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肇与邓绥的极力劝说下,窦太后终于同意搬回长乐宫居住,但拒绝像之前一样一大堆宫女宦官们伺候着。这些年在桐宫每日养养花,晒晒太阳,与桐宫内的几个旧相识相逢一笑泯恩仇,聊聊天,日子倒是过的潇洒自在。
刘肇也只好由她了,也答应窦太后的要求,将桐宫中的几个废妃释放出来,与她一起搬去长乐宫居住,重新修葺桐宫,自此后宫不再有什么冷宫之说。
邓绥也因此与窦太后结缘,婆媳之间还是如往常一样相称,邓绥每日都会去长乐宫请安,与太后聊聊天,婆媳之间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阴柔却因此对邓绥的怨恨越来越深,她固执的认为是邓绥故意演的一场苦肉计,让她得罪了太后,也开罪了陛下。
所以,她思来想去,便认定了是邓绥在暗中设下的一个局。因为在那场桐宫事件中,唯一受益人便是邓绥,其余娘娘皆被惩罚。
阴柔当夜梦魇不断,因刘肇当时冲口对她说出的“不配做后宫之主”而耿耿于怀。甄氏见她日夜不安,也跟着着急。
两人整日在宫中商讨如何讨好陛下,甄氏更是托人从宫外讨来一个专生儿子的民间偏方,阴柔本不信,但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姑且一试。
想想如今能保住皇后之位的唯一也办法也只有能尽快再怀个皇子,这样即便邓绥再得宠,也威胁不了她皇后的位子了。
可是她派人出请了几次陛下,陛下都推辞说忙,转眼便进了邓贵人那里,怎能不令她生恨。
她日夜想念的人,心里整日想念的是另一个人,令她怎能不生恨。夜深人静时,孤独和落寞像洪水猛兽一般啃噬着她。如果没有以前的宠爱,也不必有如今的失落。可是为什么邓绥一进宫,这一切就都变了。
而邓绥这边,因为近来忙着帮助班昭修史,每日还要去太后那里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长秋宫,也因刘肇命几位娘娘闭门思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准私自外出,也不准外人探望,也无法去解释这一切,她满心以为阴柔会理解这一切,却没想到怨恨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再难根除。
阴柔对她的恨,不知不觉已然日渐壮大。壮大到足以摧垮她们之间这十几年培养的身后感情。
没想到随之发生的另一件事,更令阴柔对邓绥的误会加深,怨恨加深。
这日傍晚,邓绥与红玉从东观藏书阁出来,在回宫的路上一处假山后听到有人压抑的哭声。
两人寻着声音找去,却见皇后宫里的宫女玉箫坐在那里哭的正伤心,见到两人吓的急忙将眼泪擦干,行了礼便要离开。
红玉认出是皇后宫里的玉箫,因她平日总是仗着是皇后宫里的人欺压其她的小宫女,本想借此给她一个教训,见她满脸泪泪痕心有不忍,拽了她一把,“玉箫,你哭什么,不怕传到皇后娘娘那里又要挨骂。”
玉萧经常挨骂的事私下宫女们传的厉害,红玉岂能不知,对她是又气又怜。
玉箫听到她说出皇后娘娘时满脸的惶恐,泪珠子成串的往外冒,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邓贵人,求你不要告诉皇后娘娘,玉箫以后再也不哭了。”
邓绥见她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吓成这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玉箫,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玉箫一边摆手,一边支支吾吾道:“没……没事……”
邓绥把自己手中的帕子交到她手中,“快把眼泪擦干,再哭眼睛都要哭肿了。”
玉箫感激的擦着眼泪,“谢谢邓贵人,您是这宫里对奴婢们最好的娘娘了,红玉姐姐有您这样的主子是她的福分。”
“你不是老说你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嘛。”红玉在一边打趣道。
玉箫尴尬的笑着,“皇后娘娘以前性子好,但自从邓贵人进了宫,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不动就拿我们这些个奴婢出气,尤其是甄大娘,她打起人来可疼了。昨天我不小心打破了皇后娘娘的一碗求子药,甄大娘嫌奴婢笨手笨脚,将奴婢狠狠地打了一顿。”说着捋起自己的袖子。
胳膊上一片淤青,有些地方红肿一片,旧伤加新伤,看的人触目惊心。
两人将玉箫带回宫里,安慰了一番,并叮嘱她以后不要四处宣扬她挨打的事,玉箫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娘娘,我怎么敢跟别人说,别看我平日里笑的比谁都灿烂,说出去怕被人笑话,万一被甄大娘那个恶婆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红玉见她还算真诚,笑着打趣,“你就因为甄大娘将你打了一顿才躲在那里哭鼻子啊。”
玉箫本已雨过天晴,听她说到这个事,又是一脸愁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家里来信,说我娘病了,没钱给她治病,我娘……她……快不行了……”
邓绥朝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示意朝里屋走去,片刻走了出来。
只听邓绥在问她,“你将这件事告诉皇后了吗?”
