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干什么?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得靠女人来养活着!”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得出来十分苦恼压抑,这是陈辰的声音,吕琳再熟悉不过了。

里面沉默了会。

接着传来了开门声,陈辰喊道:“你上哪儿去?”

朦朦平淡道:“我带孩子出去透透气!”

吕琳想躲避,也来不及了,当朦朦推着婴儿车出来时,发现了站在门边的吕琳,她楞了一下,然后高兴的喊了出来:“是吕姐回来了吗?”

吕琳转过身,看向朦朦,透过楼道的灯光,她发现朦朦头发有些蓬乱,脸色灰暗,脸颊瘦削,穿着一件大大的罩衣,一副家庭黄脸婆的感觉,吕琳有些惊诧了:“朦朦,这么晚出去,孩子会着凉的,要不到我家里来坐坐吧,我也好久没有见我干儿子了!”

朦朦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是想到外面透透气,而是不想再看到陈辰莫名的发脾气,这让她受不了,于是每次他发火,她都会忍着,找个机会出去避避!而这似乎让陈辰更生气了,以为她不愿理他。

朦朦进了吕琳的家,吕琳赶紧把窗户打开,一股新鲜空气很快流通了进来,她把沙发上的遮尘布拿掉,让朦朦坐了下来:“朦朦,你先坐着,我去烧点水。”

朦朦坐了下来,看着推椅上的一对双胞胎,阴郁的脸上才露出一点笑意,吕琳忙完走了过来,看着面前这对可爱的宝宝,她蹲下来,仔细的逗弄起来:“好乖,来干妈抱抱!”吕琳弯腰抱起一个,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宽眉大眼,长大了一定很英俊!”吕琳笑道。

“象他爸!”朦朦悠悠的说道,眼里露出让人看不懂的光芒。

其实吕琳也想说这两孩子长得真象顾长林,但怕朦朦生气伤心,没想到朦朦自己说出来了,吕琳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他最近有来过吗?”

“来过两次,不过现在不敢来了!”朦朦痛苦道。

“为什么?”吕琳奇怪了:“还有他顾局不敢做的事?”

“陈辰警告他了,如果他再来骚扰我们,就让他永远见不到儿子!”

吕琳一听,吓了一跳,如此狠话,是从陈辰的嘴里说出来的?她有些不信的看着朦朦:“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他啥意思?只是顾长林他怕了,以后再也没有来,后来有几次都是约我在外面,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是给孩子的费用,本来我不想收,可是现在的我们实在没有能力去支付两个孩子的费用,所以我就收了!”朦朦的声音越来越低。

也许她都没有想到,现在她的生活会是如此的困难,经济上不说,陈辰的精神折磨,已经让她不堪忍受,但她又不能不忍受!因为她理解他!

吕琳叹了口气:"看来陈辰还是没有过自己这一关!"

朦朦眼神空洞地看了一眼屋角,然后苦笑道:"其实我倒是能理解他的,毕竟曾经生龙活虎的一个年轻男人,一下子废了,想想自己后半生的日子在轮椅上度过,任何人都会有这种心理经历的,所以我尽量忍让他,不跟他发火!"

吕琳心疼的伸手理了理朦朦的头发:"难为你了,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去整理头发了?"

朦朦摇摇头:"我现在眼睛一睁就得给孩子喂奶,洗衣服,还要做饭,打扫卫生!晚上孩子睡了,我才能打盹,夜里还得起床给这两小宝冲奶粉,真的是没有时间."

"你这样可不行,我看还得请个保姆帮帮手,否则人要垮掉的!"吕琳建议道.

"能节约一点是一点吧,陈辰虽说不能走路了,但我不想放弃对他的治疗,我想终有一天还得看着他站起来,所以他因公伤伤残的补贴我一分钱不用,全部用于他的治疗!"朦朦坚定道.

吕琳不得不佩服赵朦朦的坚强,不得不承认生活磨练了他的坚强的意志,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陈辰,吕琳想了想说道:"其实你应该接受顾长林的一些按排和照顾,不然你太苦了!"

"我不想他染指我的孩子,他不配!"一提此顾长林,朦朦眼睛里象要冒出怒火,燃烧了起来.

吕琳知道顾长林伤害了朦朦,这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忘记的,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于是安慰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他,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他是他们的父亲,理应他有责任!"

朦朦沉默了.

"这只是我的看法,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去理智面对这件事!"

正说着,两个孩子哇哇的哭了起来,朦朦赶紧哄道:"小家伙要肚子饿了,我得抱他们回家去喂奶去!"

"好!"

"吕姐,有空过来坐坐啊!"

"行,有空我就过!"

