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柳花满店香,虞姬压酒劝客尝!”
慕祈文摇头晃脑地吟诵着私下里背了好多遍的诗句,风度翩翩地摇着一把纯金制成的百叶折扇,嘴里喷着浓烈的酒气,笑嘻嘻地点评着侍奉在旁面无表情的岑西锦。
二皇子连忙把岑西锦挡在身后,嫌弃地瞟了一眼撒酒疯的骚包小胖子,没好气道:“虞姬?是吴姬吧!”
慕祈文怎么都觉得二皇子是在坑他,于是手舞足蹈地解释:“什么乌鸡呀!明明就是虞姬,我,我可都记得呢,虞姬就是那项羽的老婆呗!项羽你们知道不,就是败给刘备那个!”他背了好几天了都,怎么可能出错!
众人:“……”
钱懋见老大如此丢人自己也挺没面子的,遂扯着慕祈文的宽袖小声嘀咕道:“哥哥,我怎么记得打赢了项羽那人是刘彻啊?”
慕祈文顿时满面酡红,瞧着跟大马猴儿似的,他压低了声音尴尬地问:“真是刘彻呀?嘶,咳咳,反正都是姓刘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众人再次无语。
尤其是孙汝思,对这俩脑满肠肥的缺货更是鄙视——兄弟多读点儿书再出来装文人行不?
二皇子抬眼见孙汝思兀自端着杯信阳毛尖正襟危坐在旁,心下突生一计,笑道:“光喝酒多没意思啊,我说,咱们玩儿个游戏佐酒,好不好?”
“行啊,划拳投壶,弹棋樗蒲,双陆击壤,哥哪儿哪儿都行!”哼,玩儿就是他的强项,论玩儿,谁能玩儿过他呀!
“那些都是俗人玩儿的,上不了台面,咱们可都是皇亲贵族,要玩儿就得玩儿雅的!”说罢了,二皇子豪气干云地挥手吩咐下去,“姑姑啊,让人去安排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源自上巳节,但到后来已演变成一项典型的文人娱乐活动。说白了就是一群有闲钱有时间还倒腾不出去的好玩者,在院子里挖条小河,然后让仆人在河的上游将酒杯覆在水面上,让其顺流而下,酒杯漂到谁跟前儿,那人就得作诗,若是作不出来那就得罚一杯酒。
可他们这儿挨着冷宫,啥啥都没有,就这还想玩儿曲水流觞呐?
岑西锦撇了撇嘴,凑到二皇子与之咬起了耳朵:“干啥呀?你唱戏呢?还曲水流觞,咱们见贤馆哪儿来的水呀?”
“不是后头还有条水沟嘛……”二皇子委屈地指了指见贤馆外挨着冷宫的方向。
岑西锦翻完了白眼儿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你你你可真想得出来,那条臭水沟是干啥的你不知道啊?”
“知道啊,就是臭水沟嘛,什么洗脚水啊,隔夜汤渣啊,清洗完衣裳的水啊,刷粪桶的水啊,死鱼死虾死螃蟹啊……”二皇子悠然神往,这简直就是仙境啊。
“你口味真重。”坐那儿吟诗作对的,他就不觉得熏眼睛?还挺乐呵。
二皇子坏笑着眨了眨眼睛:“口味不重怎么坑人呢?”
坑人……
岑西锦瞬间明白了二皇子的用意。这小子哪儿是想玩儿什么曲水流觞啊,丫的就想去坑同学来着!
当然这三年他也没少坑人,臭小子的日常简直可以总结为:坑人与被坑。
“可这到底是你的生辰,个顶个儿熏得臭哄哄的对谁都不好吧?你若真想坑人,姑姑给你换个招行不?往他们酒里掺辣椒水你看还行吗?特辣的那种!”岑西锦慈悲为怀地叹了口气。
二皇子肃然起敬,拱手拜道:“姑姑厉害。”
往酒里掺特辣的辣椒水,这招真他娘的绝,这口酒灌下去,简直辣进肚子,呛入心肺啊。
“那河沟……”二皇子遗憾地想,曲水流觞,曲水流觞,总是要有水才会好玩儿嘛!
这话说完,岑西锦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啊,她一个爆栗砸二皇子脑门儿上,骂咧道:“还惦记你那臭水沟呢!去把小胖子送你那个黄金大脚盆拖出来!”
没错,黄金大脚盆,正是慕祈文送的大礼。
不知道广陵王府是不是挖到了金矿,慕祈文这家伙最近风流骚包又财大气粗,送人全送纯金的,让人又爱又恨。
比如去年钱懋生辰,慕祈文便差人送了他一个超大的黄金马桶,连着拉三个月都填不满的那种。
比如前两个月明致远生辰,慕祈文便送了他一只可同时容几个人一起撒尿的黄金大夜壶。
真是钱多得花不完。
可这大热天的,谁家的马桶能放三个月呀?就算是纯金打造的那也没用啊,该发酵还是得发酵,该馊还是得馊啊!他以为发蘑菇呢!
