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白色水雾，从养分漩涡中滋生。

悄无声息。

与此同时，守丘屹立身影，却是宛若冰封。

脸上神情凝固不动，维持在出指点向新神的刹那。

一道无形涟漪荡开，守丘之影，寸寸破碎。

相较于紫、青二色光点，守丘陨落的动静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不再是像只虫子般被无声碾死，甚至在养分漩涡中激起了些许波澜。

但也仅止于此了。

依旧不可阻挡的，随风逝去了。

不过，真亦假加持下的守丘，实力毫无疑问站在了圣者之巅。

他临终的凌虚一指，终究是给神，带来了少许影响。

使得原本密不透风的养分漩涡、这神诞之地，出现了些许的破绽。

还真白雾，因之成将李凡裹缚在内。

李凡位于核心，便是有了主体，有了动力源泉。

白雾不再畏惧所谓神的辉芒，浩浩荡荡，从虚无处滚滚而来。

如此动静，自然逃不过新“神”的察觉。

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紧紧篡住，滚动白雾霎时凝实。

而后仿佛被反复用力压缩般，白雾几乎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浓厚了几分。

“真作假时假亦真！”

宛若护命的符咒，李凡心中不断快速吟唱。

虽是惊惧下的本能反应，却也当真有效。

冰封白雾，再度涌动。越来越厚，将外界一切威胁挡下。

来自神的威压，好似消失不见。

世间除了白雾以及白雾中的李凡，再无他物。安静无比，甚至安静的有些令人窒息。

“还真成功了？”李凡心有余悸的想着。

便在此刻，白雾猛地剧烈震荡起来。

就像外界有无数双重拳，在不停捶打。每被轰击一次，浓厚白雾就变得透明几分。

很快，原本已经消失的白雾之外，竟再度变得依稀可见。

而后……

一只巨大而冰冷无情的眼睛，骤然出现在白雾边缘。

目光冷漠的，紧紧盯着白雾中龟缩李凡。

这一刻，李凡心脏都好似被人捏住。因极度惊惧，而战栗疼痛。

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没有了他作为主心骨，白雾透明化的趋势，更加明显了。

竟有了逐渐散去的迹象！

“不对！祂并没有发现我！”

生死边缘，短暂的呆滞之后。求生本能使得李凡的思绪重新恢复了运转。

一瞬万万念，思路甚至比起寻常时候还要敏捷。

“先前我入新神视线，神念宛若遭受撞击，整个人都昏厥过去。”

“那还是新神伪装成尸体之时。现如今，新神之目贴的如此之近，我却只是短暂大脑一片空白？”

“空白还是因为心中恐惧而生，并非来自外界新神的影响。”

转瞬间，李凡明白了过来。

因为还真白雾的遮掩，别看新神之目距离如此之近，却也仍然没有发现其中隐藏的他。

并非神看见了他。

而是他看见了神。

“原来我并没有被发现。”

此念既生，惊惧自消。

白雾霎时间，再度厚实起来。

短短时间内，波折横生。而随着李凡心态变化，还真白雾同时相应的改变，自然也被他察觉。

“真假之变，竟然如此。”

若有所悟，李凡盘坐，无视如日高悬、神之独目。

脑海中尽力回想起，曾经自己的丰功伟绩。

“山海诸圣，乃至新神。都曾在我一念之下回溯。”

“无论今次，究竟是谁夺得神位……”

“依然无法免除此种宿命。”

“真、亦、假！”

李凡双目平静，忧惧尽数退去。

剩下便是绝对的自信。

雾随心动。

越来越多的白雾，自虚无处涌现。

滚滚而来，速度愈发的快。

一时间，竟有风声呼啸、雷霆阵阵。

一层又一层，竞相叠加。

神之独目，终究再也看不到了。

神目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那始终平静的眼睛里，终于闪现过一丝怒气。

而后隐隐的怒吼之声，似乎自白雾外而来。

“成了！”

