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位列九大宗门的鸿雁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门下弟子大部分被魔宗俘虏,而宗主袁恒则成了阶下囚。
“既然被我们魔宗俘虏了,就不要想着逃,尊主宽厚,许还能饶你们一命!你们几个都给看我好了,可别出了岔子。”
“是!师兄!”
那人本已转身走了,却突然回过头看到了俘虏中的孟游,“你……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孟游贵为剑宗宗主的儿子,经常出席九大宗门的重要场合,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见过他几次。此时那人一问,同被俘虏的鸿雁门弟子顿时认出孟游,“你们还不快把孟前辈放了!小心神剑宗踏平你们魔宗!”
“神剑宗?”
两名魔宗弟子相视一望,孟游理了理领口,淡淡笑道,“在下孟游,不巧正在鸿雁门做客。”
这人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看上去年纪不大,修为刚好在金丹后期,再加上腰间那柄一看便知不俗的剑,两人顿时便信了七八分。
左含思的声音遥遥传来,“马上便到宗门了,你们不快走在那磨蹭什么!”
那弟子连忙行礼,“大长老,我们抓到的俘虏中,有人说他是神剑宗的孟游。”
周围的弟子顿时议论开了。
“神剑宗?怎么会有神剑宗的人?”
“那孟游不是神剑宗宗主的儿子吗?”
“神剑宗没一个好东西,一起杀了算了!”
那些不堪的言语却好像根本入不了孟游的耳,他只是淡淡地笑着,双目直直地望着最前方的华贵辇车
。
云容闻声走出来,站在辇车上负手而立,他居高临下,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孟游身上,那睥睨众生的姿
态,几乎让孟游心悸得发狂。
“云尊主。”他抱拳行礼,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左含思见果然是孟游,有些为难。虽然他们与神剑宗对立,可这孟游就似一个烫手的山芋,把他带回宗门要派人看着他,还极有可能惹怒孟长德。
她正想询问云容的意思,却见云容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那种近乎在看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所有人都察觉出这位魔宗尊主的心情很不好,他眼中的杀意几乎毫不掩饰。
孟游的心一凉,他不知云容这杀意从何而来,之前云容还是谢赐时自己对他也多为照拂,还曾懵懵懂懂当着他的面表明过心意,云容便是不喜自己,也不该有如此敌意。
“尊主!尊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声叫喊,一名弟子正拼命地朝他们这边跑,可他连疾行的本事都用上了也没能追上面前的人。
云容转头就见承景从天而降扑到了辇车上,也不管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盯着,就紧紧地把他搂到怀里。
云容一走几日,竟也没有知会他一声,承景起初还不信,后来找遍了魔宗也没有找到云容,顿时气得发狂。刚刚听弟子说云容就在门外,他便不管不顾地冲出来寻,直到把人抱进怀里,才终于放下心。
后面跟着的弟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尊主,承景前辈听到您回来了便非要跑出来接您,我们拦也拦不住。”
云容心中一暖,朝那弟子摆摆手。他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弟子们多不敢向承景动手,承景本身又力量不俗,他们自然是拦不住的。
云容将承景冰凉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柔声道,“不辞而别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一众弟子们低下头,他们何曾听过尊主用这般温柔宠溺的口吻说过话?又何曾见过尊主这样低声下气地让别人原谅?先不说尊主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光是那为祸人间的样貌便足以让人心软了,那还需要这样低声恳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承景抢了去,哪还会有人想起被俘的孟游?
孟游一脸记恨地看着承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活着!当初无念追着云容和承景而去是他亲眼所见,而当时的情况承景依然受伤,他根本不相信承景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脱身!更何况如无念那般修为高深的大能,又岂是旁人毫发无损便能伤的了的?
可现在承景不仅活着,还夺走了云容对他的所有注意!难怪云容刚刚看自己的目光如此冰冷,难怪云容对他的态度如此冷淡,都是因为承景从中作梗!
他看见云容握住承景的手,双目几乎要瞪出血来!他费尽千辛万苦算计袁恒,将整个鸿雁门都赔了进去,就是为了见云容一面,混入魔宗伺机得到云容的芳心。
可承景明明什么都没做,竟然就被云容偷偷带回了魔宗,还毁了自己的全部心血!他凭什么?他根本就不爱云容,配得上云容的只有自己!
