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西锦深恨自己的无能无力。
她想,她当初为什么没让二皇子练就一身好武艺呢?一味的读书,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这才报应到如今,于生死攸关之境地他俩却只能束手就擒……
握了握手心里干瘪的杨梅核,岑西锦恍惚感觉此生半点期盼也无。
多年的守护与陪伴,她已经想不到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罢了,若是二皇子出事,那她便随他一同去了。
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这般作想,岑西锦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千古艰难惟一死。大不了,一死。
但二皇子并不想死。因为阿锦答应他,若是能逃出去,那他就能天天亲她,日日亲,夜夜亲,日日夜夜亲——他们两人甜甜蜜蜜和和美美的小日子还没开始呢,他怎么将此草草结束?
带着坚毅的微笑,二皇子淡定地被人拖拽到另一间屋去,菊地英下□□着扯开了他的袍子,大野二郎喃喃着扒下了他的裤子,露出两条雪白修韧的长腿来,好美的腿。
只是……
“啊?!”
菊地英下与大野二郎顿时惊呼起来。
尤其是大野二郎,还狐疑地上前将某物摸了一把。
二人面面相觑,接着那种疯狂的愤怒迅速爬上他们的脸。
菊地英下一把拎起二皇子,怪腔怪调地怒喝道:“小孩儿!你,到底,是谁!”
然而有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隐约成型。
这是个小男孩儿,似乎年龄也和他们寻找的二王子差不多,又是通身的富贵华丽……
二皇子脸色苍白,稳了稳心神,颇有底气地答道:“我,我是天子脔宠!尔等——休要近身!”
说罢二皇子拂拂长袖整整衣襟,然后效仿宫中女子的神态阴柔婉约地笑了起来,连说话都变得慢吞吞,甜丝丝,轻言细语间已是变了大半个人。
菊地英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脔、脔宠?”
闻言二皇子的小脸便红了大半,精致的小小梨涡里荡漾着无限的娇羞:“就是、就是服侍陛下的人。”
菊地英下神色有些痴迷,大野二郎显然还是不信,他高声呵道:“小孩儿,你说是便是?”
二皇子忙振臂大呼:“我本是德安府云梦县人士,与何觐何大哥是同乡!何大哥原先叫何拴柱!你们不信便去问他,就说、就说我是陈嗔的弟弟!”
说完这话,二皇子只觉背后衣衫尽湿。
他是在赌啊!
他知道,如果何觐就是何拴柱便还好,若不是,只怕他凶多吉少,说不得便会即刻死在这里。
当然,如果何觐便是何拴柱,那他也不一定会活着。何觐如今与倭寇勾结,又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只怕这疯子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但求他放过岑西锦却是可行的。
岑西锦说白了就是个宫女,在权力的斗争里完全就是局外人,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她的生死,对倭寇根本没妨碍。
只听两人叽里咕噜了一阵,菊地英下面色凝重地向外走去,屋里便只剩下大野二郎一人看守,见菊地英下走远了,他这才狠狠瞪了二皇子一眼:“小孩儿老实点儿!”
此刻何觐也忙着找人。
他从宫女们口中打听到,他的东家姑娘,如今已经是皇帝的淑妃了。
可还没等到他去寻她,便听闻淑妃的画舫在熊熊大火中燃尽。而在这场大火里,淑妃画舫里多位宫人受伤,而淑妃,却……殁了。
当何觐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庆功宴上妓子们轻柔婉转的歌声落在他耳中顿时变得咿咿呀呀,像是海上遥远的雾。
万千秋正与他笑里藏刀地说着话,却不见有人答应,一转眼便见何觐满面通红地坐在位子上,不说话也不喝酒,只是捂着心口流泪。
心口处,却是一只用红绳紧紧系住的玉蝉。
像极了当年那只在她手掌心嘶鸣的蝉。
只可惜,昔人已逝,玉蝉已冷。
次日,何觐痴痴地坐在抢来的一所院落里,他仰头看着枝叶干枯的葡萄架,却是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何大王,这是小女白珠儿,若您不嫌弃……”
何觐仍旧望着葡萄架,完全忽视了院子里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与他手中牵着的那个比豆花儿还嫩的小姑娘。
他动了动眼皮,连拒绝都懒得。
这时从院子外头飞奔进来一阵旋风,旋风站定后攥着拳头兴奋地喊道:“大哥!大哥!”
何觐扫了他满面的喜色,平静应道:“怎么了老三?”
“大哥,是……是陈姑娘!”说罢,黑老三猛地虎眼一瞪,在院儿里点头哈腰的中年人便哆哆嗦嗦地领着白珠儿走了。
“找着她的尸骨了?”何觐眼里一热,喟叹道,“老三,我要送她回云梦。”
他想回云梦了。
似乎,只要能回到云梦,他与阿嗔,就能如当年一般,无忧无虑地在葡萄架下嬉闹。
在云梦,他俩亲手栽种的葡萄架,永远也不会荒凉。
“哎,不是啊大哥!是藤原小老儿手底下抓了个女人,那女人说他认识你,还叫得出你原来的大名儿,又说她是陈嗔的弟弟!哦……她是女扮男装的!”这些年他俩一起风风雨雨走了过来,作为何觐的心腹与兄弟,黑老三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惜他是个大大咧咧的粗人,连人家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都没摸清楚。
陈嗔姑娘,那就是何觐心中最最最重要的人。哪怕要用他自己的命去换陈嗔的命,何觐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换。
果然,何觐心里轰隆一声,不觉精神振奋,但想到心爱之人如今尚在藤原氏的手下,浑身便不自在起来,他脸色一沉,道:“谁抓的?”
黑老三挠了挠头:“就是那个叫什么菊花地的浪人抓的!大哥,咱们去把嫂子抢回来!”
何觐沉思片刻,随即肃然起身:“走——”
曾经,他失去过她,可惜那时他贱如蝼蚁,根本没有与皇权抗争的机会,那时他就发誓,今生今世,绝不能再失去她了。
此刻二皇子正心乱如麻地啃着指甲等待何觐的到来。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