感觉到危险离去，劫后余生的李凡不禁长舒一口气。

随后猝不及防的，一阵虚弱感袭来。

顿觉头晕目眩，虚弱至极。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任由自己被白雾裹挟着前行。

“消耗竟如此巨大？”

李凡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似有千斤之重。

原本还计划一窥还真前后细微变化。

却也无奈落空。

只昏睡过去。

……

锚定1年。

最初锚点。

当李凡再度清醒之时，似乎还没有从上一世的惊险中完全逃脱出来。

身体好似经历了接连苦修般，浑身上下酸痛不已。

并且这种疼痛，仿佛深植神魂、与生俱来。

哪怕李凡迅速修行到合道境，这种酸痛感也没有消失。

只是略有减轻。

李凡没有着急再度登仙、接入无限海。

也没有着急选择还真继承选项。

而是复盘上一世经历。

“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真没有想到，我随手薅了一把【索】的羊毛，竟使得山海之初的分神之战，有了结果。”

“山海回归，新神塑立。好大的场面！”

即便现在回想起先前的归神洪流，李凡也颇觉震动。

“浩浩荡荡，泯灭一切。山海诸圣，也如蝼蚁。这洪流本身的力量，也并不逊色新神多少了。若非我有真假之变护佑，怕不是结局跟其余诸圣般，直接陨落当场。”

思绪好似顺着归神洪流，回到了山海之初。

两白一紫一青，以及新神，齐聚那巨大的养分漩涡之中。

“那个白点……”

李凡目光一凝。

先前回想起记忆再度浮现。

“凡道友，我们之前，是否曾经见过？”

“山海豪杰无数，岂可尽欺之！”

李凡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话，眼睛不由微眯起来。

“这白点，跟山海末圣丘心慧一样，隐约察觉到了山海不断被重置的真相。”

“在又遇见我之后，便生出了似是而非的熟悉感，于是不断追问。”

“我虽始终没有回答。但在又一次轮回之后，白点的这种直觉，还是又增添了几分……”

“无法阻止。于是才生出山海豪杰不可尽欺的感慨。”

“哼，还是太过迂腐。最开始，便应该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沉默以对，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既不可欺，要么杀之镇之，要么同心同德。竟放任其一路滋长……”

对于曾经自己的选择极为不屑，李凡微微摇头。

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时光之末见到场景，虚界吞山海最后时刻，两个白点方才跃出。

他几乎已经确信，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轮回，这两个白点恐怕已经隐隐知晓、山海正在不断经历轮回之事。

虽未必知道，始作俑者乃是李凡、乃是真假之变。

却并不妨碍他们就此隐匿起来，蛰伏不出。

直到山海重启。

“寄生还真之中，着实有些不爽。”

还真重置，山海尽复原本模样。

但这两个存在，就好似污点。

每次重置，都依旧隐隐的刻印。

“绝不会似我这般，保留上一世完整记忆。却也应有类似我之直觉。”

“这两个都如此，那么那尊新神呢？”

李凡心中陡然生出忧虑。

不过在一番细细思索之后，担忧情绪却是缓缓消除。

“有过去直觉，并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神的力量。”

“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那尊新神，不过是山海初寻常圣者罢了。”

“分神之战，变数万千。这一世就算再来一遍，胜者也未必还会是祂。”

不得不承认，吞并了山海几乎所有能量的新神，的确是远远凌驾于圣者之上的存在。

那紫青双点，已经是存活到最后的极少数圣者。

却也轻易被新神捏死。

哪怕似银辉、苍白这般能够在还着中维持自身直觉的强者，在新神面前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只能狼狈而逃。

差距之大，令人绝望。

“放眼山海，唯有真假之变，才能稍微对新神造成点影响了。”

“不知道，守丘公能不能从上一世最后杀招中，悟出点什么来。”

守丘公的真假一指，绝对是对触碰到了新神的。

哪怕远称不上“伤”，但李凡相信，以守丘悟性，只要触碰到了，就必定有所收获。

“第一次能触碰，第二次、乃至第三次……”

