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锁的细微声响令刘子滢极速缩回手。刘妈推开大门,一身狼狈蹲客厅门口换鞋,问道:“大滢,为嘛不开灯?屋里黑乎乎的啥都瞅不见。”
刘子滢左手贴紧胸口,和缓过快的心跳:“打雷,不敢开灯。”
刘妈摸黑进屋,隐约见沙发上有两个人形轮廓,霎时鸡皮疙瘩乍起,试探道:“有客人?”
湛闳肆神经高度紧绷,从沙发上弹起,不管对方看不看得到,弯腰鞠躬道:“阿姨您好,我是子滢同学,名叫湛闳肆。”
刘妈了然,湛闳肆她再耳熟不过,和他们家子滢名字一起,常年出现在老师口中的模范生。
“不用客气,当自己家似的随便点就行。”刘妈摸索到壁灯开关,发现没亮,“子滢,你找找咱家电视柜里有蜡烛没,停电了。”
“哦。”刘子滢离座时不小心被茶几绊倒,直接跪趴在湛闳肆腿边,下意识抓扶手,却抱住了他的大腿。
刘子滢:我靠,这姿势就tm尴尬了......⊙□⊙
更耻辱的是,偏偏这时候来电了。
刘妈低头看向自己闺女,忍笑忍成抖动模式,千辛万苦理顺一口气说:“你粘人家身上啦?”
刘子滢慌忙撒开,尔康手解释:“没,我不是那意思!”
湛闳肆满面通红,一副被占便宜吃豆腐的羞赧表情。
刘子滢很方,他害哪门子的羞啊,湛闳肆的设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姑娘么?
头回近距离端详传闻中的学生楷模,刘妈打心眼儿里羡慕他爸妈,瞅瞅人家把孩子生得多漂亮,粉琢玉雕透着水灵,再看她家闺女,跟上岸的脱水瞻星鱼似的。
假如刘子滢会读心术,听见刘妈这么埋汰自己长相,八成一口老血血溅四方。
雨势不见弱,刘妈有心留湛闳肆在刘家吃晚饭,未等他推辞自顾自欢喜道:“你刘叔叔待会下班,吃完饭让你他送你回去。下雨天路上湿滑,你自己走我不放心。阿姨新学一道油焖大虾,保障美味!啊,子滢去给你同学切点水果,车筐里有我新买的草莓和菠萝。”
刘子滢知道,刘妈有个毛病,爱留她同学在家吃饭,好吃倒不说啥,主要她亲娘现在做饭真不咋地。
刘妈去厨房收拾虾,看见案板上喝一半的饮料,凑近闻闻,没吐是因为胃空。捏着鼻子让刘子滢出门倒掉:“你弄的嘛玩意,敌敌畏?”
刘子滢倒掉前作死抿一口,细细咂么味,呕——比农夫x园番茄汁霸道几次方。鬼晓得单吃还不错的几种食物,混合起来怎如此酷炫。
刘妈独自在厨房忙活,将刘子滢赶回客厅不让她打下手。
刘子滢端着洗好的水果,插上牙签,放到湛闳肆身前:“喏,菠萝我泡的盐水,不酸。”
湛闳肆撩开她的碎发掖到耳后,笑道:“养长了啊,长头发散下来比短发好看。”
“啧,”刘子滢咋舌,“你们男生是不是因为留不了长发,所以缺陷互补喜欢长发飘飘的女生。”肤浅的直男审美。凸(艹皿艹)
湛闳肆默默挡脸,我不是那意思啊......
