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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菀青在比公告栏更偏远的一处木棉树下站着,她的周围人来人往, 嬉闹喧嚣, 她却似一无所觉。她就那样长身玉立地微微仰头站着, 像是把自己与周围隔出了一个世界 。
林羡疾走的脚步渐渐地便顿住了, 她抱着服装,不由地就微微锁紧了眉头。
这样远的距离,明明该是什么都看不清楚,林羡却敏锐地察觉了, 萧菀青, 好像在难过。这样的认知,不知道为什么, 让她也觉得, 一瞬间, 有些难受。
片刻后, 林羡咬了咬唇, 调整了表情,大步流星地朝着萧菀青走去。
林羡离开后, 萧菀青起初只是财经宿舍楼的周围闲走。但由于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了,太阳又太过毒辣, 萧菀青逛完一圈, 发现林羡还未归来, 便又找了一处稍微阴凉有所遮蔽的地方躲着了。她站在高大挺拔的木棉树下, 一览周围路人的的百态,看着来往的车辆,看着父母子女,大包小包,看着父母脸上的殷殷关切,孩子脸上的隐隐不耐烦……
十年如同梦一场,明明世事早已俱变,可眼前的场景,却又那样相似,仿若往昔再现。
萧菀青清浅的笑,渐渐消弭于唇角。
林羡到达萧菀青身后之时,萧菀青还在出神地想这些什么,以至于,林羡在她身后站了许久,她都毫无察觉。直至林羡腾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萧菀青的左肩之时,萧菀青才回过神,倏然转身,脸上却是平静无波,毫无受惊的神色。
林羡眨了眨眼睛,嘟了嘟嘴遗憾道:“你怎么都没有被吓到,不好玩。”
萧菀青浅浅地笑了一下,没有责备她的淘气,温柔问她道:“都结束了吗?要回家了吗?”
林羡点了点头,回道:“恩,结束了,下午也不用来,等明天直接来军训就好了。”说完,她略微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我在你后面站了好久你都没发现。”
萧菀青的笑意微不可觉地僵了一下,却是转瞬即逝。她没有隐瞒,微微敛了笑,坦白道:“我只是看到家长带着孩子来校的场景,想到了以前……以前大学第一次开学,我爸妈带我来这里注册的场景。”
她神色虽是淡淡,语气里却满是怀念,林羡听的分明。
“那时候我家离这里也远,所以是要办理住宿的。第一次离家生活,我心里雀跃无比,我爸妈却是百般不放心,一路上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我各种生活琐事。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自由的新生活,嫌弃极了他们的唠叨,一进学校就开始忙着体验新生活,他们帮我铺完了床,我就迫不及待地赶着他们快些回去……呵,是不是特别傻……”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笑容里,是分明的苦涩。
林羡的心忽然就酸了一下。她想起了十一岁那一年随周沁出席萧菀青父母葬礼时,萧菀青跪在棺木旁泣不成声身形孱弱的模样。
二十五岁那一年,曾是父母掌上明珠的萧菀青,一夕之间便成了这世界真正的孤儿。父母的意外离世,是萧菀青这一生,最大的心结与永远的遗憾。
林羡几度张口,想要安慰萧菀青些什么,可却一时间,失去了语言。最后,林羡只能微微仰着头,认真地看着萧菀青说:“我不会赶你走的。”
闻言,萧菀青突然就弯起了唇角,暖意溢满眼眸,方才的哀伤一瞬之间,收敛的一干二净。她伸手帮林羡抱走了一大半的书,调侃道:“你当然不会赶我走了,你还要坐我的车回去呢。走吧……”说罢,她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林羡亦步亦趋地跟在萧菀青身后,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了面容,神色如常。
回去的路上,萧菀青接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言谈之中,萧菀青似乎是心情极好,笑意连连,妙语连珠。
林羡悄悄地偏过头打量萧菀青,却看见萧菀青唇角,依稀有着微笑的弧度,可眉梢眼角,却没有丝毫,微笑该有的温度。她的眼眸里,依稀是冷淡的漫不经心与几不可觉的惆怅。
林羡转回头望向车窗外,视线里满是飞速倒退的景物,脑海里却是萧菀青含笑的话语和平静的面容。
她模模糊糊地在想:所谓的,平静的湖面下,暗波汹涌。是不是,就是萧菀青这样?
