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翰自“夺命观音”手中讨得性命后,不久便返回了北方,从此更是潜心学艺,武功日渐精进,后奉命潜到红巾军小明王身边卧底,为元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其间几次想到武当无念谷,去找“夺命观音”讨教,但苦于军中事务繁忙,一直无法脱身。但奇怪的是这“夺命观音”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几十年过去了,沈翰也就将这事淡忘了。全没想到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却在此处碰到了她的传人。一番交手过后,他知道此生再也无法胜过对方,只有一事了之。
于是他便对乔青、乔宫说道:“这‘夺命观音’乃是老夫敬仰的前辈高人,今日我败也败在她的手中,我一点儿也不丢脸。从此后江湖上再没有了沈翰这号人物,你们就此赶回漠北,再不可到中原来了。”话一说完,身子便向后倒去。
乔青、乔宫等听沈翰的话,似觉不对,正要相劝时,见沈翰向后倒去,顿时一声惊呼,赶忙上前去扶。只见沈翰脸色铁青,已经没有了呼吸。乔宫用手一搭沈翰脉门,接着又对乔青摇摇头说:“老爷子走了……。”
乔青顿觉天旋地转,重伤之余,又遭此打击,不由得昏了过去。司马昊吃了一惊,一个箭步便到了乔青的跟前,忙帮助她推血过宫。不一会儿,乔青悠悠醒转,轻轻地哭了起来,司马昊连忙安慰说:“乔青,你不必难过了。老爷子轰轰烈烈一生,却也难得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将他葬了,也好让他入土为安。”
司马昊见沈翰自绝身亡,只道他孤辟高傲,性如烈火。今日在林锦云手下败得如此之惨,对他来说已是奇耻大辱。自己一世英名付之流水,因而着实令他伤心。一时想不开,所以自断经脉而死,看到这一幕,司马昊的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怜悯之情来。
乔青看了一眼司马昊,然后一把将他推开,冷冷地说:“多谢司马少侠的关心,我番邦女子还不至于懦弱到要人关心的地步。”说着,站起身来,对林锦云施了一礼说:“蒙姑娘不杀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容图日后相报。”转头对乔宫等人说道:“我们走吧。”
司马昊望着乔青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就好像乔青他们将自己什么心爱的东西拿走了一样。乔青往日诸多的好处,刹那间一齐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见司马昊这副丧魂落魄的样子,林锦云笑了笑说:“哥,人家已经去得远了,你还站着干什么。你就不怕冷落了我们么。”
方蕊接过话儿说:“姐姐有所不知,那可是师兄的心爱之人。还有什么比心上人离他而去,更令他丢了魂儿的事么。”
林锦云禁不住吃吃地笑将起来,司马昊脸色一红,不由得朝方蕊一瞪眼说:“就你贫嘴。”接着对林锦云说:“这是我师妹方蕊。”转而又对方蕊说:“她便是我常常提起的妹子锦云,你们以后多亲热亲热,就当姐妹一样。”
方蕊闻言,忙对林锦云盈盈地施了一礼说:“小妹方蕊,拜见姐姐。”
林锦云忙将方蕊扶起,端详了一下说:“哟,好个俊俏的妹子,与我兄长倒是天生的一对。”
方蕊听了这话,一张俏脸顿时羞的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心里头却是万般地受用。
司马昊故意一板脸说:“几十年没见了,你还像小时候那般饶舌,也不怕人家笑话。”
林锦云嘻嘻一笑说:“唷,你这当哥哥的,还当真耍起威风来了。”
司马昊“卟哧”一笑说:“你们闹够了没有?闹够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司马昊这次兄妹重逢,自然是感慨万千,两人心中都有着说不完的千言万语。此地离安庆城不远,这安庆城又是一个水陆兼济的大码头,三人一商量,决定还是先前往安庆再说。于是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不一时便进得安庆城来。他们找了一家较好的客栈,又要了两间上等客房住了进去。方蕊又多要了两支大大的红烛,将个房间照得亮亮堂堂的。司马昊吩咐店中小二,置办了几样上好的酒菜,三人边吃边说,显得很是热闹,特别是司马昊兄妹,自出山以来还未曾这般高兴过。
刚才在城外因情况紧急,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厮杀之上,方蕊对这位令司马昊朝思暮想的妹妹,看得不是很清楚,此时借着明亮的灯火,她暗暗地将林媚娘细细地打量起来。越看越是在心里惊叹,“这真是上天的造化,怎的生出这般绝色女子来,漫说是青年男子,就是我这黄花少女见了,心中也会生出三分喜爱来。”由此她不禁想到司马昊曾对讲过,他和这个妹妹并不是亲兄妹,但两人之间那份深情,却是一般亲兄妹也难做到的。但那是小时候,如今两个均已长大成人,象林锦云这样的绝代佳人,又上那儿找去,所以难保师兄不会移情他向。想到这里,一颗心儿便向下沉,特别是看到他们一路上那种亲亲密密的样子,方蕊的心中更是泛起了一股酸酸的感觉来。
