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御前的两位大红人都被抄家斩首,这惊天巨变让朝中一时哗然。
而勤政殿里,收到监斩官传回的,李佑、沈其昌已经伏诛的消息,司徒睿正得意洋洋。
他手上握着一份名册,那是借由凰影之手从灵州王府偷出来的、由霄汉一路快马加鞭送回京的绝密资料,那上面全是朝中各个大臣的名字,李佑、沈其昌全部在列。
“好一个狡猾的司徒炎,如果不是朕发觉了用药水写在假名册中的真名册,还真就被你给骗了过去!”司徒睿冷冷笑道。
霄汉送回来的名册上,全是什么唐中泽一路的货色,他原本也是要信了的,可是,就在无意间,他把名册凑近烛火的时候才发现,火烤之后,名册上的名字却是截然不同了!
沈其昌李佑等他最信任倚重的人,赫然在列。
之前江南赈灾之事,李佑与沈其昌家产万贯却掏不出几个子来,这一点已经让司徒睿很是恼火,加上之前总总,这名册一出,让司徒睿的疑心全都爆发了!
这些人原来是早就找好了新主子才敢这么有恃无恐!若不是与司徒炎狼狈为奸,他们怎么敢总在关键时刻拖他的后腿!
“好你个李佑,好你个沈其昌,亏得朕这么信任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藏得好深啊!”司徒睿拍桌而起,“司徒炎,你不是想要当皇帝么?你不是想要拿回属于你的皇位么?朕倒是想瞧瞧,你失去了这么帮凶的支持,你拿什么跟朕斗!”
跪在底下的墨凰和白鸦对视了一眼,默默低下头。
“李德寿!”司徒睿扯着嗓子唤来李德寿。殿外的人应声推门进来,墨凰和白鸦已经消失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皇上,您有何吩咐?”
“李佑、沈其昌图谋不轨,他们举荐的国师,也是一丘之貉。你这就去传旨,令曲莫言即刻带禁卫军捉拿余枫!禁军副统领赵宏尸位素餐,勾结沈其昌里应外合图谋不轨,即刻罢职,打入天牢候审。”
李德寿忙道:“是!”
此后,朝中许多司徒睿的股肱接连被暗杀或犯事被赐死,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司徒睿为人狡诈多疑,司徒炎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司徒睿太过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所以他绝想不到,经由凰影之手从灵州王府偷出来的那份名册,是司徒炎和秦晚歌一早就安排好给他的杀戮名单。
这名册真真假假,就是为了混淆视听。第一份看似假的名册才是真的。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在亲手把忠于他的那些人送上断头台。
虽然李佑和沈其昌对司徒睿并非全心全意效忠,但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绝对会拥戴司徒睿,可惜,司徒睿亲手把他们都处决了,从此,他失去了为虎作伥的帮凶们。
但这于西陵而言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为民除害,为国家除了蛀虫。
趁着京城动乱之际,司徒炎的人四处寻找琼妃遗骸下落,这条线也是追查到云若天的唯一线索。此时,连司徒萧也坐不住了,云若天和司徒萧这两股势力同时在行动,互相争夺,也就露出了可供司徒炎追寻的破绽。
但是,京城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司徒炎一步都不能走开。
借着中秋的名义,灵州王府派出亲卫队,打着灵州王进京与太后贺寿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入京,亲卫队到京之际,司徒炎便在京城正大光明地露脸了。
虽然中秋已过,马上就进入九月份,可是,这并不影响从小由太后抚养长大的灵州王来拜见太后的孝心。
司徒炎上殿面君,司徒睿眼睁睁看着司徒炎大摇大摆地出现,恨得牙痒痒,却不能发作。司徒炎还在殿上请奏,求见太后,司徒睿想也不想当朝回绝。
司徒炎也不急,情真意切地说道:“皇兄,臣弟自幼丧母,是由太后抚养长大,太后她老人家便如同我亲娘。这两年来,您都言道太后在养病,哪怕大年夜与中秋,都没有请她老人家出来,臣弟明白您为了太后着下,可臣弟只是想去慈安宫探望她老人家一眼,不会打扰,请皇兄看在臣弟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恩准臣弟入慈安宫探望太后她老人家。”
说完,朝司徒睿郑重磕了个头。
唐中泽便跟着说道:“皇上,灵州王自小是由太后抚养长大,与太后有如亲生母子般亲厚。灵州王久未见母面,想要探望病中母亲,实为人之常情,还请皇上恩准。”
纳兰云也跟着上奏,“皇上,灵州王孝心可嘉,探望病中母亲,实为人之常情,还请皇上恩准。”
朝堂上陷入短暂的沉默,但很快,朝上便响起一片“附议”之声。满朝文武纷纷言道:“臣附议。”