林羡不太懂。可是,她却很想做,那个能够窥见暗涌的人。
那天晚上十二点多,萧菀青起夜喝水。路过林羡房间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驻足了一下,而后,让她失望的是,键盘“噼里啪啦”声,再次传进了她的耳里。
萧菀青神色淡淡,抬起紧握着玻璃杯的手,轻轻地抿了一口水,再次无声无息地回了卧房。
第二日早上六点半,未及萧菀青脱下围裙叫林羡起床,林羡便自觉地起了床。她洗漱完毕,把头发扎成马尾,穿好了军训服,便抓着军训帽来到了餐桌前。
萧菀青已经把早餐摆放在了餐桌上,正背着身挂围裙,准备收拾好就去叫林羡起床。
看见萧菀青的身影,林羡便不由地弯了弯眉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打招呼道:“萧阿姨,早上好。”
萧菀青闻言转过了身,林羡飒爽的英姿就映入了她的眼帘。她上下打量了林羡一眼,眼里有惊艳一闪而过:“早上好。”说完,她微微歪了一下头,打趣道:“很帅很精神嘛。”
林羡霎时间笑逐颜开,高兴地在萧菀青面前转了个圈,得意道:“我也觉得,我刚在镜子前看了好几遍,差点舍不得走开了。”
萧菀青唇角有了上扬的弧度,走到餐桌前,帮林羡取了筷子递给在对面坐下的她,没有理会她的自恋,而是转了话题关心道:“涂防晒霜了吗?”
林羡接过筷子,摇了摇头道:“没有涂,我没有这个习惯,太麻烦了。没事的,我之前军训也这么过来的。”
萧菀青略有担忧地蹙了蹙眉,无奈叹气道:“你啊,小懒虫。”
林羡喝了一口粥,眉眼弯弯,一副撒娇讨巧的小模样。
吃饭的时候,林羡注意到,萧菀青似乎精神不太好,陆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她停下筷子,黯了黯眼眸,内疚道:“萧阿姨,你好像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我连累你太早起床了?”
萧菀青轻轻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的事,我之前也差不多这个时间起床的。”停顿了一下,萧菀青微微蹙眉解释道:“我只是这两天晚上都没有睡好。凌晨的时候,好像总听到隔壁有键盘敲击的声响和桌椅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对面那户人家的小男孩夜里玩游戏动静太大。”
林羡听到这话,神情微不可觉地僵了一下,而后,就有了些不自然,心里,莫名地就有些心虚:其实听到的,会不会是她发出的?
萧菀青其实一边说,一边在悄悄地打量林羡的神色。看到林羡不自然的神情,萧菀青知道,林羡大抵是听懂了。于是她继续不经意道:“没关系的,不一定今晚听不到这些奇怪的声音,就能睡个好觉了。”
林羡心虚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附和。她心里琢磨着:两天了,认床的这毛病应该也要好了吧?不行,今晚就算失眠,也要好好在床上躺着。
萧菀青在心底无声地叹息,怜爱地看着林羡低头心虚的模样,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响鼓不用重敲,她相信林羡不会让自己失望。
吃完早饭,林羡把自己的碗筷收拾进星盆里,正准备开水龙头放水洗碗,萧菀青就制止了她的动作:“说好的,厨房的事交给我,你忘了?时间也不算早了,赶早不赶晚,收拾一下去学校吧。”
林羡只好放下碗筷,洗了手,回过身准备离开。她转过身,就看见萧菀青站她的跟前站定,自然地伸出了手,帮她把衣服的领子轻巧地翻了出来。
她听见萧菀青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出门前一定要检查好衣服是否穿戴整齐了,不然等出去了被别人发现就尴尬了。”
林羡觉得,自己的耳朵,突然有些发热。
萧菀青低下了头,认真细致地帮林羡调整了一下系着的腰带,抚平她衣服的下摆。
林羡随着她的动作视线下飘,便看见萧菀青密密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眸里满是专注,发香,萦绕鼻尖。莫名的,林羡的心跳便漏了一拍,她几乎觉得,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动静过大的心跳声了。
终于,这样温柔的凌迟结束了。萧菀青退后了一步,抬起头观赏林羡,满意道:“好了,我们美丽帅气、英姿飒爽的羡羡可以出门迷倒万千少男少女了。”
林羡好笑地看着萧菀青,忍不住挪揄道:“那迷倒你了吗?”
