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脚下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渊处,突然爆发出一团耀眼夺目的五彩光芒,宛如天际所有的彩虹都倾入这深渊之中,云雾升腾间光彩交叠,一边升腾一边吞吐,越来越强烈的光芒直刺得人眼睛生疼生疼。

华沙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得惊疑万分,赶紧闭了闭眼,却就在这闭眼的一刹那,周遭突然响起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谁敢动我的主人,死路一条!”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汹涌的疾风突然迎面袭来。饶是华沙反应够快,挡不住那雷霆一击!

只闻她惨叫一声,胸口已挨了重重一击,身子重重撞击在绝壁之上!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喷涌而出,淋湿了大半绝壁,若不是她天性聪慧,早已修得半魔之体,估计早就到冥界见阎王去了。

饶是如此,她的五脏六肺几乎全部移位,全身灵气片刻去了一大半。

“你,你是谁?”华沙强自撑住身形,厉声问道,那声音里多了一丝恐惧和惊慌。这是她出道以来头一次遇挫,心中不由又羞又愤,可她始终不明白,月无缺和月出情都已受伤,根本无招架之力,绝对不可能有这样强悍的力量出手,那么刚才出手的到底是谁?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五彩光云却已瞬间腾空数丈,光芒笼罩间,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突然破光而来,直指她的胸口,寒光流转间,映亮了月无缺那双冷峻嗜血的赤眸!

不错,的确是赤眸!

华沙看出那双赤眸中弥漫的铺天杀气,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多想,赶紧捏了个分身诀,真身迅速隐遁,漫天的红衣魅影和杀气中,只留下她空荡荡的回音:“月无缺!你这个杀千刀的臭丫头,给本尊等着!总有一天本尊会要了你的命!”

月无缺冷笑一声,一道绚烂的彩光划过天际,顿时云开雾霁,漫天华沙的幻影瞬间烟消云散。

“无缺,你的眼睛怎么是赤色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

月无缺慢慢回头,冰冷如刃的目光冷冷盯着那个断臂少年,双眸中杀气复涌,冷漠无情地问道:“你是谁?”

月出情没料到月无缺竟然会反应这一句,不由呆了一呆,那陌生而冰冷且充满杀气的眼神,让他的心慢慢沉入了冰窖。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睛突然变成了赤色?为什么她给人的感觉是这么陌生和危险?

“无缺,我是月出情啊,你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月出情按捺住心里的惊疑,小心翼翼向她解释道。

月无缺冷冷看着他,道:“月出情?不认识。”

月出情脸色一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急声道:“无缺,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边说一边便要朝她走过来。

此刻他们正立在一条七彩光芒织就的平面上,中间相距三丈左右。

月无缺眼神一凛:“站住!”手中神剑一横,杀气顿时在周遭肆意流淌。

身后的青衣少年急忙伸手拉住月出情:“别过去,小心她杀了你!”

月出情脚下步子一顿,身子一僵,看着月无缺那双赤眸中清清楚楚的无情杀意,心中不由一痛,不可置信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莫非是,华沙刚才对她施了什么诡计?”

青衣少年却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华沙对她施诡计,而是因为她契约了赤焰金龙神兽,凡人之躯一时承载不了赤焰强大的神能,所以怒气攻心下导致真气紊乱,走火入魔。”

“赤焰神兽?就是十大神兽之首赤焰金龙?”月出情震惊。

青滟点了点头,轻轻望着月无缺浑身笼罩的煞气,两道清眉稍稍聚拢,复又散开,上前跨了两步,温声笑问道:“主人,你可认得我?”

月无缺冷冷凝视着他,没有回答,脸色骤变,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眸中赤光涌动,忽然大喝一声,手中赤焰神剑锋光大盛,凌厉的气息风起云涌般席卷过来!

“快闪开!”

