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廌也觉奇怪。他看不见灵猫,只见那张牙舞爪的香菇突然一头向前跌倒,挣扎不起,口中“嘶……嘶……”叫着,不知是要说些什么。
趁此机会,獬廌低下头,头顶黑色独角暴长三丈,电光石火之间,已将那香菇刺了个对穿。
香菇一声哀嚎,肚腹迸裂,元气顿泄,如同破了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只剩一张蓝瘦的皮,颓然随风灰飞烟灭。
元神既灭,刘芒藏匿于山洞里的真身也一命呜呼。一道真元离窍而出,重返碧游宫灵芝园。通天教主废去其全部道行,责令其重新修炼,以补前愆。
苏123言情收回爪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刘芒,自己就变成了这么一副似猫似狐的模样,身后还拖着八条扑扑簌簌的尾巴。
这就是麝香灵猫的真身么?
他跷起后腿,耸动鼻尖闻一闻自己的肚子,果然嗅到了浓馥的麝香气息。
云端之上忽有一幅锦轴悠悠降下,被天风吹开,一行金字展示在苏123言情眼前:
【度化香菇任务完成】
苏123言情刚一读完上面的字,锦轴便呼啦一声被天风卷走,在半空打了旋,直上九霄而去。
这实在很像是过了boss之后的系统提示。苏123言情不由得一阵狂喜:若是按照游戏的模式,副本完成,就可以被队友复活了。
然而不远处,尉檀和纯爱之魂都对这锦轴的出现没有反应,似乎并不曾看见。
「我们走吧。元神离体太久不好。」纯爱之魂仰起一双煤球眼看獬廌。
“你也要跟我走么?”獬廌问它。
「嗯。」纯爱之魂扯谎道,「我是一个煤球成精,没有地方可去。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獬廌点点头,张开嘴衔住纯爱之魂,转身便走。
苏123言情有点傻眼。看样子,那两个人看不见自己。他急忙追过去,抬抓拍獬廌的背:“等等!”
这一拍,苏123言情差点气得七窍生烟。他的爪子仿佛是流动的液体,一触到尉檀的后背便随之改变了形状。虽然不会像个幻影一样从对方身体里穿透过去,但就是摸不到对方。
而尉檀对此毫无感觉,仍旧凌虚踏风向前走着。他的步子不疾不徐,然而每踏出一步,下界那些蜿蜒如水墨画的山川便倏然变换,不知越过了几百里。
苏123言情收回爪子,那只爪子便又恢复了原状。如此试了几回,结果都是同样。似乎除了刘芒之外,别人都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难道不是队友帮忙复活,而是要自己跑尸体么?
苏123言情郁闷不已,只得默默跟在尉檀身后。
走了几步,看着尉檀如钢鞭一般甩来甩去的尾巴,苏123言情忽地恶趣味发作:既然尉檀现在看不见自己,不如趁机做一个小小的调查。
獬廌正在昂首阔步,猛然停了下来,十分纳闷地跷起后腿看自己的肚皮。
「怎么了吗?」纯爱之魂问。
“没什么。”獬廌摇头,“突然觉得肚皮痒痒的。”
「可能是风吧。」纯爱之魂吸了吸鼻子,「你身上的檀香味可真好闻。」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苏123言情默默地想。
转瞬之间,三千六百里已过,兰若寺显现在下界云烟之中。虽已是深夜,诸殿灯火通明,诵经之声直达于天。
贫僧道长也没闲着,手持一柄青钢剑,在山门外作法。忽听寺院内传来一声巨响,屋檐上瓦砾迸飞。贫僧道长掐指一算,不禁大喜过望:“无量天尊,恶鬼已超度!”
他即刻请了乩仙降坛,询问这恶鬼的身份。
原来,这个怨鬼的前生,正是二百年前率先起兵作乱、攻破京城的那个藩王。事败之后,他被朝廷擒住,处以枭首之刑。
这个藩王死后,丝毫不顾念有多少平民百姓因他而罹难,反而深恨世人害他,又恨那刘芒术士误他。因此魂魄怨气冲天,无法转世,留在人间作祟为患。
刘芒如今已死,藩王魂魄的怨气便消了一半,力量也随之削弱。加之兰若寺众僧诵经,终于将此怨鬼超度,使其重入六道轮回。
贫僧道长感慨一番,又问独孤公子命数如何。乩仙走笔如飞,在沙盘上批写了一首降坛诗:
三万苏枯渡一人,
生平破闭尽成尘。
十方晋谒天香爇,
世法江流劫后身。
贫僧道长将此诗抄录下来,回到寺院之中。法事尚未结束,贫僧道长不敢打扰,便避让到云水堂中,将这首诗拿与贫道禅师同看。
“善哉,善哉。”贫道禅师一面玩味着诗句,一面点头赞叹,“这是一首藏字诗啊。每句第一个字连起来读,是‘三生十世’;每句第五个字连起来读,是‘渡尽天劫’。”
“三生十世,渡尽天劫。”贫僧道长也将这八个字念了一遍,“这位独孤公子,果然是有些来历的。”
年轻的茶房在一旁呆呆听了半晌,此时不禁插言道:“禅师,我发现每句第三个字连起来读是‘苏破123言情’,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问得很好,问得很好。”贫道禅师面露赞许之色,“年轻人嘛,就该不懂就问。这个问题很好回答。——道长,你来给他解释一下。”
“无量天尊。”贫僧道长飘然一甩拂尘,“三生,指的是前生、今生和来生。十世,指的是善恶轮回的周期。《太平经》曰:一小周十世,而一反初。——这位小哥,可懂了么?”
茶房:“哦。可我问的是‘苏破123言情’……”
“不要急,不要急,听我再慢慢跟你讲一遍。”贫僧道长手捋长髯,“苏枯之意,是使枯木重生,喻救人于危难。‘破’与‘闭’,均是‘十二建除’之中的不吉之日。
“前两句诗的意思是,解救三万众生,方可使一人渡劫成功。此人一生经历了种种大凶大难,等到渡劫之后再回头看去,尽如尘埃一般渺小。”
茶房:“那……那‘苏破123言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贫僧道长揭开茶盏,慢慢喝了一口,“我说了这么多话,口干难耐,请禅师接着讲吧。”
“好,我来继续。”贫道禅师微笑着点点头,“十方是佛家语,指各处各界。天香,是祭天的檀香。至于这‘江流’二字,当是指唐玄奘法师的乳名‘江流儿’。”
茶房:“不是,禅师,我问的是‘苏破123言情’这几个字……”
“不要着急,我不是正在讲嘛。”贫道禅师慈眉善目道,“玄奘法师历经八十一劫,终成正果,受封旃檀功德佛,为后世所法,享受十方香火。——我解释了这么多,你总该满意了吧。”
茶房:“这还是没说到‘苏破123言情’啊……”
“阿弥陀佛,夜色已深。”贫道禅师立起身,负手向外走去,“今日寺院中没有什么事了,你快些回家歇息去罢,我替你在住持那里告假。”
茶房:“可我就想知道‘苏破123言情’到底是什……”
贫道禅师终于忍无可忍:“道长!抄家伙!把他给我打出去!”
贫僧道长掣出桃木剑,还未动手,忽听屋角传来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只见最靠墙的床榻上,一直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尉檀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