还有那夜壶,请问设计此夜壶能让几个小老爷们儿对着一夜壶同时尿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难道是水花儿激荡,浪里个浪?!
岑西锦每每想到那画面就觉得污不可言。
不过,万幸的是,他送二皇子的黄金大脚盆比起之前的那俩货要正常多了,至少跟屎尿不沾边吧?
黄金大脚盆,关键不在于黄金,而在于——大。
要说这脚盆多大呢?
这么形容吧,十个半大小子都能轻轻松松地在里面游泳。
岑西锦第一眼看到大脚盆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石化的,什么脚盆儿啊,简直就是顶级豪华浴缸啊,土豪胖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当慕祈文瞟到一个口若含朱柔若无骨的漂亮宫女时,遂奸笑着拥她上前,为他掐肩揉腿,搓背洗脚,嗑瓜子打扇子。偶尔摸摸抓抓的,简直没下限。
于是那高山流水般的曲水流觞,彻底变成了骄奢淫逸的洗浴按摩一条龙……
众人望着金灿灿的大脚盆水波荡漾,午后的微风拂来,在里头戏水泡脚愈发凉爽惬意。
最后钱懋还弱弱地建议往脚盆里丢百十来条小鱼。
岑西锦无语了,鱼疗啊这是?
真是群太爷。
万里晴空,艳阳高照。
然而,在大太阳底下,黄金之物便愈发闪闪生辉,当然也包括倒满水的黄金大脚盆。
二皇子眯着眼睛,跟小猫儿似的招着手:“上酒,上酒!”
岑西锦模仿着酒博士的样子报起了酒名儿:“咱们这里有上好的乾和蒲萄酒,金陵春,庆云春,还有外贡的三勒浆,不知几位想喝点儿什么?”其实就跟服务小妹一个样儿。
玩儿票慕祈文眯了眯眼,顿时生出了新花样:“他奶奶的!不然我们把酒倒进池子里吧?也学学周幽王的酒池肉林?”
周幽王?
孙汝思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鄙视了他一眼。
钱懋跟着傻乎乎地哀叹:“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肉啊。”
“嘿嘿嘿,他奶奶的,这不是现成的肉么!”慕祈文涎皮赖脸地往身旁宫女的衣襟里瞅了一眼,肉,好大好圆好白的肉啊!就跟沉甸甸的大白馍似的!
那宫女儿脸蛋通红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求助般的看向岑西锦。
岑西锦也是真看不下去了,于是板起一张嬷嬷脸,粗声粗气地瞪着他们:“曲水流觞开始——现在,酒杯漂浮到谁的位置前,谁就要回答一个问题,答不出来的,就请喝酒吧!”
“不行不行!你是二皇子那头的,肯定会偏袒他的!”钱懋不服气了,鼓着腮帮子直泼水。
岑西锦默默地从衣袖里摸出三根花色的鸡毛,一双手慢慢地撩着鸡毛,似笑非笑地看向慕祈文。
鸡毛……
吓得小胖子浑身战栗,赶紧往钱懋嘴里塞了一物,快闭嘴吧小子!
钱懋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金黄色袜子,欲哭无泪地找宫女要漱口水去了。
二皇子笑眯眯地看这俩人耍猴儿戏,孙汝思则是卯足了劲儿准备在这场曲水流觞上出个风头,他要让宫里人都知道,他的才学并不逊于二皇子!
慕祈文微笑着屏气凝神,悠闲地扇动着手里的黄金扇,如果不看他那俩胖脚丫子在水里晃晃荡荡招惹小鱼,还以为丫是济公呢!
可惜,他今天注定是来受虐的。
清风徐来,一盏盛满三勒浆的酒爵就荡悠悠地往他跟前儿去了。
二皇子大喜,歪歪倒倒地从盆沿上挣扎起来:“出题出题出题!!”
岑西锦阴沉着脸一把扶住他,这小子简直兴奋得过了头,差点儿没摔进水里去,要喝进这么多人的洗脚水他不知道会闹成啥样儿呢!
“好!都说广陵王世子殿下于算学一道最为擅长,那奴婢便抽一道算学题罢!”岑西锦勾了勾嘴角,在二皇子身边跟得久了,她没事儿也想坑人玩儿。
“嘿嘿嘿,他奶奶的,这不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们给面子嘛!”一听是算学题,慕祈文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要真考他什么经史子集的,他也就只有喝喝喝的份儿了。算学,他学得还不错,不然之前也不会讨到孙博士的喜欢了。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岑西锦出的这道题是经典的鸡兔同笼题。
慕祈文呆了半天:“啊,我,我,我的算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