青滟急呼一声,拉起月出情便跃到了数丈开外,险险避过月无缺那一击。

“糟糕,她的情绪似乎不受控制,若是狂性大发就不妙了,赤焰的神能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青滟两道清眉皱得死紧,思忖对策。

月出情望着月无缺的模样,既心疼又心焦:“青滟,你不也是一只上古神兽吗?难道也没办法帮助她?”

青滟摇头道:“我的法力还没有完全解开,若不是感应到主人有危险,我也不会恢复神智前来搭救。而且这幻境十分诡异,极易惑人心神,所以我们得赶紧从乾坤鼎中出去,否则我们三个人都会有危险。”

话音未落,又是一波杀气狂风卷来,青滟不想出手,只得拉着月出情左躲右闪,一边焦急地寻找这乾坤扇的破绽,片刻工夫便已险象环生。

凌厉的杀气带起无数雪花飞扬,高耸险峻的绝壁在月无缺强势的剑锋下开始震颤,仿佛地震来临前夕,整座幻境摇摇欲坠。月无缺却仿如中了邪一般,根本听不见月出情的喊叫,旁若无人的疯砍,似乎要将身上的所有力量都发泄出来。

青滟更加焦急,若是在找到出路前幻境破碎,三个人的性命皆要一起陪葬。

就在幻境将要毁灭的时刻,不知从何方吹来一阵清冽的风,青滟和月出情只觉神智一清,眼前的画现豁然破碎,化成无数碎片消失殆尽,耳边传来战场上战鼓如雷,杀声震天。

二人不由欣喜若狂,幻境消失,代表着他们出了乾坤鼎。

“无缺呢!无缺在哪里!”月出情一出险境,立刻寻找月无缺的身影。

“我在这里!出情哥哥,刚才没伤到你们吧!”月无缺声未至,人已飞至他身边,抓着他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急急问道,眉眼间尽是焦急担忧之色。

月出情见她无恙,眸中异色已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我没事,只是你,可有受伤?”

月无缺舒了口气,摇了摇头,眉目间一片凝重,刚才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意识受控制,狂性大发,竟然对月出情和青滟出手,一想到那危险的情景,她的心就一直缩紧。

目光落在月出情的断臂之上,血液已经凝固,可是原本是那般高雅清俊的少年,如今却被自己砍了一臂,徒落残疾,月无缺心中的愧疚越发加深。还好刚才没有失手伤他性命,否则,她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虽然死在她手上已经沾染了无数血腥,可是,她从没想过去伤害真心关心她爱护她的人。

“没事就好。”月出情苍白着脸笑道,话一说完,整个人便软软滑了下去。

月无缺赶紧抱住他的身子,瞧着他双眸紧闭,憔悴容颜惨无血色,心里不由一痛,想必他现在很疲累了吧。

耳边忽然响起清雅的叹息声:“哎,主人真是忘恩负义,亏我青滟舍命救你,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着实叫我心痛如刀绞啊。”

月无缺眼角微微抽搐,这才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只见那青衣少年负手立在一边,眉目如画,气质出尘一双明亮黝黑的大眼睛正略带委屈地看着她,上挑的眼角略带些妩媚,眉眼间又英气勃发,两种不同的气质相交在一起,竟然异常的融合。

而且现在这副模样,竟然有几分神似战无痕。

月无缺愣了一愣,见他神情端庄,并不如先前那般像个小孩子一样,有些意外地问道:“你的智商恢复了?”

智商?青滟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拜托,本神兽的智商可是高得很,只不过先前神识有些未恢复而已。”

月无缺抬眸扫了血腥厮杀的战场一眼,忽然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忽然就砰地跳动起来,目光震惊且喜极:“我爹爹,他也来了?”