隔日蓝天碧洗,刘子滢带好湛闳肆送她的黄瓜种子,骑上小车直奔姥姥家。
对于刘爸擅自给她买来的弯杠淑女车,刘子滢一开始是拒绝的。单纯森女风就罢了,车身盈满一股浮夸的嫩粉色幼稚儿童基调,塑料白车筐被首次试骑摔得稀碎。她也没想到重生后的身体未掌握平衡技能,连摔七八次真把她疼老实了,不敢再对车祖宗有半点挑剔。
骑到姥姥家大门口,伸脖张望,她从篱笆架茂密的树叶后搜寻到姥爷的身影。
“姥爷姥爷!有吃的嘛?”刘子滢冲进小菜园,绕过几只会下蛋不会游水的大黑鸭子。
姥爷的声音从丝瓜架后不急不缓传出:“有~长得最红的那几颗西红柿都是你的。”
刘子滢跨过几排茄子,从矮茎下发现目标,几颗纯天然成熟的果实红得像除夕挂起的小灯笼,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她掰下一颗,贴衣服上蹭蹭,张嘴塞入半个,酸甜的滋味掀开天灵盖。
姥爷在前面捉虫,她在后面偷吃。偶尔看到豆蓝金龟子便收集起来,等会儿逗表弟。这种小虫姥爷以前总给她逮来解闷,囚在小盒子里塞几片菜叶,能活十几天。因为是害虫,所以养死也没啥负罪感。不过曾经有一只生命力超顽强,生挺俩月,年幼的刘子滢还帮它办了场个人追悼会,埋在同条胡同倒数第二户的地基下,估计后来房主建房时又把它撅出来了。
中午,姥姥做了朝鲜冷面,胡萝卜黄瓜切丝做配菜,搭配现挖的水萝卜蘸甜面酱,用来消暑再好不过。
凯哥两周岁,正值人生中第一个小叛逆期,饭菜不合口嘴巴撅老高,好说歹说吃完半碗。剩一半姥姥亲手端碗追着喂,他更逞能,左右乱窜,大人怕追急了磕到他,故意放缓速度,祖孙俩围着圆桌慢跑,像玩游乐场里缺油的旋转木马。
刘子滢从来不宠孩子,薅住表弟后衣领,吓唬道:“饭吃不完晚上有大灰狼咬你脚趾豆,一根一根全吞掉,然后别的孩子都有脚,就你没有!”
表弟表情瞬间呆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咧开嘴,超分贝哇哇大哭:“大姐骗人,没有大灰狼!”
刘子滢神淡定:“哦,我记错了,不是大灰狼。是大老虎。”
表弟和着咸眼泪把小碗里的饭吃完,没敢剩碗底,小小声嘀咕:“大姐坏蛋,大姐臭鸡蛋。”
刘子滢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小混球和她斗法十几年没赢过一轮。树立威信又得重头再来,累心。
午睡起,姥爷提出带两个小的去机场挖野菜,刘子滢揣给表弟几个塑料袋让他掖好,自己找了个橡皮泥附赠的小桶,盛满几种坚果,预备喂松鼠。
爷仨踩过小溪中凸起的石块,翻越土坡到达机场的防护林。姥爷寻块平地背靠大树,摸出烟卷慢慢抽,刘子滢一手牵弟弟一手抛洒坚果,跟给农作物施肥似的。
小孩子不记仇,睡醒一觉就把跟大姐势不两立的誓言抛到脑后,表弟紧扣刘子滢的手,并排蹲矮木丛后面,压低声音问:“姐,会有松鼠来吃么?”
刘子滢食指抵在唇上:“嘘~耐心等。”
二十分钟过去,一只松鼠从树洞里钻出来,眼珠滴溜溜地四顾,刚要有所动作,姥爷便从树下走过,举着小铲搜寻野菜踪迹。
“唉呀~”刘子滢与表弟屁股挨地,失望透顶。
傍晚,刘爸刘妈与大姨三口齐聚姥姥家,老舅舅妈也下班回来,一帮人忙碌晚饭。刘子滢和小妹刘泽雅打盆清水,坐小板凳上择菜。表弟不敢惹大姐,于是专挑二姐欺负,用水枪射刘泽雅后背。她不反抗,闷头洗菜叶,再抬脸时哭得鼻涕都冒出来了。
刘子滢叹口气,去找舅妈说明,甩给大人解决。上辈子为维护刘泽雅干过不少拎不清的傻事儿,当着全家人面骂表弟,使舅妈下不来台,更给自己扣下“悍妞”的外号。可是呢,某人非但不知感恩,还背信弃义两面三刀,得益舅妈大度不计较,不然刘子滢跟近亲都处不下去了。
老舅虽嘴上不说,但十几年的差别对待,刘子滢心里门儿清,怪就怪自己头脑简单,傻不拉几当什么枪。
刘子滢洗好手头那份,进屋找姥爷,旁的一律不管。她就这么个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欠你的你最好也别欠我。
姥爷在台灯底下研究彩票,大手揉揉她头顶:“子滢做得好。”
刘子滢噗嗤笑出声,对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回家路上,刘爸和刘妈溜达消食,刘子滢骑车走s线。
刘爸忽然叫她:“大滢,你二爷要你过几天去他那住,你去吗?”