萧菀青轻轻一哂,不置可否。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叫住了她:“你稍等一下。”说完,她走回了餐桌旁,拿起了手机,稍稍走远了对着林羡,打开摄像头道:“羡羡,笑。”
林羡远远望着萧菀青的认真温柔的神情,情不自禁地就舒颜展笑,星眸璀璨。
她由衷地想:萧菀青,你才是可以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人。
林羡这份担忧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会操开始。所幸,天一直阴蒙蒙,但却始终没有下雨。一切,都按着原计划进行,林羡松了一口气。
会操的出场顺序是由各个教官抽签决定的,大约是手气不好,林羡的这个排,一抽,就是最后一个。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全排都炸开了锅,哀声一片。在大家印象中,第一个出场和最后一个出场,都讨不了什么好的。
时满是三班的走读生之一,在队列中站队的时候就一直在林羡的左边,连日相处下来,与林羡关系最为亲近了。直到第一个班级的汇演即将开始了,她还是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和林羡吐槽:“我估计我们班第一名什么的没戏了,最后一个出场,评委都看的审美疲劳了。”
林羡虽对出场顺序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想通了。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了,抱怨和担忧都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乐观点。她坐在看台上,看着操场上正在整队的第一支队伍,扬了扬唇角,安慰时满道:“这叫压轴出场啊,到时候不一定我们艳压群芳,评委直接就给我们打个全场最高分。”
时满斜觑她一眼,突然双眸微眯,勾了勾唇角打趣她:“你倒是会想。啧啧,要是看脸比美的话,我倒是相信你能艳压群芳,拿个最高分。”
林羡扬眉,好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我觉得你倒是担得起才对。”林羡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时满也确实很漂亮,肤色很白,五官精致,一双含笑带俏的桃花眼自带三分媚气,是与她不同的精致。
时满挑了挑眉,眼神里带了几分玩味和暧昧,凑近了林羡,低声神秘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你身体前倾一点,向右转头九十度。”
林羡闻言,疑惑地前倾了一点身体,转头往右边看去,一眼,就撞见了隔壁看台男生方阵里几个男生直直看过来的眼神。下一秒,她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眼神,淡定回时满道:“什么都没有啊。”心里却暗暗地骂了那些男生好几句,猥琐!
时满哈哈大笑,戳穿她道:“你就装吧。”
林羡清了清嗓子,蹙了蹙正色道:“会操开始了,我们认真看吧。”
她不知道别的女生知道有人喜欢自己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会暗喜,还是会得意?林羡只觉得,满满都是烦躁。但她知道,这句话她不能和别人说,说了,兴许别人会觉得她这是另类炫耀。所以,她只能装不知道,不在意。
林羡想,大概自己有一点毛病。她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这会让她觉得麻烦、有负担感。在感情上,她更愿意做一个主动出击者,而不愿做一个被迫接受的被动者。
终于轮到林羡她们下看台准备会操的时候,天空却突然开始飘起了霏霏细雨。看台不是露天的,观众倒是无碍,但操场上的人,却是没有任何遮挡的。
倒数第二个班级的汇演进入尾声了,一向严肃却不失温柔的教官看看天,又看看一脸雨雾的同学们,鼓舞士气道:“再坚持几分钟,相信可以在下大之前结束的。”
然而,天公不作美,在广播播报金融三四班联合方阵,六营三排进场之时,雨势骤然之间就变大了,毫不留情地“啪啪啪”打在了三排所有同学的身上,一时间,大家都有点懵了。
上面的领导大概也在犹豫,一时间没有指示下来。
教官踌躇了片刻,突然吹响了口哨,同学们立刻立正站齐了队列。教官透过蒙蒙的雨幕,扫视着六营三排同学青春稚嫩的面庞,坚毅大声吼问道:“能不能坚持?!”