青滟朝那边望了一眼,说道:“幸好你爹爹来,否则玄宗的将士们被幻术控制,肯定败得一蹋糊涂了。”

“你们没事吧?”青滟还准备再说些什么,一道淡漠的声音已插了进来。

两人回头一看,却见水清浅和风倾夜急急走来,风倾夜手中还握着一柄华丽的五彩羽扇,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月无缺一见那柄扇子,立刻便反应过来:“这就是翻天扇?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们。”

“不用。”风倾夜淡淡说道,目光落到她怀中的月出情身上,“他伤得很严重,必须赶紧救治。”

水清浅点了点头,关切地看了月无缺一眼,赶紧和青滟一起把月出情抬到帐营救治。

想到自己再怎么防,竟然还是被华沙钻了空子,而且还闹得如此狼狈,一股怒火就从胸口熊熊燃起:“风倾夜,颁令下去,休战一个时辰。”

风倾夜看见她目光之中的怒色,没有说什么,只交一个细玉瓷瓶交给她:“你的内伤很严重,这个药丸服下会好些。”

没过多久,玄宗这边敲响了歇战鼓。魔族士兵们早已疲惫,闻声也立刻鸣金收兵。

片刻过后,两边军队尽数回营,只留少许士兵警惕防守,战场上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彼时,日头高斜天际,无声地看着这人间修罗场,映着这血流成河,断肢横野,死尸遍野,地上蜿蜒的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泛滥着妖艳之光,触目惊心,为这玄魔大战史又划上一笔沉重悲凉的艳墨。

月无缺负手于背,静立在高台之上,任风扬起乌发,目光沉重俯视着这片血色之地上战死的玄兵尸体,不经意间,眉宇间杀气流转,凄艳凌厉。

虽然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但是看到战友们的尸体,她的胸中仍如堵了什么一般隐隐沉痛难受。什么时候,这样的死亡战争才能永远消失?

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上了她的肩膀,她缓缓回过头,微微一笑:“爹爹。”

月孤城慈爱地看着她,目光又落到战场之上,叹道:“战场之上,流血牺牲是必然的,做为一名军人,就必须习惯这些。”

月无缺心念一动,便知他是以为自己初次上战场,面对这些流血战场害怕心软,心里不由暗自好笑,这是根本不可能有的事,死在她剑下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再软弱的人,在见惯了这些之后,心肠也会慢慢变硬,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软弱且心软之人。嘴上却道:“爹爹放心,无缺理解。”

想了想,又问道:“爹爹,为什么玄宗在此之前不收月家子弟?”

月孤城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岔开话题笑道:“之前不收,现在不是收了么。”

看着他明显躲避这个话题,神情微微有些黯然,月无缺不满地皱起眉头说道:“玄宗这次下令重新收月家子弟入宗,不过是想利用月家的兵力阻挡魔军而已。哼,这玄宗宗主真是狡猾,如意算盘也拨得太响了,当我们月家子弟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吗!”

她生平最讨厌这种受人操纵被人算计的感觉,这口气无论也咽不下去。管他是什么一宗之主,总有一天,她要将这笔帐讨回来!

月孤城俊眉微微一皱,迅速打量了四周一眼,握住她的手,放低声音缓声说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若是传到宗主耳朵里去,不但你,恐怕整个月家都有危险。因为你娘的魔族身份,月家已经遭到不少人的敌视。”

看着他谨慎的表情,月无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笑道:“娘亲能嫁给爹爹这样的人,实在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月孤城含蓄一笑,眼眸中的幸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你的娘亲,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子,值得我爱护一生。而且你爷爷也很开明,当初若不是他力排众议,或许我们没有现在这样幸福。虽然因此被宗主剥夺了月家人入宗为兵的权利,但这又如何,说起来,月家要的不过是一份安定,那些功名利禄,不过浮云尔尔。”

月无缺心道,就算你不看重那些,难保其他人没有野心,从月南英等人的敌视目光中便可看出来。恐怕月家表面的和平,只是个假象,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仇视爷爷和爹爹呢。

月孤城握住她的手,宠溺笑道:“我家无缺这般聪明,以后也一定会遇上一个能相伴一生的良人。”

月无缺含笑不答,只觉源源不断的真气自爹爹手上传送过来,心里一阵感动和温暖。

又闲聊几句,她收回手,让月孤城下去休息,自己则回帐将一干领将叫进来商量下一步作战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