看着朦朦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吕琳心里有说不清的滋味,曾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因为一段失去理智的爱恋,现在竟然在身心上承担了如些厚重的后果,这个代价恐怕也太大了吧!吕琳越想越沉重,她不禁想到了自己,自己曾经和杜伟国的一段迷失的过去,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的傻,女人在面对比自己年长,成熟,有成的男人面前,是不是就会盲目崇拜,甚至最后坠入情感之网呢?也许这正是情感上不太成熟的表现吧!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的变故,她的内心越来越坚硬,甚至都有些麻木了,直到李强的手术,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还会很疼很疼.不过,杜伟国对自己工作上的指导和帮助,这一点,她还是感激的,她真的希望他是真诚的,不带任何功利性质的,一个受人尊敬的领导对下属的关心和爱护,可是自己曾经和他的缠绵过去,让她到现在还是不能正面坦然的面对他,即使她已经和他说清楚了,即使她已经早就决定远离了!

她烧了一壶开水,把毛巾浸上,然后进屋,把床罩掀去,擦洗起垫席来,这一方垫席,还是结婚时买的,如今已经变得光滑,颜色变得很深了,睡到上面凉爽爽的,听老人说,这是人身上的血浸透上去的,吕琳想来,觉得这种说法就象汗血宝马流下的汗一样,血红血红的......她匍匐在上面,就象在倾听曾经的欢声笑语,曾经的恩爱缠绵历历在目,这是生活的见证,这是情感的积淀,一切都在这里重新勾起她的回忆......

吕琳伏在床上,不知不觉的拿起手机,给李强拨了过去:"喂!"

李强正在吕大山书房里和吕大山下着棋,接到吕琳的电话,他看了一眼吕大山,然后说道:"吕琳的电话!"说着走出了书房:"丫头,怎么现在打电话过来?"

吕琳听到李强喊他丫头,这个已经远去的称呼,让她感动的热泪盈眶:"你喊我什么?"

"丫头!"

"再喊一遍!"

"丫头,丫头,丫头!"李强连喊几声.

电话那头的吕琳已经泣不成声了.

"你怎么了?"李强有些不知所措.

"没什么,我高兴!我想起了我们的过去!"吕琳抽着鼻子说道.

"傻孩子,一天劳累了吧,早点休息吧!"李强关照道.

"等会吧,让家里透透气,一股霉味!"吕琳说道.

"辛苦你了!"

"你在干嘛呢?"吕琳问道.

"我在陪爸下棋呢,不跟你说了,他在等我!"李强看了一眼正等着心焦的吕大山,笑道.

"去吧!"

"你办完事早点回来,这两天小丽就要回来了!不要错过大家的聚餐啊!"李强嘱咐道.

"不会,我肯定在元旦前回来!"吕琳保证道.

挂下电话,吕琳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情也从刚才遇到朦朦后的灰暗转为晴天,她起身洗了个热水澡,穿着最朴实碎花睡裙,完全是几年前的旧衣,但吕琳觉得穿着特别舒适,也觉得特别怀旧和温馨!镜子中的自己,依然身材婀娜,只是眼角处有一点点皱纹,看来自己是老了,岁月不饶人,自己再也不是可以妄为的小姑娘了!她打开抽屉,准备拿出爽肤水,没想到指尖触摸到一只盒子,她下意识的拿出来,原来是杜伟国送给那对钻石耳钉.

看着这对闪闪发光的耳钉,吕琳的心情五味杂陈,特别复杂,也特别沉重,她的耳畔仿佛又传来杜伟国磁性深沉的声音:"这是我从香港带给你,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随即而来是他温情脉脉的拥抱.......吕琳痛苦的闭上眼睛,手上的盒子不由自主地掉到地上去了......

等她睁开眼,才发现一只耳钉滴落出盒子,掉到自己的脚边,她蹲下身子,伸手过去,准备捡起来,没料到竟然被耳钉戳了一下,鲜血涌了出来,染红的耳钉.......

耳钉的锐利划过手指,更如戳穿了心脏,吕琳摇摇头,努力不想回忆起过去,可是......这一夜她睡得特别不踏实,她竟然梦到了他,他苦苦的拉着他,把她拉进入怀,两条胳膊象蛇一样紧紧缠绕着她,令她绝望的差点窒息......惊醒过来,汗渍连连,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魇,她再也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静静的坐着,偶尔看着窗外,那飘乎的白纱窗帘随着夜风高高扬起又落下,划过她幽幽的眼眸......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会莫名想起久远的事情?细枝末节,点点滴滴,真的不能忘记么?吕琳很痛苦,痛苦的纠葛在让人窒息的过去中,无法平息,而且明天还要去面对着他,笑着脸求他办事,虽然这件事不是自己的私事,但是......