望着眼前的兄长司马昊,林锦云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如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儿时那个憨厚、孝顺,又有些许顽皮的哥哥,此刻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但儿时的踪影在他身上已经是荡然无存了,岁月的沧桑过早地爬上了他的额头,他眼角那几丝若隐若现的鱼尾纹,更加衬托出了他坚毅果敢的神情。
几十年来她朝思暮想,多么企盼有朝一日,能想小时候一样,在他的跟前再撒上一回娇,把自己满腹的苦水,在他的跟前尽情的倾泻。如今这个愿望终于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却好像是坠入五里雾中,心中竟然是一片茫然,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之中。往事就像是天上的浮云般,一桩桩一件件,在她的眼前飘来飘去,她不禁呆呆地望着司马昊出神。
“妹,你发什么呆,赶紧吃菜呀。”司马昊又像小时候一样,不停地给锦云碗里夹着菜。
司马昊一声亲切的声音,把林锦云从沉思中唤醒,她看着司马昊满眼都是怜爱和关怀的神情。那种久违了的、充满了甜蜜亲情的感觉,像雨露般滋润着她的心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叭嗒叭嗒”地直往下掉。
司马昊一见,笑了一笑说:“妹妹,你这是干啥,你我兄妹今日相逢,你应当高兴才是,怎的流起泪来了。”
媚娘却答非所问地说道:“哥,你好狠的心,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丢在那个小镇之上,娘当初是怎样交待你来的?”
刚才还在路上的时候,司马昊便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向林锦云说了个大概。此刻见锦云旧事重提,不禁挠了挠头说:“唉,那时我一心只想为娘报仇,那曾想过这许多事情,若不是我福大命大,碰见了花师兄将我救下,又蒙师父不弃,教我一身本领,恐怕与妹妹永无相见之日了。”
林锦云笑着说:“哥,就凭你那点微末功夫,就敢前去寻仇,你忒地将天下人小看了。”
“可不是吗。”司马昊接着说:“那时候年纪太小,怎知道江湖之上这般凶险。我倒没有什么,只是害得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哥哥我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你。”
方蕊插话说:“那是个乱哄哄的世界,莫说你年纪尚小,若是现在依着我,也会前去寻仇的。”
林锦云接着说:“方蕊妹子说得极是,我怎的真会去责怪于你,只是你让我牵肠挂肚这么多年倒是不假。”
司马昊点了点头,望着林锦云问道:“妹妹,这些年来,你是怎么渡过来的?怎的学了这么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
听了司马昊这话,林锦云脸色立时变得凝重起来,她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酒后,便将自己当初如何在小镇之上,被管平贩卖到南京,自己如何在“锁春楼”学艺卖笑,后来又如何因陈墨雨的事儿,被官府囚禁卖出,自己又如何在湖广均州脱险,被夺命观音收为弟子,自己如何艺成出山的事儿说了一遍。
当林锦云说到陈墨雨三字时,司马昊不禁一惊,暗道“妹妹说到的陈墨雨,难道就是我在黄龙寺结识的陈墨雨么,天下那有那么巧的事儿。”不禁插嘴问道:“你刚才说的陈墨雨,怎生模样?”
林锦云一怔说:“怎么,难道哥还认识他不成?”于是便把陈墨雨长的什么模样,向司马昊描述了一番,最后说道:“这个冤家,现在可能到了燕京。与他那个什么义兄朱棣相见了。”
司马昊听后,一拍腿说:“果真是他。”便把自己如何前往黄龙寺,如何结识陈墨雨的经过告诉了林锦云。又望着锦云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的高徒?”
林锦云听后摇了摇头。
司马昊说:“他便是圆性法师的高徒,妹子你此番前往黄龙寺做出这样事来,忒地孟浪了些。依愚兄看来,圆性法师并不象你师父说的那种人。”
听了司马昊这番话,林锦云心头不禁一震,那晚的情形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怪不得他当初的表情是那样的复杂,敢情竟然是这个原因。如此看来,自己真的错怪他了。想到这里,脸上竟泛起愧疚的神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