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十郎，帮忙把那个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萧春华边轻轻将桌布抖开摊在草地上，边回过头对着站在萧苒苒旁边的赤司说道。
“嗯，好。”某人乖巧地拎着包走到萧春华身边蹲下，将包内的物品一一拿出排列摆放好。
在旁边坐着悠哉自在地泡茶的是萧正国，而萧苒苒和萧正轩在不远处的草坪上追逐着白鸽。姐姐扬着明媚的笑颜奔跑在白鸽身后，弟弟在一旁嘟囔了一声“白痴。”后去追姐姐（……）。
这里是城郊的某一个植物园。
萧春华笑着和苒苒两人挥手，嘴巴开开合合得不知在说些什么。
萧正轩看到后转身就见萧苒苒，他不由皱起眉头无奈地拦住自家那个还想要继续犯二的姐姐：“外婆叫我们好回去吃饭了。”
萧苒苒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身后停落在地上的白鸽啄食着她刚刚特意撒在地上的玉米粒，笑了笑：“唔，好吧。回去吃饭。”
萧正轩突然觉得自己家的姐姐好像真的是个不犯二就会死的奇葩人士，不由地一路上都在感叹着自己可怜的一生——小时候不懂事被某人连哄带骗地穿上公主裙，小学时某人总是仗着年龄优势和他打架，就在前几个月某人心血来潮跑到他学校接他放学，在校门口遇见他的同学后爆他小时的料……甚至还和那群女生约定好哪天有空要给她们看他的满月照！
这样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
越想越忧伤，总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特别的悲惨啊。
当他走到目的地后，才从悲痛（…）的回忆中反应过来，却发现害他感到哀愁的某人正毫无形象地坐在桌布上大快朵颐。
他立马地黑着一张脸坐下抢走某人手中的食物。
萧苒苒表示她对这种出门踏青什么的完全无所谓，能让她感兴趣的只有吃的。于是便不甘寂寞地抢走萧正轩手中刚抢过去的食物。
纯然忘记之前像个白痴一样地追着鸽子跑的事了。
这么一看，真的是很温馨和睦（误！）的一家子啊。
萧正国满足自在地喝着茶，和赤司在讨论着围棋的见解，萧苒苒和萧正轩时不时地为了争抢食物而大打出手，萧春华用着温暖的视线看着他们……
其实这样很普通的情景是很少有的，因为在萧苒苒记忆中，这样子一家人外出游玩好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
萧苒苒一家坐在饭桌前吃着晚饭——自从某人“温和”地建议了“在茶几上边吃饭边看电视是很不好的行为”后，他们的晚饭就改为了在饭桌上了。
“这个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吧？”萧春华突然想到什么，问起。
“嗯。”挑掉洋葱，萧苒苒拣起牛肉一口吞下。
“几分啊？”萧春华激动了。
“语文69，数学77，英语75，物理63，化学80。”抢在某人的筷子前拣起一块豆腐放入嘴中，满意地看到赤司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这么差啊。”
萧春华依旧是那样对成绩不满着。
萧苒苒没有说话，夹起一条蒜香炸虾，美味地眯起眼睛。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外婆在旁的数落声。
“好了啦，别说小孩子了。苒苒这次的成绩和上次比起有很大的进步了。”担心在这样下去说不定家里又要有一场大战的萧正国笑着打断了萧春华。
“这个双休日我们大家一起去植物园玩吧？就当是放松放松吧。”
于是就这样愉快地（大误！）的决定了周五外出踏青的事了。
“征一郎啊，你和苒苒应该年纪一样大吧？也是高一生吗？”萧春华突然关怀着。
“是的。”和萧正国在论着围棋的赤司“一本正经”道。
“那一直这样不上学没事吗？”萧春华担忧了。
虽然赤司和苒苒都有说过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事，可是萧正国萧春华两人全然当这是小孩子撒谎的小把戏，根本没有在意过。猜想着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譬如离家出走之类的，而一直故意不提到现在。
但是相处的这几个月里，他们是真的很喜欢赤司这个孩子。有礼自制、温和聪明、心思慎密、知识面广……十足的“别人家的孩子”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学校的，成绩怎么样。但她想征一郎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和她家那个不争气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因此这样迟迟不见有上学的意思，她是真的为此很担忧啊。
“外婆！”向来安静地沉迷于吃的萧苒苒不满地叫着。
“嗯，我会自学好的。”
赤司答道。一张脸上神情不变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愉快的迹象。
“好吧。但是不上学”无奈下不忘唠叨着，但很快就被打断了。
“啊啊，我吃饱了。赤司陪我去下植物馆吧，就当是饭后散步好了。”萧苒苒唐突地插嘴打断萧春华的话，就像是在告知着对方而已，口吻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拉起赤司的手不顾身后外婆“欸欸？我话还没讲完呢，你个死丫头”的声音，急忙又仓促地向外跑去。
