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三具腐烂发臭的尸体,铃兰沉默良久,默默的看着,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的蹲下身来。

死了……啊。

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死了呢?!

铃兰说不好自己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她觉得自己和这一家子本身并没有什么感情的,住在一起更多的只是一种习惯,或者是为了融入这个世界做的一些妥协。

毕竟,在她看来,这么一家子,其实对于她来说都是拖油瓶。

但是,眼看着这些人都变成了尸体,她又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眉头深深的皱起,把到了喉咙的不舒服的感觉咽了下去,好半晌,她的面容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一次,她终于伸出了手,在这么一个阴森又布满了腐肉气息的地方,对着那些尸体翻找些什么。

遇害的时间可以确定,应该就是当初她上山之后发生的事情。

虽然尸体腐坏严重,但是这么多尸体,一具具的检查过去,总是会查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一天铃兰没有回县里,一个晚上的时间,她亲手把这些暴尸荒野的尸体给埋葬了。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不要去追究,他们的死和你没关系,不要在去想了。

但是事实却是,她跪坐在二老的坟包前面一个晚上。

当第二天的黎明到来,阳光从东方升起,刺眼的眼光照射过来,投在铃兰的脸上的时候,她的一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血红色,那斑驳的色彩,透着一股子不详的气息。

这样刺眼的阳光让铃兰稍微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她微微的闭了闭眼睛,在睁开的时候,她那只眼睛却有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隐隐的像是感觉到了些什么,有些迟钝的伸手捂住了那有些异常的眼睛,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空洞的双眼当中好像有什么片段一闪而过。

那些片段闪现的太快了,依稀的她能够看到一些厉鬼哀嚎的身影,随后便是大脑某一个点发出了隐隐的刺痛。

但是也许跪的时间太长了,铃兰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麻木了起来,这样的刺痛愣是没让她的神情有任何的变化,她只是静静的跪坐在哪里,许久之后,她缓慢的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了下来,那只眼睛再次变成了宛如厉鬼一般的鲜红,甚至那鲜艳的红色还像是蜘蛛网一般的开始扩散,从眼睛扩散到了她的脸上,然后是半边身体,铃兰像是无知无觉一般,但是当那血丝想要从这一半身体蔓延到另一半的时候,她的手终于再次有了动作,特别快很准的插入到了那鲜红的眼睛当中!

那模样,就像这眼睛不是她的一般。

而那诡异的红色也像是被弄疼了一般,猛然收回,最后全都收入到了那只血红色的眼睛当中。

铃兰缓缓的把带了血迹的手指从眼眶当中抽出,那鲜红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破损的瞳孔也飞快的恢复成了原装,最后眨巴了一下,眼底居然诡异的露出了一抹委屈的深色。

铃兰不管那些,她只是静静的跪在哪里,静静的消化自己脑子里突然之间多出来的一些片段。

那是一些驱鬼的画面,她本身好像也变成了鬼,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被囚禁在了一个地方不能出入,所以只能用别的方法,趋势那些鬼怪做事。

铃兰不清楚这记忆到底是不是她的,因为这个记忆的时间跨度好像很大,她不是很确定。

但是,脑子有些发木的她却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是活人,想要驱鬼,直接来是不成的,她需要使用一种媒介作为载体。

好在,她的这只不知来历的眼睛挺好,鬼气四溢!

脑子里不着边际的想着一些不过脑子的事情,手指却就着那一点点血,在肮脏的泥土上,缓缓的勾勒出了一个图案出来。

这个图案看起来有些不着边际,说是阵纹都觉得勉强。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在画完之后,居然散发出了一阵阵肉眼可见的鬼气。

鬼气在弥漫,原本寂静的乱葬岗也忽然变得嘈杂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好像有什么声音响起,却有让人听不真切,就像是幻觉一般。

鬼气就像那钓鱼的饵,飘荡了一会儿,便有鬼忍不住咬了钩,再然后,便再也无法挣脱了。

这种拘鬼的办法很粗暴,一旦有鬼经受不住诱惑,变回被这鬼气缠上,拴在脖子上,只要不听话,便会直接魂飞魄散,半点儿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铃兰依旧跪在哪里,对于那个疼的满地打滚的鬼视而不见,继续画她的。

那只血红色的眼睛对于鬼怪的嘶吼像是很感兴趣一般,眼底闪过了一丝残虐的气息,满地打滚的鬼的双眼当中缓慢的爬上了一些血丝,他像是还想要挣扎,但是这些都是无济于事的,最终这只鬼能够做的,也就只有屈服一条路可以走罢了。

这个地方是乱葬岗,本身鬼怪可不少,怨气重的也有很多。

但是真正的战斗力,却是少的可怜的。

毕竟,这里的都是孤魂野鬼,连个正经的坟包都没有,谈何战斗力。

铃兰一个个的画着,直到艳阳高照,她的双眼一阵模糊,血红色的双眼再也维持不住变回正常模样之后,她才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铃兰现如今的脸色很是苍白,嘴唇乌青,那副双眼无神的模样,站在一群脸色铁青的鬼当中,还真没有半点儿的违和感。

那图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用那个图案束缚住的鬼魂都拥有了现行的能力,除了双脚还无法落地,体温偏凉之外,看起来还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

鬼魂显然对自己现如今的状态也很稀奇,尤其是再次站在阳光下,感受着眼光照射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这样这些鬼魂很是享受。