周六,周日,她忙着打扫着家里的卫生,洗涤干净后,去商场为朦朦的两小宝买了衣服和奶粉以及一些玩具,送给了自己的“干儿子”,其间她也顺便和陈辰聊了聊,而此时的他在自己面前竟然依然是一如平常的礼貌平和,看不出一丝的暴躁,只是从眼睛里偶尔会散发出阵阵的迷茫失神以及对朦朦的欠疚之意!吕琳的到来,似乎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些的生机,而两个小宝对自己的这个干妈,似乎也特别亲,笑得咯咯响,一时家庭每个人的嘴角都挂上了一线微笑,在吕琳看来就象久违的雨后彩虹!

周一清晨,吕琳化着淡妆,掩盖了这几晚的失眠,特别是面色竟然有些蜡黄,看来相由心生,一点也不假,抑郁产生不了美好的心情,更产生不了美丽的容颜!拎着资料袋,吕琳提早半小时来到了市府大楼,因为未到上班时间,所以上班的人还不多,只有不远处广场上跳操锻炼的阿姨,在整齐轻快地跳着晨操,她看着红日东升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她身边驶过后,稳稳的停在大楼前面,吕琳下意识的看去,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吕琳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徐卫,只是他步履轻快的走到后座,打开车门,从车下下来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他穿着一套深色西服,皮鞋锃亮,以至于不远处的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干净利索,这是他的风格,总是有条不紊,沉着大气,也许是觉察到什么了吧,他没有立即往前走,而是站定,下意识的转过身来,正好和吕琳的目光相对,一时间,她觉得有些异样,而她也感觉到他楞了一下,徐卫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吕琳,他的的心欢快的跳了起来:“杜市长,吕县长来了!”

杜伟国微微一笑!吕琳见他们发现了自己,于是走上前去,打着招呼:“杜市长早,徐秘书早!”

“吕县长比我们更早啊!来有事?”杜伟国爽朗道。

吕琳有些不好意思道:“为了我们郭里镇罐头厂资金的事,所以我今天醒早了,竟然没注意时间!”

杜伟国的目光锐利的扫过她的面容,虽然化了淡妆,但是凭着他对她的了解和男女之间的敏感,他还是看出了她眼角的那抹抑郁和淡淡的黑色光晕,看来她是没有睡好!于是内心不免生怜,低沉道:“就不要站这儿了,到办公室坐坐吧!”

说完就转身往办公大楼大踏步走去。

徐卫看着吕琳,轻笑道:“吕姐,走吧!”说着就紧跟着杜伟国身后去了。

吕琳点点头,看着面前两个男人,一个人到中年,一个青年才俊,两种不同的风格却透着精明练达,她很高兴看到徐卫的成长,这个曾经是自己属下,如今越发透露出一个正快速成长的势头!一路想着,吕琳来到了七楼,杜伟国打开办公室门,对身后的吕琳道:“进来坐坐吧!”

吕琳走了进去,悄悄的立在那儿,她发现内里设置一如往常的样子,只是屋角的竹子,长得更加清绿欲滴了,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仔细的瞧着这些生命力十分旺盛的生命之绿,轻叹道:“它长得真好!”

“是徐秘书照顾得好!”杜伟国笑着放下包,徐卫很快就跟着过来了,打开了空调,因为昨晚已经做过卫生了,所以一切就免,杜伟国交待道:“徐秘书,你去给吕县长倒杯茶来!”

“好!”徐卫答应着,并同时拿过杜伟国的专用杯子,离开了。

很快室内就有温度了。

杜伟国脱掉西服,露出简洁的白衬衫,十分亲和地走到吕琳身后,看着这熟悉的背影,一身裁剪合体的淡灰小西服,内里衬着淡粉色的无领,显得十分整洁,养眼,他一直觉得她特别适合淡粉色的装扮,那样显得她更加的娇嫩,甚至带有一股学生气的小清新,这是在一个久已毕业的女人身上很难显现的,也许是她身上的诸多说不清的特质,深深打动了他,吸引了他,久久让他未能忘怀!

“快元旦了,许城的天气还是凉得早啊!”他看着她的鼻尖上有些红了,知道她站在外面一定受冻了。

“是的!”

正说着,徐卫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过来了:“吕县长,请喝茶!”

“谢谢!”

“杜市长,我先过去了,有事喊我!”徐卫识趣的走了出去。

杜伟国点点头:“嗯。”

吕琳坐下,喝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揣磨着怎么开口提申请资金的事,杜伟国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现在看到吕县长真不容易,说吧,你要办的事!”

吕琳微微一笑,放下水杯,从身边的资料袋里,拿出幸福罐头厂的融资计划和那一套可行性研究报告,递到杜伟国面前:“这是罐头厂的资金申请和可行性研究报告,请杜市长过目!”

杜伟国翻了翻,笑起来:“嗯,准备得还挺充分!行,这事我会交给有关部门好好研究一下,到时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