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浩睁大眼呆呆地立在那里。
即便通晓天下,但现实与主机中的理论知识完全是两码事,相近相似而不尽相同,当下对红月一号的话他深有体会。
“既然不再选,那这把刀和这支枪便会在未来九年为你的生命护航,生或是死都在这两样武器。”
夏承浩心中杂乱,但还是微微点头。
红月一号接着又缓缓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是人类的生存规则,红月清洗者不需要情感,谁学会利用自身之外的器物淘汰对方,也会多一分胜算。”
他的话里充满了无上的智慧却也带着无尽的杀意,夏承浩几乎听得着了迷。
每个生物个体都会本能地将自身生存机率最大化,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而相互竞争,这是宇宙间不变的基本原则,只是从红月一号嘴里说出来更贴近现实。
“常人搏杀多是拳脚争胜,最多不过刀枪相向,死伤极为有限。”红月一号头一次用手伸出手来拍了拍孩子的肩头,“从人类明火药开始,更大规模的争斗便开始出现。”
这次夏承浩眨了眨眼,表示不太明白,因为人类的战争与当下的场景并没有什么联系。
红月一号冷冷轻笑,眼里带着重重的嘲弄之意,他不是在嘲弄夏承浩,而是在嘲弄葛利斯星球上的整个人类世界,“星球上人越来越多,资源却越来越匮乏,迟早会有人饿肚子。葛利斯是个饼,吃它的蚂蚁越多,每一只所以分到的就越少。争斗是必要的,所以,红月才有生意可做。”
夏承浩满脸迷惑,这半年时间里关于“人口论”他已经在级学院里理解,关于战争的原因也再了解不过,却不知道战争也是种生意,并且是红月的生意。
正在他想弄清楚时,红月一号却解释着另一件事。
“在更多人眼里,清洗者是杀人机器甚至是战争贩子,不理解我们。他们都以为我们不在乎除了少数人之外的多数人,其实有许知道多数人的生存,正是我们用少数人的死亡换来的。”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
夏承浩愈糊涂,烈火星球,明明最终只会有极少数人生存下去,却为何又是为了多数人生存,真是个自相矛盾无法理解的命题。
红月一号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最终烈火星球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走出去,那么你便是少数人。但你走出去之后会杀掉这个世界上另外的一部分少数人,而他们的死会让多数人得到这部分人的资源,从而拥有更大的生存空间。”
夏承浩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百多个孩子里的少数人将活着出去,杀掉岛外少部分的人,以此拯救更多人?”
“科技越达,杀人的手段就越先进,战争中可以根本连人都不见不着,轻轻按个钮就能毁掉整个城市,让千万人在几秒内化成灰烬。”
“可这些资源却偏偏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战争越像游戏,就越没有人去在意它的后果。”
说到此处,红月一号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而我们红月,就是要去清洗葛利斯人类世界里玩这些游戏的人以及与之相关的人。但先,你们要从烈火星球的生存游戏中胜出,才有能力代表红月,去清洗真正的战争游戏者。”
他还说:“战争游戏,不单单是军事上的,还有政治上的,经济上的,文化上的……”
红月一号转过身去,望着深沉的夜色,轻轻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红月的生意人,比人类所有战争游戏者都要强才行。”
夏承浩点点头,到此已经明白红月一号的话中之意。在葛利斯星球上有少数人玩弄政治,操控经济,建立军团,创立派别去摆布人类世界,而普通民众则天天看着悬在头顶的各派利剑。
操控利剑的政客们或是专家们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并且因为利益而对游戏结果毫无顾虑。
红月正是从这里面看到了巨大商机,以生意人的角色派杀手去清洗游戏者,清洗那些政客等等。由此,更多人会平平安安生活在那个星球上。
但有些问题现在不会有答案,需要九年之后夏承浩离开烈火星球之后才有机会验证。清洗过程是否会造成更大的动荡;又或是如红月这般不分好坏的全面清洗,是否良性;红月清洗葛利斯的精英们,真如红月一号所讲如此简单的动机吗?
这是他内心所想,不会说出来。烈火星球不允许有人性思考,只需要弱肉强食,只需要杀戮。
夏承浩问自己,如果杀一个人能避免一场战争,你会做吗?答案是肯定的,当然会。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去区分对与错,或者红月清洗者只需要执行而不用辨别是非。
红月一号缓缓转过身,盯着夏承浩说:“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四个半月之后,你将接受这个星球上为严酷的体能训练,你既然第一个从级学院走出来,最好不要死得太快,那样的话会让我失望。”
夏承浩全身一寒,垂不语。
“记住,你不杀人,人就杀你!”红月一号已离去很远,声音却像是在耳边炸响一般。
孩子猛然抬起头盯向红月一号消失的方向,黑暗里仿佛有人正紧紧盯着自己,那人是谁,爸爸吗?又或是邢正斌?不可能,眼前只是犹如深潭一样不可测的暗夜。
失落地低下头,转过身放下手枪,慢慢打开电子阅读板。无心看进去,满脑子都是红月一号的话。其实想想有些可笑,都已经身置于死地了,何必还要求生呢?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无声无息,从窗口看向远处的星空,纷乱的思绪开始慢慢抛之脑后。夜,渐渐变得清澈透明起来。
现在,可以开始看书了,心静才好。
午夜,一柄刻有“kappo”字样的钛金柄激光匕嗖地飞出,重重钉在金属横梁上,海边飞来的一人虫子被切为两段,从空中轻轻飘落在地。
随即,轻风拂过,尸体不知吹去了何处。
夏承浩突然感觉睡意很浓,倒向地板迷糊过去,长时间紧绷的情绪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太阳再次升起之时,他才从海浪声中惊醒。
如此往复,一天又一天,很快两周时间便在睡与醒之间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