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那家骨科医院之后,尉迟铉旋风一般下了车,问了迎上来的杜尧几句话,直接就跑进了浅绿色的三层小楼。

凌至秋只慢了一拍,下来就见不到他的人影了,只要杜尧在那里等待。

这是楚长东熟悉的私人医院,院长是他的好朋友。

时钦正躺在医院三楼的豪华病房里,一脸郁卒地把病床捶得砰砰响,跟楚长东耍小性子,“我都说了我没事!没事!你干嘛要这么紧张!为什么要通知杜尧!你看吧!铉哥来了!”

楚长东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我要是不通知他,到时候他知道了一定会怪我。你的事情,我不能隐瞒他。”

“这算什么事情啊……我去!我就是擦伤个膝盖,你你你……你至于吗!”时钦泄气地倒在枕头上,翻身面朝墙里不理他。

楚长东好脾气地道歉:“好了,小钦,是我不对,下次一定不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只是擦伤了膝盖啊,谁要陈晨紧张成那样……”

时钦又翻身过来,气呼呼道:“还不是你!我们出发前你给师父打那个电话吓他干什么?你这样师父肯定也怕我出什么事,一见我摔跤,吓得他还以为会被你给砍了。你倒好,也没过来看,就直接先给杜尧打电话……现在铉哥来了,不骂死我才怪!”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楚长东心头觉得怪异无比,他训斥下属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低三下四给人道歉的一天。

“哼……”时钦瘪嘴,然后道:“那你一会儿得站在我这一边!”

“是是是,我的小少爷!”楚长东滑稽地敬了个礼。

时钦这才噗嗤笑了。

他全身上下都是好好的,只有膝盖和手肘上有一点擦伤。手肘的擦伤不碍事,膝盖上有个疤,流了一点血,并不严重。

今天凌晨,他跟着他的师父、泰发广告公司的摄影师陈晨,还有几个摄影助理和模特,浩浩荡荡一群人出了门,赶在日出之前登上了京郊的青山。太阳出来那一刻,时钦学着用自己的单反摄影机拍下了新鲜活泼的朝阳,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们的队伍在山上度过了几个小时,陈晨教时钦拍了许多大树和远景,以及长幅的画面。摄影助理贴心地取出三明治、果汁等,在山上吃了个野餐早餐。

几个模特换上了鲜亮的服饰,站在树影下、草丛里搔首弄姿,时钦跟着摄影师拍得那是认真又专业,他极是珍惜这次外拍机会。

之前他也跟尉迟铉申请过想跟师傅出去外拍,哪知尉迟铉规定了,街景啊、楼顶啊之类的地方可以去,野外坚决不行。

时钦气鼓鼓争取了几次都未成功,这次好容易借着尉迟铉跟凌至秋的关系有了重大的发展的时机,他先斩后奏,才能跟着师父出来,哪还有不卯足了劲儿使劲拍的?站姿绝对是小CASE,蹲马步拍、趴着拍,爬树上拍、躺着拍,用尽了各种拍摄姿势。

泰发的当家摄影师陈晨忍不住笑,“小钦,看你拍照,我觉得很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师父,你也不老呀!”时钦嘿嘿笑着,在相机后面露个脸,又异常认真地眯起一只眼取景。

摄影工作室的人已经大致知道了时钦的来历,而且这次出发之前,陈晨接到了老板尉迟铉的电话,告诉他务必时刻注意时钦的安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陈晨自然不会不当回事,不过青山这里,他们摄影工作室来过不少次,山势并不高,也没有险峻的山崖,最多只有几处长着青松的小斜坡,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哪晓得,就是转头让助理给拿瓶水的时间,时钦为了追求一个角度,东扭西扭没站稳,忽的连人带机子滚下了小坡。

陈晨一口水喝进嘴里还没咽下去,便听见了时钦的尖叫,登时猛的喷了出来,咳着嗽急忙喊助理。

时钦其实也就往下滚了大概五六米不到,便自己停了下来,晕头转向地坐在草丛里。闹明白情况后,第一件事是低头看自己的机子。所幸只是UN镜弄花了、遮光罩裂了,长焦镜头和机身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这才吁了一口气,上下看自己的情况。摄影助理和陈晨已经奔下来到了他的身边。

“小钦!”陈晨白着一张脸,冲着时钦到处检查,给他把头发里的草叶捉下来,捞起衣袖瞧手肘。

时钦“嘶”了一声,原来两个手肘都有不同程度地擦伤,还好,并不严重。

一个助理眼尖地指着他的左膝盖,惊叫,“这里!”

