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万林看着池荣勇离开自己的书房,十八岁的背影,如挺直的云杉,身高腿长,猿背蜂腰,戎装在身,愈显得英姿伟岸。
在不知不觉间,向来不露山水的老二,竟成长至此!
京东大营向来得皇帝倚重,名幅其实的军中精英所在,除少数靠祖宗恩荫进来的外,其余的诸兵将都是从各部调集的优秀军士,绝大多数有过真刀实枪的经历,要么打过仗,要么剿过匪,个顶个的不含糊。
荣勇能轻松力压这些人,让这些老兵油子敬佩,实力不一般。
池万林的心中百感交集,复杂难明。
老二有本事有能耐,他毫不怀疑未来勇哥儿的成就,即便没有池家的祖荫,凭他自己的能力,也会前途似锦。
不过,他还是嫩了些!
居然想用自己的能力做筹码,来换取荣娇的自由婚配……
呵呵,想法不错,展示出的能力也的确能引起足够的重视,不过,他想差了!
他本是池家儿郎,与池家荣辱与共,又如何能将自己做为筹码来谈条件?
他的一切本来就应该归池家所有,已经握在手里的属于家族的筹码,有何资格与长辈谈条件?
到底是年轻气盛,以为自己能运筹帷幄纵横无边,到时候他就会知道,即便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家族长辈面前,是猛虎也得趴着,没有池府,就没有他的一切!
拿池家给的,跟长辈提要求,可能吗?
池万林冷哼。
……
池荣勇心头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池万林根本就没打算真让他插手荣娇的亲事,答应他无非是安抚之举,不愿麻烦,怕他纠缠不休而已。
池万林不觉得自己在欺骗,若是换做寻常,凭荣勇展露的实力,用一个不得看重的弃女换得有出息儿子更听话安份,也未尝不可。
只是,池王结亲,是那位的意思,王家除了嫡三子合适外,既没有适龄庶子也没有适龄嫡女,这亲事没法着落到旁人的头上。
况且,即便王来山愿意为嫡子娶池家的庶女,池万林也不会同意,荣珍可是他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给荣珍找一门试水姻缘,未来福祸不知?
噢……
不是福祸不知,已知是祸非福,这种亲事,不能说给荣珍,至于荣娇,家族养她这么多年,也是需要回报到的时候了。
池万林并不担心有一天池荣勇发现自己食言后的反弹,除非他想出族除名,否则,永远越不了一个“孝”字!
况且,池万林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食言的,他是答应了让荣勇参详荣娇的亲事,但,如果他答应的时候,荣娇的婚事已经定来了呢?
如果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的母亲,却先得知康氏已经与王家谈好亲事,过了六礼呢?
理由都是现成的,事前外头关注的人太多,所以真正下聘时,两家选择了不声张——这算不得老子对儿子食言吧?
难道还要他到王家退亲不成?
池万林捋着胡子,脸上泛起不明所以的笑容……嗯,订亲的消息,暂时没必要说出去……待看请期早晚确定之后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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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氏懒懒地斜靠在临窗的大炕上,神态略显疲惫,身上还穿着外出见客的大衣裳。
康嬷嬷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盅,面带殷勤:“夫人,这天热的……厨房准备了冰糖银耳雪梨水,您用些解解暑。”
“没准备冰镇绿豆汤、酸梅汤?”
康氏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不悦道,“怎么做事的!银耳汤解得什么暑?”
“都准备了,外头日头毒,可不敢用这些冰镇的寒凉之物。”
康嬷嬷陪笑劝阻,“您先用些梨子水,等消了汗再用些冰湃过的甜瓜,可好?”
康氏没再坚持,接过茶盅喝了大半碗,康嬷嬷接过半空的碗,递给旁边的小丫鬟,持起檀香扇,不快不慢地给康氏打起扇来:“夫人,水备好了,老奴服侍您洗漱换了轻便的衣裳?”
康氏穿的是朱红色外出见客的衣裳,里外好几层,庄重繁琐,看着就热,不如居家的衣裳轻爽。
“等一会儿!我先歇歇!”
康氏暂时懒得动,室里摆了冰盘,扇子搧出徐徐的风,她有些累乏,不禁抱怨道,“小贱人真是好大的脸!这么热的天,劳动本夫人跑前跑后出头露面为她忙活,你瞅着吧,这般劳心劳力,在她那里落不到一个好字!”
“夫人辛苦了。”
康嬷嬷自不可能驳了主子的话,“有的人口拙,心里念着好,嘴上不会说,再说,您这般操劳,大将军那里,必定是要念您的好。”
夫人这哪里是为了她口中的小贱种操劳,还不是因为大将军的吩咐,才不遗余力地忙前忙后?
康嬷嬷算是看明白了,夫人对大将军惟命是从,唯大将军马首是瞻——除了事关拢月居。
就是拢月居,夫人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杨姨娘不敢迈出小院,孰不知,有哪家府上的当家主母不能插手姨娘院子里的事?
正妻管不得小妾,这还不叫宠妾灭妻,什么叫宠妾灭妻?偏夫人竟以为能让杨姨娘不敢随便出来走动,就是自己赢了,是大将军给她体面!
康嬷嬷暗叹,不过,夫人听不得任何人说大将军的不是,做为心腹嬷嬷的她,自然不会去明知故犯,触这种霉头。
管他呢,夫人愿自欺欺人就随她去,横竖有三位少爷在,杨姨娘又是个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的,得宠不足为惧,做下人的,没必要为了显摆自己聪明,硬要去找主子的不自在。
“那是!我办事,大将军哪有不放心的时候?”
康氏很得意,不是为了丈夫,难道她大热天出门,是为那个不省心的丧门星不成?!
“大将军最信任您,”
康嬷嬷挑着好听地说:“这天气也真是热……所幸,这次该商量的都商量了,后头若还有些头绪,您也不用亲自出面,差了老奴跑腿就是。”
“总算不负大将军所望。”
康氏眉飞色舞,“后头少不得要你跑腿,这事儿啊,暂时不可声张。”
环顾室内,见并无别的服侍人员在内,“大将军捎信来说,不可走露半点风声,要不,我们哪用得着到外面与王家夫人见面?王家也是这个意思,不到成亲时,不公开。你让人把嘴闭紧了,若是向人说起我这一两次的出门动向,走漏了半点风声,让少爷们知道,有一个算一个,女的卖暗娼门,男丁做苦力!”
那是自然……
康嬷嬷从善如流,忙点头应下,她自己向来是口风紧的,也没人能从她这里打听,至于其他人,并不清楚她陪同池夫人出门见的是谁,谈了什么事,不轻不重地警告几句就够了,说得多,反倒惹人深究。
只是,这事儿就这么瞒着,等挑明的那天,府里岂不要闹翻天?两位少爷得把屋顶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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