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玄朗的数个问题,荣娇定定神,开始认真思索:“我三……噢,我这位朋友,性情洒脱不喜拘束,束脩上没有问题,家境优渥,不缺银钱,不过他出自将门,走科举之路多少有些离经叛道,最好选那种信奉有教无类,能因材施教的先生,门下的弟子也无文武偏见的……”
她可不想三哥找个先生,还要整天看先生的脸色,受同门冷嘲热讽,排挤打压。
“还有,最好拜个名声大学问高的先生,做他门下弟子就能引人注目的……”
小哥哥是有这个意思吧?不然说什么要一鸣惊人?
“……”
玄朗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他这么与你说的?”
“有什么不对吗?他说不鸣则矣,一鸣就要惊人,想来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再说,名师出高徒,先生学识名望高,做弟子的不是受教更多?”
荣娇被玄朗笑得有些不确定了,难道自己理解错了?
“你这位朋友,是池三少爷吧?”
啊?!
荣娇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心底涌起波涛,难道玄朗查过自己的底细?
“大,大哥何出此言?”
他怎么知道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啊,池荣厚的小厮闻刀不是替你跑过腿?”
玄朗可不知道面前小人儿的愕然之色是被他吓出来的,他温声又极有耐心的解释道:“你的朋友,出自将门,弃武从文又想急于成名,除了他,还能有谁?”
“没想到池大将军还能养出这般有情重义,为至亲骨肉不计代价的儿子……小楼,池家老二与老三,皆是可交之人。”
什么?
荣娇愈听愈不懂,为至亲骨肉不计代价?大哥是几个意思啊。完全不明白!
“你不解情况,”
玄朗见她急于求解,也不卖关子:“池荣厚有个嫡亲的妹妹,你知道吗?”
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然后呢?与他妹子有何关系?
“他这个妹妹不得父母的欢心。倒是池荣勇与池荣厚对嫡妹甚好,他家长辈私底下给他妹妹订了门亲事,估计他是知道了这桩亲事,才想要改换门庭的。”
还是不懂!这与那门亲事有何关系?
“那门亲事不甚稳妥,明知或许有火坑。他定是不愿让妹妹跳的,此举是为退亲,只是,依他父亲的为人……成败难说,他能有这个决定,不失为性情中人。”
“我原以为他有意于科举入仕,如此于化冰老先生适合,中正平和,门生入仕者多。他既出自将门,想来于文臣清流间并无人脉。能得同门师兄弟扶携,与他未来前程会有益处……”
玄朗将自己的思量说与荣娇听:“不过眼下看,倒是大儒庄烟生更适合,先生才高八斗,地位非凡,闲云野鹤般的人物,收徒甚严,等闲人不入其眼,若是能拜在他的门下,自能一鸣惊人。即便不能入正式拜师,能入门下听学,得其指点,也足矣达成目的。”
“可是。那样将来怎么办?”
若是将来不能入仕途,小哥哥以何安身立命?还要再做回武将吗?
“将来?”
玄朗笑了:“小楼,你是关心则乱,将来他当然可以下场会试啊,谁说庄大儒的徒弟就不能参加会试了?乡试三年一次,今年八月秋闱刚结束。池荣厚没有任何功名,就算拜在于老先生名下,也没有资格参加明年二月的春闱,他妹妹年纪未必能等到下一次乡试,所以,他若想要帮其退亲,自然是拜在庄大儒门下更有份量……”
你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的?
“这样吧,为防大哥猜错了,误了你朋友的大事,你可以把两位先生的情况介绍给他,让他自己选择……毕竟我不了解内情,或有差池。”
根据手中掌握的情报,玄朗不认为自己猜错了,不过既然小楼不放心,还是让池荣厚自己选吧,这两位先生,他能拜到哪位的门下都足以引发热议。
……
荣娇整顿饭都处于恍惚中,好在吃的是涮锅子,沸腾的锅里翻滚着食佬材,始终热气腾腾的,她又埋头于碗中,坐在对面的玄朗看不真切她的脸色。
……“小楼,岐伯之前与你讲过吧?庄子储存的酿酒粮食我移做他用了?”
玄朗想起一事来。
“说过。”
前段时间岐伯打过招呼,她没在意,本来当初提备粮也是有原因的。用就用了吧。
“岐伯已经按市价核算了银钱,银票他备好了,一会儿你拿去。”
“不用了!留着再进粮吧。”
荣娇急忙拒绝。
“这是多出的,你应该得的。”
那些粮食他拿去救济贫民了,小楼身家不丰,该算的银子还是要算,若没有他的建议,庄子里也不会提前备下这些粮。
“又是亲兄弟明算帐吗?”
荣娇笑问。
玄朗含笑点头又摇摇头,取公筷给她挟了些青菜:“鹿肉火大,配些清淡的。”。
“咦,那这回是顺眼?”
荣娇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虽然银子是好东西,可我欠了大哥这么多人情,真不好意思拿这份钱。”
总是麻烦你,栾嬷嬷说得对,人情债最不好还。
“小楼,”
玄朗的声音似乎带上了抹郑重,“对于有的人,能有机会不带目的单纯地对一个人好,不求回报,只为情谊,也是他的可遇不可求。”
唔?有些深奥没听懂,是说自己给了他帮自己的机会吗?
“那,我把银子收下?”
“嗯,缺银子找岐伯拿。”
说到这里,玄朗忽然有些疑惑,刚一上秋天还没冷,小楼就忙着收粮收炭开米铺,还提议让酒坊提前备上原材料,她是早有打算还是碰巧了?
“你那铺子,现在还开着?”
玄朗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开了,没东西卖。”
荣娇没在意,顺口答道。
“以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不动声色地话家常。
“看情况吧,开春后青黄不接,米面粮食的价格肯定低不了,进货渠道没有优势,进价高就没多少赚头,到时再看吧,铺子一租三年,租金交了一整年的,总不能空着,若不转租总能卖些东西的。”
荣娇没提防,实打实地说了自己的打算。
米炭生意本就是权宜之计,一锤子的买卖,当时是为了拿批文需要个门面,也为了出货方便,才开的,年后准备开药铺,米面利薄,或许就转租了也不一定,听听李掌柜的意见再说。
“你呢?想不想与池荣厚一起拜师?”
这孩子是不缺银子了还是对做生意没了兴致?
玄朗倒是觉得他若与池荣厚交好,一起读书也是不错的选择。
“呃……”
和三哥同窗?
荣娇摇头:“不想,我还是喜欢做生意。银子永远不嫌多……”
看了看玄朗的脸色,心虚地又补了一句:“或许再过几年想法会变的……眼下还是不想的。”
哪个老师都喜欢上进的学生吧?就凭人家天天给她布置批改作业的用心,一口否决实在不好意思,以后再说。
还是让小哥哥先拜名师更重要些!
总之,将来她绝不允许小哥哥为了退亲之事自毁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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