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8章 千里雪(1/1)

第1308章 千里雪

杨守飞身上马,随即由掌牧官递给他一支鞭子,一看这鞭子是用白色的皮条编成的,安装在一根八寸长的、雕着花纹的象牙柄上,带着白马鬃做的缨子,他又在心中赞叹起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扬一下鞭子,千里雪已经开始按照他心中所想的方向,缓步跑起来。它跑得那么平稳,使骑马的人仿佛觉得它不是在坎坷不平的路上跑,而是走在极其柔软的地毯上。杨守轻轻地把镫子一磕,千里雪立刻像箭一般地向前飞去。他只觉得耳旁的风声呼呼响,树木一闪一闪地向后倒退,简直像骑着一匹神驹在腾云驾雾。不提防前边出现了一道深沟,约摸有一丈七八尺宽,两岸陡削。杨守想勒马已经来不及,心中猛一凉,惊慌地小声说:“完了!”就在这“完了”的刹那间,千里雪平稳地腾起空中,简直像滑翔一般地飞过了深沟,轻轻地落在对岸,继续前奔。杨守不由得连声说:“哎,好马!好马!”随即从前额上擦去了大颗冷汗。

跑了大约五里路,杨守才余兴未尽地勒转马头。一回到李牧面前,还没下马,他就尖声高叫:“啊呀,李将军,真是好马!真是好马!”跳下马以后,他接着说:“这简直不是马,是一条腾云驾雾的白龙!一条白龙!”

李牧愉快地笑着说道:“杨大人太过奖了。”

这时掌牧官亲自牵着千里雪在广场上踊跳。它那极其润泽的白毛在阳光下银光闪闪,而它的觜唇、鼻头和眼圈,都是淡红色的,呈现着青春的美。杨守斜着眼向千里雪端详一阵,咽下去一股口水,转回头来,笑嘻嘻地望着李牧说道:“我虽然也有几匹好马,但是同李将军的马比起来,都成了驾马。看着李将军的这匹白雪,不胜艳羡之至。”

“不是‘白雪’,是千里雪。”李牧笑着纠正说。

“啊,是千里雪。高雅!高雅!怎么不叫它白龙驹?”杨守问道。

左右的人们都忍不住暗笑。李牧忍着笑说道:“白龙驹这名字虽然不错,只是有点俗。再说,它不是公马,是母马。”

杨守自知失言,故意纵声大笑,解嘲地说道:“嗨,嗨,我忘了公母啦!”他走过去揭开马的觜唇,看看它的牙齿,回头说:“才六个牙,口还嫩着哩!总之,我很少遇到这样的好马,太叫人喜欢啦。”

一位幕僚给李牧使个眼色。李牧恍然明白了这太监的意图,不由得产生了厌恶和愤慨情绪。他平日深恨一班监军太监们都惯于招权纳贿,克扣军饷,不干好事,心里说:“哼,可恶,竟想要走我的爱马!”于是他冷淡地笑一笑,道:“杨大人大过谦了。你出则代大王监军,入则侍君上左右,何必在担任监军的时候在我这儿选马,凭借你的身份,即便是大王御马监中的御马,你想要哪一匹还不是随手牵来?”

杨守感到尴尬,但仍然不死心,厚着脸皮说道:“我虽然也有几匹好马,但都不十分惬意,故一见将军这匹千里雪,不觉艳羡。哈哈哈哈……

刚才使眼色的那位幕僚又把李牧的身后碰了一下。希望他忍痛割爱。可是李牧个性倔强,又非常鄙视杨守,说道:“杨大人身负大王重任,为全国兵马总监,确实需要好马,千里雪是李某最喜爱的马匹,一般是不舍得转赠他人的,但既蒙见爱,李某情愿奉赠,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杨守急忙问道。

李牧道:“请杨公不怕辛劳,在初十夜间,三更时候,同李某一道,分兵四路袭敌。因为是敌众我寡,所以必须个个争先,有进无退。李某当与三军将士相约:刀必见血,马必流汗,人必带伤,稍有畏怯者斩无赦。待胜利归来,千里雪毕当奉赠,所有厩中骏马,任公选择。”

“啊,这个条件,这个条件……”杨守又大笑起来,声音尖得像女人一样。

“怎么样,杨大人?”李牧用眼睛逼着对方问,嘴角含着轻蔑的微笑。

杨守左右看了看,说道:“此非商量机密之地。”

李牧点头,道:“好,请到行辕中去。”

他们回到大厅里坐下以后,李牧屏退左右,又逼着太监问:“杨大人意下如何?”

“野战非我军所长。”杨守说道。

李牧道:“我铁甲骑兵常年在北胡出没,惯于野战,趁目前士气正盛,应该寻敌一战,以解京师之危。”

“不,万不可贸然求战。”杨守摆手,忙不迭拒绝。

李牧拂袖而起,按着刀柄,大声说道:“杨大人畏敌如虎,我只好单独与敌周旋了!”

杨守火气也上来了,他傲慢道:“将军愿意单独与敌作战也好,不过人马,人马,我也要……”

李牧决然地截断太监的话头说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说了。北方的部队是我带来的,仍旧归我指挥;铁甲骑兵我一个不要,由杨大人自己指挥。”

“这样好么?”杨守故意问,实际上他心中非常满意。

“兵分则弱,对战争当然不利。但今日除此之外,别无善策。”李牧道。

“那就只好分兵了。什么时候分?”杨守尝试性地问道。

李牧道:“我今天就拜疏上奏,等大王令旨一到,马上就分。”

“这样很好。我现在就回王城去,等候上谕。不再打扰了。”杨守站了起来,打着官腔说,“同为大王办事,望大将军多多包涵。”

“好说。”

李牧把杨守送出辕门,望着他上了马,拱手相别,在心里感慨地说道:“我今日方知道宦官的厉害!”

当天下午,将近黄昏时候,李牧奉到赵王御旨,同意他同杨守分兵。他明白赵王听了杨守和郭开的活,不再采纳自己的意见,在赵王身上所寄托的最后一丝希望登时幻灭了,他感觉自己在庙堂里孤掌难鸣,真是“一木难支大厦之将倾”,深深地陷入绝望和愤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