时钦小心地把裤子给拉了上来,膝盖也许是磕在山坡的石头上,磕破了皮,流了些血,看着血乎嘶啦的还真有点吓人。这孩子满不在乎地动动腿,摆摆手说:“陈哥!我没事啦!就一点小伤,一会儿就不流血了,我回去包扎包扎就好了。”

陈晨想到老板的叮嘱,深深皱了眉。虽然腿能动,谁能保证骨头有事没有?

他这么想,是有些许矫枉过正了。

如果是其他人摔这么一跤,不仅没人担心,估计其他人还会笑话他。

可时钦不行,老板那么在意的人,不能就放着他不管。

他严肃地说:“收工,不拍了。小钦,你这腿要有点什么事,估计老板会剥我的皮。咱们赶紧下山,给老板打个电话,去医院看看,照个片,看骨头是否有损伤。”

“这……”时钦一头雾水,“就是个小问题啊……我还没拍够啊啊啊啊啊!”

陈晨驳回了他的意见,叫两个助理扶着时钦,不顾他的挣扎给塞到了车里,一溜烟开下了山。

中途,陈晨怀着忐忑的心情给楚长东打了个电话,刚说完“小钦滚下山坡”几个字,就被楚长东的惊天大喊“什么?”给吓到了。

楚长东听了个一知半解,忙着命令把人送到好友的私人顾客医院。他也赶紧开车过去,先给院长打了招呼,安排了最负盛名的骨科大夫

在等待陈晨等人把小钦送到医院的途中,楚长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揪心,一方面担心小钦的安危,一方面害怕尉迟铉的责备。

最后他考虑到尉迟铉对小钦上心的程度,若是瞒着不说,之后肯定会是一场龙卷风。于是斟酌着词句给杜尧打了电话,让杜尧去通知尉迟铉,承受他老板的怒火。

不过,杜尧也不是最后通知尉迟铉的人就是了……

做好齐全心理准备的楚长东在看到小钦的那一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小孩还在跟陈晨撇嘴,“陈哥你干嘛通知东哥啊?这点小伤算什么嘛!”然后手脚利落地自己爬下了车,膝盖的裤子沁了点血,但是一点都没影响到行动。笑嘻嘻地跑过来给楚长东说:“东哥,我就膝盖磨破了皮而已,根本不痛!”

就像个跟家长赖皮的小男孩……还是个花脸猫。

楚长东哑然失笑,伸手一把将他抱到怀里,狠狠揉着他的头发,“你知不知道——我……哎!”

不晓得说什么好,不晓得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之前的担忧一下子爆了表。

他只想着如果小钦摔伤了怎么办,若是那样,他真宁愿从尉迟铉手里把小钦接过来,一辈子养着他。

时钦“唔”了一声,趴在他怀里,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楚长东抱了一会儿便放开了手,风轻云淡对陈晨一帮人说:“你们先回去了,这里有我就够了。”

陈晨还想表达一下没照顾好时钦的歉意。时钦先跺脚了,“你们别把我当小孩好不好!摔一下有什么嘛!”

“我的小祖宗,你别跺你这只脚了,哎哟我的小心脏啊,经不起你吓!”楚长东直接一个公主抱,向楼里走去。

陈晨于是明白,此刻悄悄的离开才是正经。

“你、你放我下来!”时钦脸红了,蹬了两下腿,瞪着他。他虽然身体瘦弱,但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对待自己。

楚长东正经脸,“不管怎么样,来了就好好做个检查。我已经给杜尧打了电话,估计你铉哥很快就会过来。”

时钦一听,猛翻了个白眼,“……你们简直!神经病!哼!”