刘子滢头也没回:“不去。”懒得看老妖精那副虚伪的嘴脸。
“嘿,傻孩子,二爷说要带你和沈正上天鹅湖度假村游泳,你不是想学游泳么,让沈正教你。”刘妈也感觉天鹅湖那边风景优美,闺女去那正好长长见识,他们夫妻太忙,根本腾不出空带孩子出远门。
刘子滢捏闸,路边支腿停车:“哈?”天鹅湖,有钱人享受悠闲生活的老牌著名度假村,她前生随刘爸去过一次,设施真不是盖的。后来流行什么温泉药浴玫瑰浴矿物泥spa,天鹅湖早玩剩下了。
“去不去给个准话?”
“去!”顺带气气老妖精,乐此不疲给她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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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滢换上泳衣套好游泳圈,从更衣室出来就是原色木地板,一直延伸到临湖休息区。她深呼吸感受大自然的的湖光山色碧水蓝天,一扭头见傻表弟沈正一脸慌张地朝自己跑来。
“表姐,大事不好了,魔王也在!”沈正气喘如牛。
刘子滢推他奔前走,随口问:“什么魔王,牛魔王还是张怡宁大魔王?”
“都不是!你忘啦,薛奇奇!”
刘子滢眼睛顺他手指的方向眺望,连排空置的沙滩椅上只有一个被占用,那人只穿条明黄印花的大裤衩,嘴里叼根吸管,鼻梁上还架了副巨装逼的纯黑墨镜。
“靠!”刘子滢简直没有游玩的心情,这货从美国滚回来干嘛,难不成羊没放够。
“咱到另一边划船,离他远点。”刘子滢趁他没注意,拉着沈正逃匿。
二爷买饮料回来看见自家俩孩子跑的方向不对,高声招呼:“小滢,小正!过来喝冰镇果汁!”
薛奇奇鲤鱼打挺蹦跶起来,丢开墨镜嘎嘎笑:“哈哈,我猜你刘子滢就在这儿,等你半天了,换个衣服那么磨蹭。”
“......”刘子滢和沈正表示难过得不想说话。
二爷问薛奇奇:“你爷爷去哪了?”
“好像给我租水球去了。”
“哦,你们玩吗?”二爷问消沉二人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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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奇奇早已按耐不住撒野的心,胳膊横展勾住两人脖颈,兴奋道:“我们去水上乐园那边玩滑梯吧,走走走!”
三人爬上滑下玩得没力气,沈正鼻子尖,闻到门口处有卖烧烤的移动摊贩。刘子滢怕他一人去有危险,恰好泳衣短裤里有五块钱,跟过去要了十只烤羊肉串。
薛奇奇饿得像条哈士奇,左手俩右手仨,暴风式吸入把刘子滢那份全吃光一块没剩。刘子滢咽咽口水,瞪他一眼,用沈正的两块钱烤两串大腰子。
沈正刘子滢一人一支,薛奇奇追屁股后头央求,直追到休息区。
二爷一行聚在休息区聊天,薛老爷子瞧他孙子馋成那怂样,简直不想承认那是他薛家的种。拍五十块钱给他,骂道:“没出息!想吃什么买,给几位长辈也烤来尝尝。”
“聊什么呢,真热闹。”
薛老爷子赶紧招待:“老湛,吃羊肉串吗,让我孙子烤点。”
“你孙子本事不小,还会烤羊肉串呢?”
“竟会逗乐,他哪会这个。你孙子呢,没来吗?”
“后面换衣服呢,这不来了。闳肆,称呼薛爷爷,这位刘爷爷,那是张爷爷......”
刘子滢背对来人,听见某熟悉的名字,180度大旋转,嘴里叼着的大腰子“啪叽”掉到脚背,轱辘到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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