好像这样奔跑着，就能听不见耳边杂乱的喧嚣声。
就能够这样逃离到一个静僻的地方，远离外界。
“对不起啊，拉你出来。但是呆在那里实在是太闷了呢！”
萧苒苒停下脚步，背对着赤司轻轻开口。
赤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比他矮一个头的萧苒苒，没有出声。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跑到这儿了呢。”声音中好像有些无奈。
“赤司……肯定很想家吧？啊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如果换做是我肯定每天晚上都要躲在被子里的偷哭呢！”
“但是其实有点羡慕赤司呢……能逃离自己的家的话，怎么样都无所谓吧？唔，说来这个世界真的是很不公平呢，明明一直在许愿能穿越的人是我，可是中奖的人确实赤司呢。”
“啊，不好意思。赤司肯定一点都不想要中这种奖吧？看我，又自说自话了！”
像是惩罚性的，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很不对劲。
赤司看着笑得灿烂，不好意思地说着抱歉的萧苒苒，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如果是萧的话，会很高兴吗？”
对面的人的表情明显呆愣了一下，似是苦恼了一番，终于展开了明亮的笑颜。
“当然不，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
但是啊，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很讨厌外婆的询问像是在灼灼逼人般，很讨厌刚刚赤司毫无反应的态度，很讨厌万事离不开成绩的谈话。
在外婆数落着自己成绩差的同时，虽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那时的自己整个人都被脑中的叫嚣给充满了呢。
在她不满地说着要死了，这成绩太差了的同时——“闭嘴啊，你说够了没有。”
在她皱着眉说着以后你可怎么办啊的同时——“闭嘴啊，我根本不想听这些。”
在她用着像是在关怀，却又灼灼逼人的语气说着你的成绩怎么会这么差的同时——“住口，可以不要再说了吗！”
真的不知道了，是不是只有成绩才是一切呢？
是不是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会被否认呢，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优秀的人，然后自己就变得一文不值了么……
总是用着这样担忧关怀自以为是的态度，说着让人奔溃的话。
真的很讨厌啊。
“是这样么……萧想要来看什么呢？”赤司眼神一闪。
“啊，这个啊~我记得是有个很漂亮的地方的。”萧苒苒想了想，笑道。
“萧以前来过这里？”
赤司发现少女这回直接动作停在远处，脸上的笑意全部褪尽。一个自嘲的、毫无笑意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以前学校春游来过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中尽是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这样的感觉好像就在不久前也曾感觉到过——那样怪异地开心的笑容和泪水一起。
萧苒苒这个人，绝对不是平时表现出的那样犯二呆萌。
“萧是很恨我的吧。”突然他问道。
“怎么会，为什么要这样想呢？”苒苒心下一颤，笑着镇定地开口。
“每次看向我的目光里的怨恨，我一直都知道。”
她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就这样许久没有说话，赤司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
“那是因为篮球总是败北会有怨念嘛，不要再乱想了。我怎么会恨你呢。”
不等赤司的回答，她微侧着头笑着，“快点快点，我找到了那个很漂亮的地方呢！”
她小跑着跑在前面，不时侧身回过来对着赤司挥挥手让他走快点。
是这样明显地表达着不想要再谈论下去的态度。
赤司闭上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跟着她一直走到一处满是植物，雾气缭绕的地方。他看着在身旁唧唧喳喳介绍着各种植物的苒苒。
算了，就先这样吧。
*
……
赤司，你知道吗？
那阵子自己每个夜里都会感到绝望，站在镜子前就能看见她扭曲的笑容恶毒地看着我，虽然一直听医生的话在擦着药，但是总是会不自禁地摸着伤疤心里想着要是愈合不了怎么办。要是留疤了怎么办。一直都很害怕着……
不过还好。
还好伤口很顺利的愈合了，也没怎么留下痕迹。
可是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后真的很怕，很怕如果留疤的话，自己会像之前那样怨恨着你，用那些龌龊的恶毒的想法诅咒着你。
这样的自己好像连心灵都扭曲了啊。
这样恶毒的自己……
根本不想要再回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