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伟国被判五年期徒刑后,被关在市方山监狱。

方山位于许城的东南郊,濒临长江,山高约六七百米,算是许城比较高的山了,山上林木茂盛,山道狭窄,一般游人到了这儿,即使想上山看看,也恐惧得止步,前些年还发生过因大暴雨发生泥石泥的事,所以现在游人很少。而方山监狱就位于方山山脚下,因地理位置特殊,后来就成为了关押犯人的重地。

徐卫开着自己那辆黑色别克,一路寻找,终于到了方山监狱。

在会面室,当他隔着特有玻璃,看到杜伟国的那刹那间,四目相对,双方都有些惊讶。徐卫坐下来,看着在自己面前缓缓坐下的前领导,此时的杜伟国精气神全无,头发花白了不少,面色憔悴,特别是那眼神全无了曾经的威严,只剩下不安和迷茫。

徐卫拿起电话,想喊声杜市长,但还是省去了称呼,他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你……你怎么样?”

杜伟国看了一眼徐卫,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来了?”

徐卫在心里长吁一口气:“我早想来看你了,但是因为我有一段时间不在许城,我去南方了才回来!”

听到徐卫的回答,杜伟国楞了一会儿,然后内疚道:“小徐,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离开许城……”

“你可别这么说,其实我还要感谢你,你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徐卫真诚道。

“感谢我?你看我现在是人民的罪人?我有啥好学的?”杜伟国自嘲的扬了扬嘴角。

“其实你不要这么说,虽然你在这一方面有过失,但是你确实有能力,有才华,有……真的……”徐卫想安慰面前的老上级,可是自己竟然词句不连贯,不知所措。

“不管如何,我还得感谢你小徐,你是第二个来看我的同事!”

“第一个是汪局?”

“你知道?”

“这儿的地址就是他告诉我的,我去找过他,关于准备筹备一个医疗方面项目的事!”徐卫如实告之。

“唉,就我目前这样,他还能来第一个看我,真的,我从内心表示感谢!你也一样,小徐,好好努力,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谢谢,你在这儿好好的,争取早点出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去办!”徐卫想做点实际的事来帮助面前的男人。

“谢谢,我没什么需求,不过她现在……算了,时间到了,我得回去了!”杜伟国的话刚起了个头,又咽了回去。徐卫明白,他嘴里的这个她是指谁,看来通过和他的聊天,吕琳是没有来过这儿!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放心,总之,徐卫算是解了心中的一个谜团。

走出监狱大门,徐卫静静的看着肃穆庄严的高墙,心中升起了一丝悲凉。人生真是无常,曾经是一个很有能力,很有才华的地方高层父母官,如今天却沦为了人人避而远之的囚犯,看来权力这个东西,真是一把双刃剑,看你怎么使用了,使用不当,自然会划了自己,鲜血直流,重者危及生命!道理也许人人都能明白,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踏上那个位置会完全控制着自己的欲望呢?徐卫不知道,其他人呢?他现在也不一定能想明白!

走出监狱时,徐卫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傍晚近6点了,他又一次给吕琳的办公室打去了电话。

这次接通了:“吕市长,工作这么忙,很难找啊!”

吕琳听是徐卫的声音,笑道:“是你啊,本来我想过几天再找你聚聚,没想到你先打过来了!”

“怎么?嫌我烦?”徐卫开玩笑道。

“哪能呢,你也知道这几天就忙着化工厂的事呢,你那项目怎么样了?”吕琳转移了话题。

“才刚刚开始,现在发现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具体的我们见面再说吧,今晚有空吗?”徐卫邀请道。

吕琳想了想,爽快的答应道:“行,再不答应,你要说我不近人情了!”

“那好,我马上过去,接你!”

“别了,我到时自己去吧!”

“我在外,顺道!”

当徐卫的黑色别克停在政府大楼广场上。他走出来,仰头看了一眼唯有少数还在办公的灯火,作为曾经市长秘书的他知道,这是一些主要领导干部在加班,出了事,特别是大事,这些当政的领导没有一个能安心回家的!