“就未必不能与神有一战之力！”

“不过……那尊新神，还不是真正完美状态。”李凡目光一凝，如此想道。

世间万物，皆源自神。

先不提李凡，那银辉、苍白两点，就还没有回归神中。

再加上还没有被神完全吸收的养分漩涡……

“上一世我所见新神，实只是半神。”

“跟曾经山海分食【真神】相比，仍有巨大差距。”

“恐仍不是星的对手。”

“恐怕新神，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故而宁愿使出诈死这等不入流手段，也要将隐匿四点吸引过来，完成真正的蜕变。”

“只可惜，并没有成功。”

“如此说来，还当真有些侥幸。区区半神，便差点已经能撼动还真白雾了。若是真神临世……”

“饶是如此，祂也非山海寻常圣者、寻常手段所能敌对的。”

“那时我差点以为，还真白雾都要被撕破。”

李凡眼前，仿佛再度出现了新神那双无情巨目。

哪怕处在观想之中，李凡也不由心脏再度一条。可现在的李凡，已经不是过去会被猫宝吓出心理阴影的李凡了。

心神微定，便将新神所带来影响驱逐。

“还真白雾……”

“真假之变。”

心中一动，李凡手心出现一枚树枝。

纯粹是李凡以真假之变，拟造而出。

将其紧握，神念环绕，仔细观察、不错漏任意一丝细节。

而后李凡开始尝试回忆起，曾经自己的光辉事迹。

虽依旧只是如奔流长河般的无数一闪而过片段，但随着李凡这般观想，他竟当真好似回到了曾经。

实力、底气，与时俱增。

“我想，这树枝，应当再真实一点才是。”

随着此念头发出，李凡敏锐的察觉到，手中树枝果然变得更加“真”了几分！

绝非只是感觉，而可具体体现在，此空想造物所能持续时间上。

“若单纯只是以我真假之变造诣，此树枝最多可持续……”

“千年不坏。”

“但若是再加上曾经之我的驾驭感……”

“竟可万年不朽？”

李凡有些震惊。

只是单纯意念加持，竟然使得真假之变效用直接翻了十倍有余！

这是上一世李凡在新神即将撕开还真白雾的危机时刻的发现。

此刻得到印证，心中仍旧止不住激荡振奋。

“这可称作，假借曾我之力？”

李凡自是清楚，过去的自己究竟有多么强大。

山海圣者、虚界诸神。

乃至孤星，都可被其一念重置。

若李凡能假借曾经自己部分力量，便足以在分神之战中，游刃有余了。

“虽然……有些副作用。”

新的酸痛之感，自神魂深处袭来。

李凡手一软，差点没有能抓住手中新造树枝。

“可借力，却不可超出我所能承受上限。”

“否则……”

“伤势恐不可逆。”李凡心中明悟。

“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但却绝对是值得的。”

假借曾经自己所得力量，并不会凭空消失。

而是会加深自己对真假之变的理解。以及加快对过去自己记忆的复苏。

当李凡稍微缓了一阵，再度回望曾经记忆洪流之时。

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缓慢下来，因而能够，看到更多其中光景。

“过去之我的经历，绝对是一座堪比山海本身的宝库。”

“若是利用得当，可迅速定位找到可靠同心盟友。”

“加之诸般大道感悟……”

不过李凡倒也没有贸然轻涉其中。

直到躲在玄黄界百年，神魂内的胀痛感彻底消失。方才进行下一步动作。

先是熟练的打开还真面板，而后选择继承……

“星辉律动节略。”

做出抉择的一瞬间，李凡感觉到整个玄黄界的天空，都似乎黯淡了下来。

不仅仅是玄黄界、原初。

乃至整个山海，都是如此。

昏暗的背景板上，某种诡异的光辉侵染、律动。

似心脏有节奏跳动，又似某种视线，在不停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