云容也似乎将孟游忘了,他拉着承景一同坐入辇车中。承景抱着云容就不肯撒手,云容轻轻地叹了口气,承景立刻敏锐地抬起头来。
云容点了点他的眉心,轻笑一声,眼中却带着淡淡的惆怅,“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自承景进入十世生死图后还一次都没有打开过道侣之间的心灵感应,他不知道承景在那边过的怎么样,更不知他进展如何。
他拉着承景的手,低声道,“你总是太要强了,何必将一切都揽在身上自己承担。”
承景不知他在说什么,只是看出云容心情不好,他想了想把玉琉璃拿出来给云容看。
云容本以为承景是记录了什么东西要给他看,可玉琉璃中映出来的却还是上次两人亲吻时的景象,云容好奇地问,“你怎么还留着这段?”
承景目光灼灼地盯着玉琉璃,用手轻轻点了点,笨拙地道,“云容。”
云容大惊,险些把玉琉璃扔出去,他激动地抓住承景的肩膀,“你可以说话了?你记得我的名字?你知道你自己叫什么吗?”
承景只剩一魂一魄后从未开口说过话,即便是气急了也只是嗯嗯啊啊地乱叫,云容曾一度以为若是剩下的魂魄不归位,承景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话来。可现在这种仿似突然看到希望的感觉让他激动万分,抓着承景的手紧得骨节分明。
但承景却只是盯着他又艰难地叫了一声,“云容。”
仿佛他只会说这两个字。
云容微微垂下眼睑,抱住承景,低声呢喃道,“不怪你,你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已经很开心了。”
因为承景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云容心中便认定只要加以训练,他一定也能够开口讲话。于是到了魔宗,云容便拉着承景进了魔鸾殿,扔下一群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弟子和俘虏们。
左含思只好认命地安排俘虏们的去处,而因为云容没有开口放人,孟游也一并被带走了。他咬紧牙关,目光阴狠地看向最高处的魔鸾殿。
皓月当空,星辰万里。
云容静静地坐在岩石上看着星空,半湿的长发披在身后,发梢垂入深蓝的水面。他试图通过道侣契约去感受远在秘境中的承景,但每一次念想传递了一半便似被铜墙铁壁无情地打了回来。
承景单方面关闭了心灵感应后,他就再也无法感应到对方的存在了,只不过窥探内心,还能看到心脏上连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锁链。
云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发梢捞起拧干,一件衣服突然披在了他身后。
云容眯起眼,却见是孟游。他当即转身猛地甩了孟游一巴掌,孟游踉跄一步,竟有些不知所措。
云容扬起下巴,湿润的眸子映衬着月光,“这里是禁地,没有我的命令旁人不能进来,难道没人告诉你吗!”
孟游有些委屈,他是白天看见承景从这里出来,晚上见云容进去才跟进来的。哪里会知道这里是禁地?更何况一路走来连一个看守阻拦的弟子都没有,哪有半分禁地的模样?
孟游忍下这口气,恭敬道,“抱歉,不知者无罪,还请尊主不要怪罪。在下只是见尊主孤身一人似乎心情不畅,心中甚忧,这才跟上来。”
“心中甚忧?”云容冷笑,“你怎么不去关心一下你那关在地牢中的老朋友?”
孟游脸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袁恒和鸿雁门中修为较高的弟子都被关在魔宗的地牢中,修为略低的则沦为奴仆。
云容那日攻陷鸿雁门后便发现事有蹊跷,袁恒已经发出了召回令,为何门派中的弟子人数却远远不够?再加上袁恒在地牢中怒骂时曾提到有人冒充鸿雁门弟子一世,如此推断,孟游恰巧在此时出现在鸿雁门,又与他回到魔宗就显得别有用心了。
云容刻意没有关起他,就是想看一看,孟游千方百计混进魔宗,到底想做什么。
孟游不知缘由,以为自己出入自由皆是云容刻意照拂,于是暗搓搓地计划起如何接近云容来。只是没想到,云容对他的态度比之前更为恶劣。
孟游没有回答,却是转移了话题,“自当年尊主送我冰心石那日,我对尊主便一见倾心,痴心一片。但我也知道尊主心中只有师兄,孟游不忍破坏,只想远远地看着尊主,绝无半点不轨之意!若是尊主当真不喜,那孟游也愿做个识趣之人,不再碍了尊主的眼!”
孟游双目紧紧地盯着云容,心中却一点底都没有,照理说他已经把态度摆得这般低微,一般人都不会强硬拒绝,何况云容从来都是一个宽和有礼的人。
但是孟游却见云容忽而勾起嘴角,那种微妙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
“好啊,祝你……得偿所愿。”云容转身,长发甩起一片水滴。
四个字轻飘飘地打进孟游的心中却是彻骨的寒意,孟游总觉得云容似乎知道了什么,可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