玉箫摇头,“奴婢不敢,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好,奴婢不敢惹她。”
红玉走了过来,将钱袋放到玉箫的手中,“这是我们娘娘给你的,五千钱,应该够你给你娘治病用了,你快点拿着钱走吧,别让人看到你来过这里,也别让人知道娘娘给你钱的事,省的惹出些事来。”
玉箫接过钱来,“娘娘,奴婢谢谢娘娘。”说着给邓绥跪下磕了好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到门前又转过身来说道:“娘娘,奴婢无意间会听到……甄大娘老是在背后说娘娘的坏话,挑拨娘娘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还有那耿娘娘她们……皇后娘娘她……您以后小心点……奴婢走了。”
玉箫走后,郑众派人过来传话,说陛下晚饭要在嘉德宫用。刘肇已经连着几天,一直留宿在嘉德宫,邓绥有意让他去别的宫,但说的次数多了,刘肇难免不多心。
用完膳后,刘肇果真又是赖在这里不走,邓绥满心的欢喜,但也是忧虑重重。
喜欢一个人,自然想每时每刻的待在他的身边,想住在他的心中,让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她自己。可她也知,他是君王,他也是后宫好多娘娘的丈夫,她不能独自占有他。
自她入宫以来,风言风语不断,好多矛头针对她,若不是刘肇刻意的保护,她能对付过来明抢,却对付不过来那些暗箭。但她不想让他分心,不想让他的后宫乌烟罩气,所以她能做的便是想着法的将他推向别人。
在这后宫惟一的生存法则,便是时刻想着她并不是他的唯一,他是好多女人的唯一。
第二天早上刘肇上朝后,邓绥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了,红玉为她梳妆。
“娘娘,听玉箫说,皇后娘娘今天到白马寺烧香去了,说是去求子。”
“玉箫倒是懂事的人,但是你记住我们帮她不是为了在皇后面前安插眼线,以后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问的不要问。”
红玉撇了撇嘴,“我才懒得管呢,我是替娘娘您着急。”
邓绥从镜子中看着正在为挽发的红玉,笑道:“替我着什么急呀?”
“娘娘,您不知道啊,皇后娘娘现在一心求子,各宫娘娘也是各显神通,想要生下皇子。可是陛下人不去,她们就算想也是白想。娘娘,您可不一样了,陛下一个月有十多天在您这里,剩下的几天不是忙政事就是象征性的各宫转转。陛下对娘娘那么疼爱,娘娘您可得抓紧了,您再给陛下生下个皇子,陛下不知道爱惜成什么样。”
邓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自己受宠最多,却一直没有好消息,也是有些失落,“我这肚子也是不争气。”
用完早膳,邓绥一早来长乐宫请安。太后正和陈太妃、李太妃在正殿中用膳,等她们用完膳,几人一起来到正殿,太后指着案上的一幅楚绣,对邓绥说道:“这是楚绣,叫《多子多寿图》,还是先帝时江夏郡进的贡品,当年姑姑正得先帝宠爱,就把它赏给了姑姑,这么多年我一直珍藏着它,前些天,我想晒晒厢底儿,无意中翻了出来。”
邓绥仔细观看着这副楚绣,只见图中绣有一株果实累累的石榴树,树下九只神态各异的灵猴,眼巴巴地望着树上的石榴馋涎欲滴,再看这幅绣图,绣工精细,活灵活现,不由赞道:“绣得真好,这几只灵猴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还有这树上的石榴,都咧了嘴儿,看着就想吃。”
几个人都她逗的大笑,太后更是笑着拉过她的手,“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姑姑,绥儿可不敢要,这可是先帝送给姑姑的。”
陈太妃一边说道:“邓贵人,你还是收下吧,太后也是一番好意啊。”
李太妃更是将目光移到她的肚子上,“邓贵人抓紧给太后生几个重孙,太后才高兴呢。”
邓绥羞的满面通红,不知该如何回话。入宫已经一年多了,后宫娘娘中数她侍寝次数最多,她却迟迟没有好消息传出来。家里母亲来信问到此事,比她自己还急。昨日曹大家也提及此事,让她对此事上点心。
如今刘肇的子嗣只有一个刘胜,自皇后娘娘小产后,后宫各位娘娘也都再无消息,朝中大臣也都上书让陛下关心子嗣问题。
刘肇如今最想要的便是能与邓绥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也曾传太医院韩太医为把她过脉,除了体寒之外,邓绥身体也并无不妥。
孩子与大人也是要看缘分的,两人也便靠这个来相互安慰和鼓励。
从长乐宫回来,邓绥绕道去了长秋宫,皇后娘娘还未从白马寺回来,回到宫里,弹了一会琴,便见绿荷从外面慌里慌张跑来。
“娘娘,您快去救救玉箫姐姐吧。”说着哭了起来。
邓绥从琴案前起身,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问道:“怎么了,绿荷,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