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砍便砍,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那些随后赶来的都城士兵,就像砍下一棵棵大白菜一样砍下了自己的头颅,那些头颅睁着眼骨碌碌滚落到地上,瘆人得很。血从士兵们的脖子的断口处喷出三尺多高,溅洒到在场每个人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天狗和大祭司分外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真是精彩的表演啊。”
“表演?你把这些平民的生命当作玩物吗?”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这么多人在眼前死去,这简直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大屠杀。
“还没完呢,抬头看看天上吧!”大祭司单手指天。
我仰颈望去,只见天上飞了很多大鸟,乌泱泱一片,遮住了日头。鹤、雁、鹰,等等等等,种类繁多,数不胜数。再一细看,这些飞禽飞鸟的背上都站着人,就像白鹤驮着七月那样。
大祭司用权杖重重敲在地上,什么也没说,那些人就纷纷从高空跳下,坠落到地上。像下了一场雨,一场人雨。一具具肉体狠狠砸落在地。那些脑浆、内脏就像炸开的西瓜一样从一个个鲜活的人体里爆了出来,流了满地,恶心的人直想吐。
“够了!够了!”七月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你不就是要我的命吗?好,你们只管拿去好了,只求你们别再造杀孽了……”
天狗惊讶于月女居然这么快妥协,还留了后招没发,“现在求饶?迟了。我的要求可不仅仅是要你一个人的命那么简单了,你同伙的命,我通通都要。”
大祭司吹了声口哨,不知从何处冒出二三十个暗卫,跪在他身前,他命令道:“把这个女的,给我杀了。”他的权杖指向我,一字一句咬着牙说:“你让我,很是讨厌……”
“你也让我,很是讨厌……”大祭司没能得意到最后,我已经做好准备奋力一战,突然,一只血手从他身后穿至胸前,他大张着嘴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胸前多出来的那只手,瞪大着眼,“是……是谁?”
手的主人从他身后探出半边脸,“你,聒噪得很,吵到我了……”猛地大力抽回,大祭司轰然倒地,胸前出现一个大洞,而那只手里多了一颗心脏,被手主人嫌弃地丢落在旁。“下辈子,选对人惹。”
是凌灼。他优雅地自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桃花眼微眯,看了一眼天狗,“真丑。”
天狗不敢相信自己的得力助手竟然被凌灼一招毙命,幽绿色的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凌灼,片刻,他吃惊道:“是你?”
“你认识我?”凌灼狐疑地问。
“不,不认识。撤!”丢下这句话,天狗突然风也似的逃走了,那些暗卫和普通祭司也瞬间无影。
凌灼歪着头想了半晌,“人身狗头?确实没印象。”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突然的消失,又突然的出现,我忍不住问他。
“你们走来走去,太吵。我去林子里睡了会儿,醒来,都城已经变了天。”这一地狼藉的尸体,好似根本不在他的眼里,他嫌弃地跨过几条断腿,“我跟着那些追杀你们的人,找到这里。”
“你来多久了?”
“不久,正好够看到你们一个个脸上那么精彩。”
他这一提醒,我才想起我们刚刚被那些砍下自己头颅的士兵给溅了一脸的血。胡乱擦了一把,走到还在默默哭泣的七月身前。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嘴里喃喃自语:“死了……都死了……”
一身素色纱衣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我不擅长安慰人,只有拍拍她的肩膀:“七月,你别这样……”
七月看着我,眼里闪着泪花,“云辽死了,子民也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七月……”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七月突然擦干眼泪,站了起来,一脸的倔强,“那些被砍断双腿的子民还活着,我要救他们。”
我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怎么救?”
“月之精华。”七月目光坚定,“我只要散出我的月之精华,他们就能长出双腿。”
“散尽月之精华,那你会怎么样?”
“我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子民能安好。”七月不等我再劝,唤了云月,踏上它的背脊,飞向高空,然后停住。她张开双臂俯视着大地,衣袂在风中翻飞,自她额际升出一枚月形印记,散发着光芒,笼罩着平民。那清冷的光线与这青天白日的日光交织在一起,耀眼,夺目。
她额际月形印记散发的光芒越来越亮,一度盖过了日光,地上那些因被砍断双脚而痛苦呻吟的平民开始停止哭泣,看到自己重新一点一点生出一双新腿,好似老树抽嫩芽一般。“她在释放她的月之精华。”白无抓住我的手,仰望七月,“等到精华散尽,她也会消散。”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七月她在寻死?”
“哎……”白无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我。
“七月,你怎么这么傻……”
她额际的光线经过大盛之后开始衰落,渐渐地不再耀眼,直至完全消失。云月驮着她飞回地面,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此时显得更加难以支撑,仿佛一碰就会消失。那些重新长出腿来的子民们纷纷跪在七月四周,连声拜谢:“是月女救了我们,月女万岁!”
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看到她几近透明的肤色,几乎要落泪,“你这是何苦?”
“答应我……一件事……”七月躺在云月的背上,身姿有种柔弱美,“取下我额际的、月亮石,去往风舞城……找一个叫做……姚兮雨的姑娘,她家是……专门养云鹤的,告诉她,赶赴都城……继任下任月女。”
七月好似在交代身后事一般,我慌了神,“你别这样七月……”
七月无力地扯起一个笑容,“我没开玩笑……事关、虚无世界的未来,我已经散尽……月之精华,命不久矣……子民们、会将我的肉身……带回千月阁,等她、等她完成神女骨血的……继任仪式之后,把我……和云辽,葬在一起!”
“七月……”
“还有,如果……见到我哥哥,告诉他,放下过去……饶恕一切……”七月说到这,忽然落下一滴清泪,那滴泪幽幽飘往我手中的玻璃瓶里,融入了卢衡的眼球!
是粉色!是怜悯苍生之泪!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怜悯苍生之泪会在七月提到她哥哥的时候流出?为什么当她亲眼看到那么多子民惨死在眼前时流的泪都不是怜悯苍生之泪?这太诡异了!
卢衡,你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