同学们愣了一秒,下一秒,不约而同地大声答道:“能坚持!”
教官不满意,再次吼问了一遍:“告诉我,能不能坚持?!”
这一次,同学们放开了嗓子,豪气冲天,气势如虹道:“能坚持!”
教官满意了:“那好,那就拿出本事让大家看看。”他狠狠地吹响了口哨:“立正,向右看齐!”
同学们的反应和默契,一如往常,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
林羡几乎全身都湿透了,高高绑起的马尾都湿漉漉地耷拉了下来,在这滂沱的大雨中,活像一只可怜的落汤鸡。但她目光坚定地目视着前方,跟随着教官下达的每一个指令动作着,竟觉得意外地斗志昂扬。
当操场上响起如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所有人都在为六营三排执着的精神所感动之时,林羡却突然又觉得有些许的落寞了。
要是,萧菀青也看到了多好。她记得军训第一天的时候,萧菀青笑着夸她帅气,给她拍照。她相信,刚刚的她,所有的动作都做到了最完美,值得萧菀青弯起眉眼,再一次夸赞她,为她惊艳。
许是因祸得福,在大雨如注中汇演的她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夺得了汇演第一名。
彼时,萧菀青在会议室准备开会。透过落地窗,她看见窗外大雨倾盆,噼噼啪啪下的凶猛,怕是一时半会都不会停下来了。
她秀眉微蹙,有些担忧地拿出手机,怕林羡不方便接电话,便只给她发短信道:“会操结束了吗?被雨淋到了没有?如果结束了的话,没有伞不要冒雨回家,稍微等等,我开完会过去接你。”
林羡收到短信,已经是拍完了合照,大家解散回到宿舍换衣服之时。时满结束会操后,便和林羡说她姐姐开车来接她,问林羡要一起走吗?林羡的衣服,湿哒哒地可以拧出一桶水了,住宿的几个相熟的同学招呼林羡去她们宿舍先稍稍擦洗一下换个T恤。林羡思量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时满的好意,决定去同学宿舍借件干的T恤后自行回家,她不确定时满是否顺路,不好意思过于麻烦她了。
看到萧菀青关心的短信时,她还在去同学宿舍的路上,她的双眸情不自禁就有笑意荡漾了起来。她看了看自己,全身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了。她略一思索,还是回了短信道:“没有关系,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别担心,没有淋雨,我借把伞就好了。”
外面雨这么大,再让萧菀青特意绕远路过来,太麻烦了。况且,雨天行车,不安全因素加剧,林羡也觉得不放心。所以,她决定说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拒绝了萧菀青的好意。
然而,尽管她换好了干的T恤,也吹干了头发,但内衣和裤子还是湿的。她急于要萧菀青一步到家,冲洗干净毁尸灭迹。于是在借不到多余的雨伞情况下,林羡在宿舍楼门口站了许久,见雨势小了许多,便准备冒雨冲出。突然,真有一把伞,送到了她眼前。
“林……林羡,没带伞吗?给你。”声音是略带磁性的干净青年音,语气像是带了几分腼腆。
林羡循声看去,先入目的是一只宽阔的大手,细嫩白皙,五指虽长,骨节却十分粗大不协调。顺着对方握着伞的手往上看去,林羡认出了,是刚刚在看台上盯着她看的几个男生之一。
她定定地看了男生一眼,敛了敛眼帘,声音淡淡地拒绝道:“谢谢,不用了。”说罢,她双手把换下的军训外套打开,撑在头顶,就抬起脚,大步向前,冲进了雨幕里。
奔跑中,她脑海里不由地又浮现了一只手,五指纤长如葱,指甲修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和她整个人一样,温润秀气。
等公交的时候,林羡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个男生的手,甚至周沁的手,时满的手,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谁都比不上萧阿姨的感觉。
回家的公交车上,林羡冷的不住哆嗦,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回到家,发现萧菀青还没回来,她来不及喝一口热水,就火速地冲进浴室,洗了头洗了澡,来不及吹头发,又赶紧洗了湿透的衣服,干净利落,完美地毁尸灭迹。
大雨天,大家都急着回家,一着急,就容易出状况。萧菀青提早了半个小时下了班,几乎是一路堵着开回家的,到家时,竟比平时还晚了半个小时。
她微微蹙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林羡已经吹干了头发,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防盗门有声响,她就立刻跳了起来,跑到了玄关去迎接萧菀青。
萧菀青一打开门,入目的便是林羡明媚灿烂的笑脸,和甜甜的:“萧阿姨,你回来啦。”一瞬间,她觉得心里一暖,一身的寒意和疲惫都消失殆尽了。她舒展了眉头,柔和了眼神,回应林羡道:“恩,路上堵车,回来地有些晚,饿了吗?”