吕琳下了楼,走到车前,徐卫上前为她拉开了车门。车子很快驶出政府大院,而这一幕已经被站在楼上窗户边的白冰看到,这是他第一次在吕琳离婚后,有一个男人来接她回去。这人是谁呢?从楼下看下面并不太清楚。

一个下午,他都和吕琳在一起交流化工厂的处理后续工作。吕琳快速的执行力是让他满意的。现在各大化工厂都接到书面停产通知,陆陆续续开始停产了,只有天虹和宇鹏还在坚持,这是吕琳来汇报的一个重要因素,问怎么办?白冰主政以来,他是知道的,天虹和宇鹏就是在自己的任上从浙江引资过来的,因为投资规模大,每年的税收近一个亿,这曾经给财政收入拮据的许诚,解决了燃眉之急,如今投产还没有几年,就要求停厂,投资方有情绪,这是能理解的,可是面对着群众,厂方,政府三方的利益瓜葛,怎么解决?是摆在白冰面前的难题。

吕琳离开后,白冰一直在办公室思考这件事,就在这时,姚思伟打来了电话:“白市长,到办公室来一下!”

“姚书记,你还没有下班?”

“你这个当市长的都没下班,我这个当书记更不能下班了,和你一样,我们聊聊吧!”姚思伟放下电话,从椅子上起身,来到窗前,此时的他感觉到室内的空气有些闷,他推开半窗,让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闷胀的脑袋暂时得到了缓解。

白冰推开门,走了进来,发现站在窗前的姚思伟,笑道:“姚书记,这深秋夜晚许城的气氛还是有些凉的,你不要感冒了!”

姚思伟转身,来到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上的中华烟盒里各掏出一支,递给白冰一支:“坐下,聊聊!”

白冰接过烟,从身上掏出打火机,给两人分别点上,坐下,抽了一口,从嘴里吐出一只大大的烟圈,袅袅盘旋而上。他知道他想聊什么,但他没有开口,他在等姚思伟开口。

姚思伟看了白冰一眼,呵呵一笑:“老同学,以前你成绩不如我,可是你这烟圈可是玩得比我高明多了!”

白冰透过烟雾瞄了他一眼,调侃道:“老同学,你还是给我留条路吧,我总得有一项比你强吧!”

姚思伟用力狠抽了一口,把吸到半截的香烟用力碾灭在烟灰缸里:“玩笑归玩笑,今儿找你来,是有人把你们下达化工厂停产整顿的事,告到我这儿来了!”

白冰早料到这回事:“是天虹和宇鹏吧?”

“你知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这通知刚下达,投资方就给我打电话了,一顿抱怨,说这样停厂,损失那么大怎么办?我没有理他们,按照规定继续执行!可他们依然无行我素,还在生产呢!让其他停厂的小厂不满,说我们不一视同仁!”白冰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姚思伟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两家有何特殊?为什么这么牛?”

“说白了,就是掐着我们的软肋,是我们许城纳税大户,冲着这一点,他们认为我们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所以我行我素,爱理不理!”

“白市长,这次发生的这件事,我们得步调一致,外松内紧,禁止本地记者报道宣传,堵截外来的记者的过来采访问,对我们还得严查,找出排污原凶,查到一个违法排污,就处理谁,不管是纳税大户还是中小户,这次可不是小事,弄不好搞到上面去,我们丢面子是小,影响白市长在许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就是大事,你说是不是?”姚思伟提出建议和白冰商量着。

白冰没有想到姚思伟此时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特别是他顾及到自己的影响时,心里还是有一丝感动的,看来老同学毕竟是老同学,有竞争但不影响合作,也许只有协调好了,这许城的工作才能很好的往前推进,最起码目前是这样。想到这儿,他感激地应道:“姚书记,就按你指示的去办,本来我心里还在打鼓,现在我有信心和决心把这事处理好,你放心!”

姚思伟微微一笑,他看出了老同学的感激之情,此时的他刚来许城,根基还不稳,还得依靠白冰去维稳工作,再说他也看出来,白冰确实能力比较强,务实,脑子活,这一点作为老同学他还是了解的,现在看来依然如此。再者,白冰在省里的关系,错综复杂,自己还是小心谨慎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姚思伟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到下面食堂吃点吧!”

“行!”

步调取得一致的一二把手,心情愉快的往政府食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