司徒睿的脸色顿时成了猪肝色。殿上再没有为他说话的李佑,没有替他找借口的沈其昌,他只能眼看着众臣全站在司徒炎的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司徒睿隐约感觉到,他上了一个大当!却已经太晚了。满朝文武拥戴的,皆是司徒炎,他已经没有插话的余地了。
“灵州王想探望太后就去吧,朕也不好拦着你尽孝。李德寿,待会你领灵州王去一趟慈安宫,退朝吧。”司徒睿自说自话,便散了朝,脸比锅底还要黑。
“王爷,请您随奴才来。”李德寿领着司徒炎往殿外走。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都不多话,鱼贯退出。唐相和纳兰侯爷等人退出大殿时,往司徒炎这边看了一眼,也都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司徒炎在等,等最后的准备完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慈安宫里长久没人进出,死气沉沉。
就连司徒睿派来看着太后的那几个人,也都早就失去了耐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漫不经心的。但换句话说,谁对着个成天躺床上的老太婆,都不会觉得她有威胁。
于是,在李德寿领着司徒炎进入慈安宫之前,秦晚歌等人已经把恢复如初的太后送回了慈安宫,一切,天衣无缝。
慈安宫的掌事华英蓦然看见李德寿来到,以为自己不尽心的事情被发现了,吓得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李公公,本王想单独与太后说两句话,可以吧?”司徒炎很客气地对李德寿说道。
“自然,自然。”李德寿说着,便转向旁边的一干人等,“你们都退下吧。”
华英退出去时,往里看了一眼,眼睁睁看见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的太后居然坐了起来,神采奕奕地冲她笑,吓得惨叫一声,晕过去了。
李德寿往外头的禁卫递了个眼色,禁卫便将人给拖了出去。他自己也退了出去。
“母后,要先委屈您几日了,我会让人在慈安宫照顾您,只要这几日就好。”司徒炎边说话边扶着太后下床。
太后却是摇摇头,一脸慈爱,“我没事的,炎儿不必担心我。母后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尽管去,别担心我。再说,有你的人保护我,母后不怕。那个孩子已经没救了,先帝交到他手里的江山,被他折腾得千疮百孔民不聊生,你是对的。再不阻止他,还不知道要错到什么地步去。这些年,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眼睁睁看着他和那个女人越来越贪得无厌,却没办法阻止,幸好有你们。”
说到这里,太后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若非你和晚儿两个人,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东周虎视眈眈,边境百姓受苦,西陵岌岌可危。你们救了天下人,实是做了一件大功德。”
太后拉着司徒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上天留下晚儿,是我西陵气运当头,炎儿,这次你可不能再放开手了。”
“我会的,母后。”
司徒炎走后,太后开了窗站在窗前,天空浮云游走,她仿佛看见了昔日好姐妹在天上冲她笑。
“琼妃姐姐,你在天之灵看见了吧,你的儿子,炎儿如今这么有出息。家国天下,他都照顾得很好。你看我的儿子,我教子无方,没办法把他教好。你比我厉害好多。”
九月初九重阳节,宫里没有了皇后主持大局,秦晚歌这个皇贵妃操办了一切,司徒睿怒而不能言,因为,自从徐秋水被打入冷宫,他才发觉,宫里的一切他都插不上手了!
重阳节这一日,司徒睿例行要与百官同登祭台,为今年的丰收酬谢诸天仙神、更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
就在仪式开始之时,在病床上躺了两年的太后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众人,太后病重的流言不攻自破。
司徒睿乍看见太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面色全无。
“皇上看见哀家,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太后在柳如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朝司徒睿走来。
发髻梳得整齐,衣着得体,这气度从容,这气色红润,哪里有半点病态。
司徒炎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天。
再没有什么人比太后站出来更有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