林羡伸手接过萧菀青的伞,放好,摇了摇头,笑答道:“不饿,我中午不小心吃太多了。”
萧菀青轻轻笑了一下,关上门,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林羡,不放心道:“你洗完澡了?回来的时候有被雨淋到吗?
林羡咧开嘴笑,唇红齿白:“当然没有啦。我借了同学的伞回来的。”
萧菀青放眼环顾四下,却是将信将疑:“那伞呢?”
林羡微微一愣,极快地反应了过来:“我们一路车的,她家就在前面,其实我们就一把伞,所以她先送我回来后,自己撑着伞回去了。”为了打消萧菀青的疑虑,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林羡先是伸出手握住了萧菀青冰凉的手,接着便得寸进尺地扣住了萧菀青的五指,十指相扣,笑眯眯道:“你看我手,是不是暖呼呼的,真的没有淋雨啦。”
萧菀青猝不及防被紧握住了手,条件反射就是轻轻地往外抽了一下,下一秒,她看见了林羡青涩明艳的面容、弯弯的笑眼,却是渐渐放松了下来,任由林羡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林羡的体温。
萧菀青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地把手交给别人紧握了。她几乎要忘记了,原来双手十指紧密交握时候,认真感受,触感原来是这样的踏实、温暖。
林羡其实是隐约知道萧菀青不喜欢这样亲密的接触的,但她,却偏偏十分享受和萧菀青这样的接触。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感受到萧菀青似乎微微反握紧了一点她的手。她听见萧菀青温润悦耳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愉悦笑意,肯定回答了她道:“是暖的噢。”
她惊讶地抬起头,直直地望进萧菀青清亮的眼眸里,看见了,萧菀青眼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眼波中漾着璀璨笑意。而她眼里的萧菀青,和自己一样,眼波流转,笑意由衷。
林羡高中毕业后,不负父母所望地考上了位于本市的全国top5的京南大学的最好专业金融系。全家人都为之欢欣鼓舞地庆祝了一番后,便陷入了沉思。
岸江市划分为六个城区,林羡家在市偏北的那一区,而京南大学,则在市偏南的那一区。一南一北,两地车程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来往不便,显而易见。
这就意味着,林羡大学,需要住校了。
这本没有什么,孩子长大了,总要学着自己飞。况且大学住校,应当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然而,林羡不一样,她曾有过黑历史,使得林母周沁,半点都不放心了。
林羡上到高二的时候,父母又要忙于学校评职称的事情,又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接送她晚上上下晚自习,分/身乏术,疲惫不堪。林羡心疼父母,便主动提出了要住校一段时间,等父母忙过了那段时间再说。
林母周沁不放心,林父林霑却劝她说正好可以锻炼一下林羡的独立能力。林霑的劝说,加之林羡信誓旦旦的保证,好说歹说,周沁终是点了头。
前几个周,林羡倒是乖巧听话,无风无浪。到了第六周的某一天夜里十点多,班主任的一个电话,打破了这片平静,吓得周沁丢了三魂七魄。班主任说,宿管老师反映,林羡和同宿舍的另一个女同学夜不归宿,学校周围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那天夜里,是周沁这半辈子,过的最惊心动魄、最漫长的一夜。在找林羡的过程中,她一直在自责“都是她这个母亲不负责任,孩子还小就让她一个人在外生活“,她想“要是林羡出什么事了,她就去陪她”。