连带着之前受的那阵子罪都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铃兰这一次一共招来了五只厉鬼,一个三十多岁的模样,一副小厮打扮,身上血迹斑斑,尤其是双腿,看起来像是硬生生的被打断的,虽然是厉鬼,但是实际上身上的戾气却是这五个人当中最少的,看见铃兰看过来,还会露出一个僵硬的,谄媚的笑容。

站在这小厮身边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身上穿着华服,身上穿戴的配饰也无一不是精品,看起来一副珠光宝气的有钱公子哥的模样。

但是实际上,这孩子五孔流血,口中牙齿就像是鲨鱼一般,尖长的指甲乌黑发亮,是这五个厉鬼当中戾气最重的一个。

站在小孩子边上的是一个风姿妖娆的女子。

女子身穿绫罗绸缎,看起来像是华服,但是实际上却要比各家小姐穿的暴露很多,香肩半露,艳红的肚兜也能看到些许,上面绣工精美的金色牡丹更是夺人眼球。

女子用一个美人团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露出的半张可以看出其拥有一张巧笑倩兮的美人脸。

但是实际上,透过那轻薄的美人团扇,另外半张脸,却被人活活剥去了破肉,露出了熊红的骨头。

女子的目光含着一抹忧愁,其身上的鬼气中,怨气大于戾气,如若不是这心中戾气不散,说不准这事件就会多出一只艳鬼了。

最后剩下的那两个,却不是正常的人类模样。

一个是带血的绣球,喜庆的红色透着一股子不详的气息,另一个却是一只瘸了一条腿的癞皮狗。

铃兰看着这五只鬼,挥挥手,便让这五只鬼消散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进了县城。

从这天开始,县城当中变多出了不少传说。

有人说,县城当中最有名的烟柳巷中的一个拉皮条的混子死在了衙门口,被活活吊死在了衙门的牌匾上,而县老爷那已经出嫁了的小女儿这天晚上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邪,第二天起来就疯癫了,并且还自己伸手抓花了自己的脸,半张脸被抓的血肉模糊。

至于这出嫁的小女儿的夫君,被人从烟柳巷找到的时候,双腿已经被人给打断了,同样是一副被吓得疯疯癫癫了的模样。

县老爷的亲生女儿和有钱的乘龙快婿都变成了这幅模样,当下便也震怒非常,没过几天,‘上面’便来了人。

这天铃兰就坐在对着城门口的茶馆里面喝茶,人刚到,铃兰便把他们认了出来。

这次一共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女子长得娇俏可爱,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头发简单的束起,腰间和手腕上都系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分外娇俏可人。

男人当中一个和女子穿着相同的打扮,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上没有那么多铃铛,只是在腰间配了一串,行走之间也没有什么声音,身后同样背着一柄长剑。

而另一个少年却显然和这两个人不是一路的,一副儒生打扮,眉目之间带着一些书生气,手中空白的折扇摇啊摇,腰间佩戴着一枚方形玉佩,离得远,看不清那玉佩的模样,但是远远的,铃兰依稀的能够在其中看到一些灵气。

铃兰默默的低下了头,自顾自的吃着自己面前的点心,就像是没注意到这一行人一般。

而这一行人当中,也就只有那儒生模样的青年人在和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铃兰的方向,看到那边坐着的,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之后,才缓慢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这三人旁若无人的走入到了县衙当中,之后没多长时间,三人便各自带着一些官兵出来,四下散开,而铃兰,这会儿也离开了茶肆,晃晃荡荡的出了县城。

铃兰现如今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她回到了原本的孤山村所在地,虽然哪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树林,但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

这里被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木屋,她就住在这个木屋当中,静静的等待着那三个人的到来。

县城当中的排查活动做的如火如荼,原本这三人也是有真本事的,虽然不能说有多厉害,但是抓个鬼驱个邪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比较坑的是,那五个被铃兰利用完的鬼物,铃兰根本没留那五个过夜,放任那五个鬼物了解心愿之后,便直接把对方给超度了!

铃兰这一手做的很是干净,尤其是她的超度和正常意义上的还不一样,并不是洗去鬼魂身上的怨恨和戾气,让其自动感受到鬼门的召唤。

而是简单粗暴的,自己用特殊的法门感应到鬼门的气息,然后把这五个没有经历过任何净化的鬼,毫不留情的给塞入到了其中,干净利索的简直让五个鬼心疼自己。

不过这样做也是有好处的,就比如说,那三个人就是愣没找到有超度过的痕迹。

只是,超度没找到,清洗记忆的事情却是被发现了。

一开始他们察觉到县城人的记忆有问题,还是发现了一个举止奇怪的半大孩童,孩童模样奇怪,难免就多问了两句。

再然后,那孩童就很直接的把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心中最大的疑惑说了出来——为什么孤山村的人都不来赶集了呢?

原本只是孩童的随口一问罢了,但是随后,随着那儒生模样的青年上了心,几次询问过后,却发现在县城的人的记忆当中,孤山村根本就不存在之后,这件事情才彻底暴露了。

之后便是一通更大范围的查找和排查,最后一通问下来,脑子里还有关于孤山村记忆的人只剩下了三个,一个就是那个疑问孤山村的人为什么还没来赶集的商人家的孩子,一个是喜欢坐在家门口嗮太阳的,有些记不清事情了的老人家,最后一个,居然是才回来探亲的一个妇人。

这下子,事情就变味了。

如果说,只是县老爷家的家人出了什么问题,那这件事情还是一件小事,说不准就是什么厉鬼报仇之类的。

能够派三个弟子过来,已经是非常重视的表现了。

但是,如果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上百人,甚至是有一个村子被抹平了,那这件事情就上升到邪修的高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