“是是是,我神经病……我因为你,真的得了神经病了。”

楚长东最后一句话是在嘴里嘀咕的,时钦并没听见。这位娱乐圈龙头老大,眼下好似一位忠心的骑士,对这个小少爷绝对百依百顺。

时钦检查完毕,果真只有膝盖上的小划伤,没什么大碍,手肘上的伤甚至不用怎么处理。楚长东得知尉迟铉正往医院而来,不好带他走,便安排了病房让他休息。

两人正拌嘴,病房的门被砰的推开了,尉迟铉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往里张望。

时钦连忙坐起来,“铉哥!”

尉迟铉愣了一下,飞快走过来,“小钦,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好得很呢,都怪东哥大惊小怪,”时钦尽量对尉迟铉忽略自己早上跑去拍外景的事。

谁料尉迟铉并不上当。他用镭射眼仔细地对时钦整个人扫射了一番之后,才沉下脸道:“为什么去做危险的事了?”

“哪里是危险的事?”时钦不服气,“我只是去爬山、拍照片。摔个跤而已,谁都有可能啊!”

尉迟铉正要说什么,凌至秋和杜尧也到了,进门来看。

“小钦,你怎样?”

时钦扬起稚气的笑脸给他招手,“凌哥,你来了?哎呀,你不要听铉哥大惊小怪,我能有什么事啊?”

凌至秋郑重地走过去在他手臂和腿上到处捏捏摸摸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

“凌哥,你和铉哥……”时钦还嘻嘻笑着,眼神在他和尉迟铉之间晃动,那意思,明眼人都了解。

凌至秋有点脸红,偷偷瞧了瞧尉迟铉。

此时尉迟铉心情很糟糕。他一直都清楚,时钦想把他和凌至秋捆绑在一起,他也顺水推舟接受这个建议,打算与凌至秋开始一段新的关系。可是这并不表明,他很乐意被人揶揄这些私事,尤其那个人还是他曾经有过好感的时钦。

他暴躁地耙了耙头发,漠视凌至秋,以一种说教的口吻冷冰冰再次开口:“时钦,你不小了,你已经二十一岁了,你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样,你应该清楚。去年才动过一次大手术,不好好保养,你到处这样闹腾是想怎样?再做一次手术?”

“我……”时钦怔住了。

尉迟铉很少连名带姓地称呼他,这次喊他“时钦”,说明尉迟铉已经愤怒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开始不安,瞟瞟楚长东,又瞟瞟凌至秋,期盼他们帮他说话。

楚长东接收到他的视线,自然出来打圆场,“尉迟,不要这么说,小钦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户外运动是正常的,他只是酷爱摄影,想要跟着出去拍点照片罢了,并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你不用说得这么严重。”

“我说得严重?那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尉迟铉冷笑一声,“长东,我信任你,把小钦送到你公司里学习,你就是这样让他为所欲为?”

战火烧到了楚长东身上,娱乐大亨有点无奈,“让小钦受伤是我不对,可你总不能因为害怕他受伤、害怕他这、害怕他那,就什么都不让他做吧?他闷在一个地方,也不一定就对健康有利。这你是知道的。”

“哼哼,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冷酷总裁眼下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时钦忍不住辩解,“铉哥,你、你没错,之前东哥也给我说过,让我不要逞强。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一直都是量力而为。今天早上实在是我太不小心,才会擦伤了膝盖。现在真的没事了,你瞧、你瞧!”他跳下床,走了几步,展示给尉迟铉看,“所以说,爬山那件事情并不危险,我下次一定会小心,你、你就别生气了吧?”

尉迟铉观察了半晌,舒了口气,仍旧摇了摇头,“小钦,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担心你爬山、也不是担心你膝盖擦伤,而是你的态度。你什么都不在乎,万一下次没有人在你身边,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

“不会那样的,”楚长东断然摇头,“我相信小钦懂得好歹,他不会去做真正会伤害到他自己的事。尉迟,我觉得你真应该放手,让小钦自己去体会。”

“你倒是说得轻巧!”尉迟铉怒皱眉,“这次擦伤膝盖,下次呢?伤着哪里碰着哪里,又怎么办?”