全校老师,全家人,连夜把学校周围翻了个遍。万幸,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间小黑网吧,她们终于找到了毫发无损的林羡和那个女同学。
这件事,导致林羡被记了一个过,丢了保送资格,全校通告批评。周沁事后也立刻让她办理了退宿处理,从此每天亲自接送她上下课。
虽然,事后林羡再三解释,她那天只是陪同舍友出去买点东西,因不小心过了学校门禁时间,回去会被记名,晚归查寝不严可蒙混过去,舍友便提议不如等第二天早上再跟着走读的学生混进去,她这才答应了。之所以会在网吧里面,也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安然过夜的地方。
然而,铁证如山,夜不归宿,流连网吧,是不争的事实。不论怎么解释,周沁对她的自理自控能力都已经没有了信心。
况且,再后来不久,周沁去开家长会,班主任告诉她林羡几次上课都犯了胃病,疼的直冒冷汗,让周沁多注意一点,孩子正长身体的重要时期呢。周沁回家再三逼问之下,林羡才坦白,原来住宿期间,她偶尔起得晚了,没吃早饭。周沁直气得火冒三丈,几天没和林羡林霑说话。她怪林霑,和她说什么孩子大了总要放手。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周沁听林霑的话,还在考虑,大学让林羡像与她一起长大的许成隽一般,直接申请美国的学校。这件事发生之后,周沁的想法彻底改变了。孩子到底还小,自小就没离开过身边,又被周围人保护的太好了,性子更比同龄人要单纯稚气许多,还是再等几年再沉稳一点吧。
前车之鉴,这次周沁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让林羡住校了。大一还是要先过渡一下,住宿,等她大二大三了再看看吧。
周沁这辈子都顺风顺水,个性向来骄傲,走路腰杆都挺得比别人端直,素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最害怕欠别人人情。但这一次,为了她的宝贝女儿林羡,她愿意破例低头一次。
思虑再三,又与林霑商量了一番,她决定给萧菀青打电话。
萧菀青的父亲与周沁的父亲是几十年的同事、朋友、老邻居,故而,虽然萧菀青比周沁小十一岁,二人却也算从小相识一起长大;兼之,萧菀青父亲和林霑的父亲也是多年同窗;再则,萧菀青后来读研,成了周沁父亲的弟子,两家感情就更为亲厚了,她们二人更是亲如姐妹了。
后来因为萧家的变故,萧菀青离开了北区,几乎不再踏足这个伤心地,二人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了,有逢年过节,双方始终都记挂着对方,电话、礼物来往问候。把林羡托付给萧菀青,周沁觉得心理压力小一点,好开口一些,而且萧菀青为人周沁再了解不过,把林羡交给她,她是一百个放心。
打定了主意,周沁说做就做,拨打了萧菀青的电话。坐在一旁的林羡偷偷地竖起了耳朵想探听她们的谈话,奈何电话隔音效果太好,她只能隐约听到话筒里有温柔悦耳的女声流出,却听不清对话。
一通电话,不过短短十来分钟,她们便定下了林羡接下来一年的归宿——林羡借住萧菀青家,午饭林羡在学校食堂解决,早晚饭萧菀青若是有时间就做,没时间就让林羡自行解决。周沁提出给萧菀青支付住宿费和生活费,萧菀青严词拒绝了,周沁想着日后用其他的形式回报给萧菀青,便也按住不提了。她把萧菀青视若亲妹,自是不会亏待她的。而后的三十分钟,周沁与萧菀青在电话里开始闲话家常,言笑晏晏,留下事件的当事人——林羡,一脸茫然。
啊,喂,妈,你到底都和人家做了什么交易啊?
