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香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冲散了帐内的久徊不去的药味。

龚袭托着食盘说:“丞相,夫人,饭菜好了。”月英坐起身,边帮诸葛亮一起收拾桌案,边深吸一口气,说:“很香啊。”诸葛亮催她道:“这边我来收拾,你快去尝尝,他俩可眼巴巴等着你的夸赞呢!”

月英走到桌几前,看老赵和龚袭从食盘里拿出一碟碟的鱼说:“不错啊,真想不到你们俩能整出这一桌菜来。”

龚袭噗嗤一下笑了,说:“夫人,好不好吃我们都是按老赵指示做的。您不知道,他在我旁边,就像个督军。一会儿检查鱼有没有洗干净,一会儿要我往汤里加豆腐,还硬要我清蒸,理由都只有一个——黄医师喜欢。”他朝被他说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老赵坏坏一笑,转头走向诸葛亮帮着他一起理清了床上的几案说:“丞相,老赵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丞相爱吃噢。”

诸葛亮边整桌子,边淡淡笑道:“夫人爱吃的定是美味,亮岂有不爱之理?”

月英拿起筷碟,先喝了口汤,赞道:“不错,清淡鲜美。”又尝了一块鱼,:“恩,这个鱼蒸得也恰到好处,入口即化。”。

老赵听了,受宠若惊,在一旁笑开了花,对龚袭说:“你看,我就说夫人会喜欢。”

月英笑着没回他,只是转而问龚袭:“翠萍的留了吗?”

“留了不少呢,夫人放心,我等丞相和您吃好了,就给她送去。”

“现在你就快去吧,和翠萍一起吃点,凉了会起腥,这边让老赵留着就好。”

“是,谢丞相,夫人,还有老赵。”龚袭高兴地去了。

月英舀了一碗鱼汤,搁上几块豆腐;又取锅里最软的烂饭,盛上浅浅的一口,盖了蒸鱼的腹肉,细细地剔了骨头,撒了一点蒸鱼汤汁在饭上,将汤和饭放在食盘上,先给诸葛亮端了过去。说:“东西不多,都是清淡,易消化的东西,你尽力吃点。”

诸葛亮颔首答应,说:“你自己也快去吃。”

月英回到桌旁,看着锅里的还有五六条蒸鱼,匀了大半出来给老赵说:“这些你和立仁他们几个一起去吃,当加菜,也让他们尝尝你搏命钓回的鱼。”

老赵有些许的不愿意:“这都是给您的。”

“我哪儿吃得下那么多呀?时间久了,就起味儿了,快拿去吧。”月英催他。

“是”老赵不敢再强求,只能悻悻答应,拿了食盘要退下。

“老赵。”月英叫住他,他回过身来,只见月英笑着,真诚地说:“老赵,谢谢。”

鲁莽率直的老赵,一下便感动得泪水迷了眼,模糊了眼前月英的身影,只有她的笑,若湖水潋滟。

龚袭轻轻走进了翠萍的营帐,将食盘搁在桌上,轻声唤道:“翠萍,醒醒,该吃晚饭了。”

翠萍睁开眼,下午服了药,又天昏地暗地睡了一下午。连月英走开都不知道,这会儿见夫人床上不见了人,着急了起来,忙问:“夫人呢?”

龚袭扶她起身,说:“你先别急,夫人去丞相那儿了。”

舀了一勺鱼汤送到她嘴边说:“来,喝点鱼汤,还有蒸鱼,都是夫人特地关照要留给你的。”

“鱼?哪来的?”翠萍看到鱼,也是一脸惊讶。

“咳”,龚袭叹气道:“是老赵冒险去弄来的,把夫人气得不轻,连着丞相一块儿给数落了。从没见过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啊,夫人怎么样?”翠萍推开鱼汤,一脸着急。

“刚才看夫人憋得喘不上气,把丞相和我们都吓坏了。还好马上让她服了药,现在没事了。”

龚袭说完又舀了一勺鱼汤给她。

她喝了一口,摇摇头说,“那一定是她身子撑不住了,累极了才会这样。前些天她就会时不时感到胸闷,偶尔还会痛。可人前像没事人一样,怕惹丞相担心;人后却会叹自己身子骨无用,只有我和老赵看到她无力无助,暗自流泪的模样。昨晚上又发了烧,也怪不得老赵急了,拼了命要去寻些补身子的给她,若是我好着,也定和老赵去。”她说着有些呜咽。

龚袭听了,本已提起的汤匙,不觉已滑进了碗里。他强忍住在眼里打转的泪珠说:“丞相,夫人都太不容易了。丞相他在回汉中路上,曾吐过血,这事只有我知道,他谁也不让说,更是特别嘱咐我不能向夫人提。”龚袭的眼泪还是猛地流了下来。

“什么?”翠萍一时惊呆。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尽快去服侍夫人。夫人好了,丞相他才能彻底缓过来。”他抹了把泪,吹了吹汤说:“快吃了,吃完了我得回去帮丞相做事去,好让他早些歇息。”龚袭又舀了一勺汤给她。

“我自己来,你去吧。”翠萍伸手想去拿碗羹。

龚袭一让说:“你手伤成这样,怎么拿?别洒了。”还是细心地喂着翠萍汤,饭和鱼。

翠萍问:“你吃了吗?”

“待会儿你吃剩的,我吃点就成。”龚袭还是一勺勺地喂着。

翠萍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吃,但所有的东西硬要留一半给龚袭。

翠萍吃完了,龚袭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要走,翠萍说:“龚袭,你把汤喝了,老赵好不容易捕的鱼,夫人给留的汤,不能糟践了。”

龚袭听了,端起咕咚咕咚两三口就喝完了,他一抹嘴说:“真好喝,你安心调养,外面恭俭守着,有什么事情你让他叫我。”

翠萍催他:“快去吧,记得帮我照顾好夫人。”

“是。”龚袭一拱手,出了营帐,可挑起门帘的那一刻,还是不禁往里回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