,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样样好,可为什么倾城就是排斥他呢?他很苦恼。难道她有喜欢的人了?可是,她向来不爱四处闲逛,也没有与哪位男仙有过于亲近的交情。
不过,他的眼里折射着狂热的光,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她。
青磷的荷花果然开得甚是热闹美丽,她的荷花酿更是甘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而她也明白,冥休对她撒谎了。
因为青磷脸上哪里看出期盼她来的眼神,那眼神可是哀怨的很。她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青磷只与她说了几句话,剩下的时间全部拿去讨冥休欢心了。
月无缺也不生气,独自一个人靠坐在荷池边喝酒,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多。
冥休微笑晏晏地听青磷说话,不时回应几句,目光不时落在月无缺身上。见她把荷花酿当水一样喝,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却渐渐深远。
那一身白衣的少女,双眸漂亮明亮得像水晶石,俏丽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绯红的酒色,那模样甚是动人。喝了酒的她,身上的气息不再如往常般清冷,让人忍不住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青磷拉着冥休说了好半天,目光才又回到月无缺身上。见她已经自斟自饮喝完了三瓶荷花酿,不由大为心疼,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酒杯,恨恨地瞪着她,碎碎念道:“你这个死丫头,不过一会子工夫就喝完了我三瓶荷花酿,冥休大人还没喝多少呢。我这荷花酿虽然入口甘醇,后劲却足得很,哼哼!一个人喝那么多,醉不死你!”
月无缺无趣地撇撇嘴:“重色轻友的家伙。”直接站起身来,“既然不是给我喝的,那我走了。”
说完,真个儿起身就走。
青磷一把拉住她,翻了个白眼道:“胡说什么!你走什么走!我今天还特意办了一桌好菜你还没吃呢。”
“又不是请我的。”月无缺冷哼一声。
青磷的脸有些微红,偷偷看了冥休一眼,见他只是含笑看着,并不说话,只好使劲一扯月无缺的衣袖,“行了,我道歉好吧,吃了再走,否则不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思。”
冥休却摸着下巴想,她骂青磷重色轻友,莫不是吃醋了。这样一想,顿觉得心情愉悦许多。即使月无缺一直没给过他一个笑脸,他的好心情都没被损害。
吃过这顿饭后,天色已晚,月无缺不想再当灯泡,坚持要走,冥休也说要走,青磷无法,只好放任他们回去,在心里恨恨骂道,不知道珍惜的傻瓜。骂完又觉得心里酸酸的。本来她只邀请了冥休一个人来,可是他非走哪都带着那丫头,对她的示好只当看不见。这神界谁看不出来,冥休对那丫头有意呢,她不服气,现在也得服气。
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那丫头的心一定是铁石做成的!
冥休将月无缺送到紫盈宫门口,就不让他进去了。
“师兄留步,我有些醉了,回去便要歇息,就不邀师兄进去坐坐了。”月无缺立在门口,现在开始觉得头重脚轻,头晕晕的。心里不由低咒一声,那荷花酿果然劲大,早知道她就少喝点了。
冥休站在门口,看着她醉意上脸,眼神迷朦,那模样越发可人,不由眼神幽深地看着她,含笑道:“好的,师妹早些歇息,记得睡前叫人泡杯醒酒茶,免得明早起来头疼。”
月无缺点点头:“多谢师兄关心,那我进去了。”
说罢,也不待冥休开口,径直走了进去,顺便吩咐立在一旁的两个守门仙童道:“关门吧。”
那俩仙童对冥休抱歉地笑笑,当着他的面关了宫门。
冥休也没有生气,却也没有立刻离开,目光落在夜空那轮慢慢升起的月亮上,微微眯了眯眼。
月无缺步履踉跄地穿过曲折的宫廊,有宫娥上前要来扶她,被她挥手拒绝了。她的脚步轻飘飘的,眼神朦胧,一颗心也轻飘飘的,不知道要落在何处。
好不容易,她才找到自己的房间。
她却不知道,她的床上,此时正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他眉目俊美之极,仿佛上天神来之笔下的杰作。脸色却稍显苍白。
他神情清冷,仿佛那高原下的茫茫白雪,给人一种冰雅难近的感觉。虽是一身没有装饰的黑衣,却更衬出他皮肤白皙,如冰肌玉骨雕琢而成。
此刻,他正坐在月无缺的床上练功。过了一会儿,他头顶冒出缕缕白烟,这才缓缓收功。
他伸手抚了抚胸口,只要一运功,那里就微微作痛,看来还得养一段时间啊。他微微叹息一声,这天劫之雷,果然厉害之极。
原来他便是凤凰神山凤帝之子,凤倾夜。因渡天劫,被天雷劈到神界那座奇转林内,恰被月无缺所救。
原来在凤凰神山也小有名气的驭兽圣君,竟然是那样一位女子,不过就是人太坏了。凤倾夜微哼一声,抬头看看窗外,这么晚了,那女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呢。若是往常,她必定早早就懒在床上抱着他睡觉了。
想到她今天白天给他的一吻,他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堂堂的凤王殿下,竟然被个臭女人给吻了,这事要是传到凤凰神山,定然会被人笑死。哼。
不过,跟她睡在一起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她身上软软的,气息也很好闻……他陷入微微出神中。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虽然他并没有看见那人的身影,却奇异地肯定是她。
他一个意念,立刻变回凤凰之身,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有丝不悦地想,她脚步踉跄,却步子很稳,不像是受了伤,倒像是喝醉了。等到轻微的酒气传来,他闭着双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堂堂一个女仙,竟然喝得东倒西歪的回来,真是掉形象!不知道跟谁喝这么醉的!
月无缺推开门,看见那小凤凰已经乖乖躺在她床上睡着了,不由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也不脱衣服,躺下就睡,顺手捞过小凤凰抱在怀里,嘴里不知道呢喃了句什么,很快沉沉睡去。
凤倾夜被抱得浑身不舒服,却又不敢乱动,过了一会儿,估摸着她睡着了,才睁开眼睛悄悄扭动几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好。
刚眯一会儿,它忽然觉得屋内有人,悄悄睁睛一看,只见这个女人的大师兄竟然如鬼魅般默然立在床前,一双眼睛盯着这女人瞧,脸上的神情却看不清楚。
月无缺此时抱着凤倾夜侧身向里睡着,也不知道冥休在看什么。凤倾夜心里暗暗嘀咕,不过,深更半夜摸到一个女人的房间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他意念一起,悄悄隐去了身形。
冥休在床前立了一会儿,慢慢弯下了腰,伸手抚上月无缺的脸。
月无缺虽然酒醉睡着,睡的却并不熟,朦胧间突觉有只手摸在她脸上,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等她看清这只手的主人时,不由吃了一惊:“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顺便放开他的手,坐了起来。
冥休没有回答,却只是深深地盯着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缓缓问道:“倾城,你为何这么排斥我?我这么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月无缺心里的反感又起,语气生硬地道:“师兄,我以前好像和你说过了,我只把你当师兄,没办法把你当成夫君。换句话说,我可以喜欢你,但那是亲人兄弟般的喜欢,而不是像对能成为夫君那样男人的喜欢。你,不是我喜欢的男人。所以,以后不要再在我身上白费心机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像喜欢一个男人那样喜欢我?这里的人,谁不说我们是天生一对”冥休的眼底浮上打击,却又有深深的不甘,隐约燃烧着疯狂。
月无缺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记得那荷花酿,他并没有喝多少。难道他回来又喝酒了。
眼前这个冥休,与她印象中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身上的气息令她觉得很不舒服,而且,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