自从萧家出事,萧菀青离开北区,林羡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她了。她对萧菀青的印象,也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岁的增长而逐渐淡去。模糊的印象中,都是幼年时对她的惊艳与怜惜。她记得,萧菀青是一个极美,极温柔的女人,笑起来,双眸明媚得像是和煦的日光,温柔得像是含了一泓泛波的秋水。
如果,如果没有当年生日宴上的那句傻话,借住萧菀青家,大概会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当年她求嫁萧菀青的童言,早成为了多年来大家取笑她时的谈资了。早些年的时候,林羡刚刚真正明白婚嫁的含义时,被调侃时还会害羞不好意思,后来,她的脸皮随着她的年岁一起与日增长。脸皮厚了,想开了,她偶尔还会在别人调侃她的时候,附和玩笑一句:“萧阿姨要是还那么美,我现在也愿意嫁啊。”
但是,想开了是一回事,真正要面对绯闻对象本人了,又是另一回事啊 。林羡捂脸,她突然就有了几分莫名的紧张忐忑。
岁月是把杀猪刀,萧菀青比她大14岁,算年纪,她今年31了。31岁,是女人气质正当风华的年纪,却也是女人容颜逐渐凋残的年纪。她突然有点害怕,曾经她心目中的仙女姐姐,多年后再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然而,不论林羡心中作何感想,心思如何百转千回,与萧菀青相见、同居的日子,随着暑假的消逝,却是与一日日地近了。
8月24日,天晴,万里无云,宜嫁娶、赴任、入学、搬家。
吃过午饭,周沁便帮着林羡收拾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带上林羡,开了车,风风火火地往南区萧菀青家去了。
一路上,周沁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林羡:“虽说我们和萧阿姨关系亲近,但别人家终究是不比自己家。住在你萧阿姨家,你手脚勤快点,不能再和在家里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羡,乌黑亮丽的长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穿着干净的白T恤、天蓝色牛仔背带短裤,白皙明艳的脸上挂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妈,我知道了,你都说八百遍了。”
周沁斜了林羡一眼,没好气道:“嫌我啰嗦了是不是?我不多说几遍你会记得住?在家里的时候,我和你说多少遍了,外衣我可以帮你洗,内衣裤你要自己洗完澡随手就洗了,你做到了吗?每次一说你你就‘好好好,我知道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结果呢,你哪次真地改正了。”
林羡被抓到小辫子了,眼见周沁要开始翻旧账了,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开始怀柔政策,讨好地往周沁身上靠去,用脸蹭了蹭周沁的肩膀,撒娇道:“因为你是我妈妈嘛,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真的生气不喜欢我嘛。”
周沁哼了一声,脸色阴转多云,口气也软了许多:“所以你就有恃无恐了?坐直坐好了,我开车呢。”
林羡“嘿嘿嘿”地笑了两声,坐直了身子,笑道:“妈你别担心了,你说的我都知道啦。在家里因为妈妈太可靠了,所以我才忍不住偷懒了,出了门我还是很正经很可靠的,自理能力超强!你要相信你女儿。”
周沁忍不住被她的自卖自夸逗笑,轻笑了一声道:“最好是这样。”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笑笑,倒是过的也很快。
萧菀青已经和小区保安打过招呼了,所以车到了萧菀青小区楼下,周沁探头和保安说了一下萧菀青的名字,保安便放行了。
周沁找了个公共临时停车位停好了车,便指挥着林羡拖了行李箱,自己也拎着两包行李往萧菀青住的3号楼走去了。
刚进电梯,萧菀青的电话就过来了。
电话里,萧菀青问周沁:“姐,你们到了吗?我下楼去接你们。”
电梯“叮咚”一声响了,门开了,周沁一边往外走一边笑说:“我们到了,你不用下来了,出来开个门就好了。”
不过几步路,她们就站在了萧菀青家门口。几乎同时,门“啪嗒”一声就打开了,下一秒,一个长身玉立、温婉秀丽的女人就出现在了林羡的眼前。
她亭亭立于门前,穿着再简单干净不过的棉质白T恤,灰色的居家休闲裤,披肩的栗色长发,发梢微微卷起,一双带笑的眼睛,一如当年,温柔得似水泛波。