时钦坐在床沿,低头默不吭声,他心知无法说动尉迟铉,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一直没有吱声的凌至秋很无法理解尉迟铉护犊子的心理,在他看来,这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何至于闹出这样大的场面?都说时钦身体不行,但能跑能跳能唱歌能胡闹,说明他在一点点的变好,为什么总把他当成病弱人士,要把他关起来呢?

他迟疑地说:“我、我觉得,小钦有自己向往的爱好,如果能够让他发挥所长,他会更开心,更有利于养病。不过,就是以后要更加注意,别再……”

话未说完,就见尉迟铉猛的抬头,死死地盯着他,狭长凤目中是山雨欲来的风暴。

凌至秋声音像被无名之手掐断,狠狠的吃了一惊。

时钦却极开心偶像帮自己说话,“就是说啊!铉哥,你相信我吧!我真的真的会很注意,绝对不让自己再受伤。”

楚长东情知不能太驳尉迟铉的颜面,放软语气道:“好了,小钦,别说了,你铉哥是关心你,这点不能否认。今天你就跟他认个错,保证下次不出任何问题,他不就放心了吗?”

时钦连连点头,“嗯嗯,铉哥,我错了,以后一定谨慎行事!不给你添麻烦!”

楚长东笑着走到尉迟铉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好了,你别摆着这个臭脸,我是不怕,可小钦和至秋会被你吓坏。……走,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尉迟铉胸中郁结,可又不能限制时钦的行动,否则这孩子以后肯定会讨厌他。他一时是对时钦的担忧,一时又厌恶凌至秋刚才说了那番话。明明让他来劝时钦,结果他却替时钦辩解,简直不可理喻!

他忍着气转身走出了病房。

几个人准备去吃饭,时钦坚持要坐楚长东的车,尉迟铉没说什么。他这边杜尧开车,他上了后座,看见凌至秋犹豫着站在车外,低吼一句,“看什么?快上来!”

凌至秋赶紧坐到他身边。

发动汽车后,凌至秋讷讷想解释,“刚才,我是看到小钦有些丧气,所以……”

“凌至秋,你给我搞清楚情况!”尉迟铉截住话头,“我从来不喜欢多嘴多舌自以为是的人,你要明白这一点。想做我身边的人,就要听话懂事。如果再像这样自作主张,对我阳奉阴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凌至秋张口结舌望着他。

“看什么?”尉迟铉刚才忍住的愤怒,这会儿都爆发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你以为我不能把你怎样?”

“不是……”尉迟铉的脸近在眼前,虽然充盈着怒火,却还是令凌至秋炫目。他忽然有点明白粉丝见到自己的那种心情了,他对尉迟铉,不知几何也有了这样仰望而憧憬的心态。

他艰难地撑住自己的手臂,免得倒在尉迟铉的怀里,呼吸不畅地说:“尉迟总裁,我只是从小钦的角度在考虑,他需要健康,也需要快乐,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他以为尉迟铉会跟他讨论小钦的事,哪知尉迟铉的反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尉迟铉眼光如冷硬的利剑,刺得他几乎无法招架,下一秒,竟然狂暴地吻上了他的唇。

“唔!”凌至秋惊住了。

杜尧一直听着动静,这时不由自主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然后连忙坐正,心无旁骛继续开车,仿佛就算后面*、十二级台风,都不能令他在意。

尉迟铉似乎想把怒气全部撒在凌至秋的嘴唇上,又咬又啃又噬又吮,狠狠蹂-躏着红嫩的唇瓣。

当凌至秋被放开时,嘴唇被吻得通红沁血,唇珠犹如一块血红的菱形宝石,令人怜惜。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禁不住用手捂住疼痛的唇瓣,眼眶里逼出了生理盐水。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讨论时钦,他不是你可以讨论的人。”尉迟铉坐回原状,整了整衣服,语气恢复了正常,漠然乜斜他一眼,“最好把你自己的位子摆正。”

凌至秋不懂,却也开始反思,尉迟铉究竟把他当做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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