林羡没有听清楚周沁和她寒暄了什么,就被周沁轻轻地拍了一下肩膀,提醒道:“你发什么呆啊,和你萧阿姨打招呼啊。”
林羡这才回过身,抬眸与萧菀青对视,触及萧菀青那一双含笑的双眸,她腾地就觉得脸有点热。她冷静了一下,扬起嘴角喊了一声:“萧阿姨好……”声音是少女特有的清清亮亮。
说完,她又忍不住玩笑般解释了一下:“萧阿姨比以前更美了,我忍不住都看呆了。妈,你好坏,让我喊萧阿姨,都把人家喊老了,我觉得最多也就只能喊个姐姐。”
她这话虽是玩笑,但却发自内心。岁月的流逝,不仅没有销蚀萧菀青的容颜,反而为她积蕴了动人的气韵。若说曾经的萧菀青是清丽的清水百合,那么而今的她,当是一株出尘的空谷幽兰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周沁便忍不住在旁边轻声笑开,挪揄道:“那你也喊我一声姐姐来看看?我和你萧阿姨一辈的,怎么不见你觉得喊我妈妈把我喊老了。”
萧菀青温柔地注视着林羡,盈盈而笑。她伸手照着林羡的身高在自己的额前比划了两下,温柔笑道:“羡羡长大了,嘴还是这么甜,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到我的腰上呢。”说罢,她弯下腰,从林羡身旁一手提起周沁放置在地上的行李,一手拉过林羡的行李箱,招呼道:“别站在门口说话了,我们进去吧。”
她的发丝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从颊畔缕缕滑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一点点,映入林羡的眼帘。一缕发香,悄然萦绕于林羡的鼻尖……
周沁轻轻地推了林羡一下,低声道:“你又发什么呆呢,帮你萧阿姨一起提啊。”
林羡一下子如梦初醒,跨步上前要夺萧菀青手上的包:“萧阿姨,我来提就好了。”
萧菀青没有松手,微微侧头笑道:“没事的,也不重,就几步路,我直接提到你卧室吧。”说完,她回过头对周沁说:“姐,你也进来看看我帮林羡布置的卧房怎么样,有没有缺些什么。”
林羡不好意思直接松手,于是她只能与萧菀青并肩而行,一起提着那袋行李包。
周沁关上了大门,闻言朗声笑应道:“你布置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看不看。”说完,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笑着叮嘱萧菀青:“林羡她不懂分寸,小菀,你以后别惯着她,该怎样就怎样,不然她就该得寸进尺了。“
林羡嘟嘴不满道:“妈,我怎么就不懂分寸、得寸进尺了?你这是□□裸的污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形象吗?”
周沁没好气道:“你就这形象,我是你妈,我还不懂你吗?我是怕你萧阿姨以后被你骗得团团转。”
萧菀青进了林羡的卧室,把行李轻轻放在了地上。她听着林羡母女两的斗嘴,轻轻把垂落的额发顺到耳后,抿着唇温柔轻笑,笑意溢满双眸,灿然若星。林羡回过头,看见的便是萧菀青这副模样,突然,就有些讪讪。
怔了怔,她看了看手表,提醒周沁道:“妈,四点了,你不是说你六点学校要开会吗?再不走来得及吗?”
周沁本想帮她整理行李的,一看手表,还真是要来不及了。她不好意思对萧菀青道:“本来想整理好东西,晚上一起吃饭的。餐厅都订好了,可学校临时通知要开会,我不得不赶回去。”
萧菀青善解人意道:“没事的,姐,我们之间需要这样客套吗?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你先回去忙吧。”
周沁点点头,舒心笑道:“那改天有空了我们再聚。”
萧菀青也笑:“恩,温桐也好久没见你了,也一直念着什么时候聚一聚。”温桐是萧菀青读研的时候的同学,同为周沁父亲的弟子,周沁的师妹。
周沁爽快道:“那正好,什么时候我们约个时间地点,我来做东。”
萧菀青和林羡一起送别周沁出门,再次走到门口之时,萧菀青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准备,从门框上取下了一把备用钥匙交给了周沁,方便她随时来看林羡。
临走前周沁忍不住还是再次叮嘱了林羡一次:“好好听你萧阿姨的话,别给萧阿姨添麻烦。”
林羡还没有应话,萧菀青便微微笑开道:“姐,羡羡这么懂事,不会的。”
周沁听到萧菀青夸自己孩子,到底有几分开心的。她扬眉轻笑,最终还是郑重其事道:“小菀,林羡就麻烦你了,辛苦你了。别惯着她,该怎么管就怎么管,我信得过你,全权委托与你了。给你添麻烦了,姐在这里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