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歌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人,既然沈其昌还顾着礼数面子,她自认也不会对人家冷眼相待,没事人一样,平静地说道:“沈将军请起。”
秦晚歌如此坦然,沈其昌心里暗暗道: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他表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向秦晚歌行礼之后就离开了。但是,错身而过之后,在秦晚歌看不见的地方,却露出诡异莫测的笑容。
秦晚歌也没再理会抬步入内,却见原本摆在高案上的青花瓷瓶碎了一地,这情景早就意料之中,秦晚歌也没有表现出惊讶,一路走到司徒睿的身边,柔柔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司徒睿见是她进来,脸色稍微有些缓和,靠在龙椅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秦晚歌。
秦晚歌被司徒睿审视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便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司徒睿收回目光,神色淡淡地说道:“没什么,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司徒睿越是神色如常,秦晚歌心下越是戒备,方才沈其昌到底都与司徒睿说了什么,居然能让司徒睿如此反常。
但是,心念一转,她脸色如常,对司徒睿说道:“皇上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怎么又操心起国事?魏太医可是让皇上静养三个月的。”
“朕的身体再重要也比不上朝政大事来的重要。”司徒睿似乎有些不高兴,而且有语出双关的味道。
秦晚歌假装没听出来,打开带来的食盒,取出白瓷药碗,碗里装着刚煎好的药:“这药是魏太医熬了好几个时辰的,皇上趁热喝了吧。”
这半个多月来,司徒睿的药都是秦晚歌每天送过来的,司徒睿往日里还夸赞秦晚歌贴心。今天他的反应却不同寻常。他迟迟却没有接过秦晚歌手中的药碗,像是在考量什么。
最后,司徒睿看了药碗一眼,淡淡说道:“将药放在一边吧,等凉了朕再喝。朕今日还有奏折要批阅,你先回去歇息。”
秦晚歌乖巧地将药放在桌子上,似乎并没有察觉司徒睿的刻意冷落,甚至温柔地说道:“那素素就先告退了。皇上关心国事也别太辛苦了,记得趁热把药喝了。魏太医说今日的药多加了一味鱼腥草,素素怕皇上觉得难以下咽,就准备了桂花蜜饯,皇上喝完药之后可以吃一颗,去去苦腥味。”
秦晚歌细心叮嘱,司徒睿的神色也柔和了许多,在秦晚歌准备退下的时候,他还对秦晚歌说道:“今日的奏折若是能早些看完,朕便去悦君殿。”
秦晚歌像个单纯的小姑娘,欣然说道:“好,那素素就等着皇上。”
嘴角那抹柔柔的笑意,在转身之后,便冰冻成霜。
秦晚歌走之后,勤政殿内空无一人,司徒睿对着暗处吩咐道:“去把金太医给朕请来,不许惊动任何人。”
日落黄昏,秦晚歌捧着信呆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暮色黄昏她也恍若未觉。
“娘娘,天色都暗了,你怎么不叫奴婢来点灯呢。”阿黛进屋来,看见屋里黑漆漆地,忙点上灯笼。但秦晚歌依旧在发呆,她便出声提醒道。
她就去做了几个小菜,谁曾想自家主子这么迷糊。
秦晚歌顿了一下,似乎才回神,随手把信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她说着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倦。
阿黛下意识看了桌上的信一扫看过去,看见信上面有灵州两个字,心下了然。
也是,除了王爷之外,天底下大概也没有谁能有这么强的影响力,让公主心神不宁了。
“公主,晚膳准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秦晚歌随阿黛出去,坐到饭桌前,心里却越发忐忑不安。
今天晚上,司徒炎要亲自去见哈利。哈利与轩辕宇合作,性情大变。还一直住在东周的皇宫。若非轩辕冽提供线索,司徒炎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她最担心的是,若是司徒炎强行入宫去见哈利一面,万一劝不了哈利,还惊动了轩辕宇,到时候他们狗急跳墙,不但司徒炎陷入险境,也会让如今内忧外患的西陵雪上加霜。
秦晚歌至今不敢相信,那个拉着她的衣角软软叫着她姐姐的孩子,会因为权势而变得面目全非了,她更不会相信,那个抱着她叫姐姐的孩子,会与她反目为仇。
安灵素的记忆里有一段,在她和哈利年幼的时候,白挽衣曾经种了一种叫做血羁的蛊虫,上面有姐弟二人各自的一滴血。不管他们分开多远,只要用沉香引唤醒蛊虫,即便千里之遥,也能感应到对方。
她已经把血羁的用处告诉了司徒炎,若是哈利还顾念姐弟之情,必定会出宫去见司徒炎。至于能不能说服哈利,就要看司徒炎了。可是,如果哈利已经不顾姐弟之情,少不了兵戎相见……而司徒炎,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司徒炎手下能人异士无数,原本他是不用亲自涉险的,可是,他却为了让她安心,亲自险地去见哈利,秦晚歌心中百味陈杂,一边是因为司徒炎此举让她比吃了蜜还甜,一方面又因为担忧哈利与司徒炎的安危,食不知味,坐立不安。一桌子菜也没吃几口,就让阿黛把菜撤下了。
看她这样,阿黛知道她是心里着急,也不好说什么。和映雪她们互相看了看,都摇头叹气。
有些焦急的等着东周那边传来消息
秦晚歌明知道司徒炎今晚去见哈利,再快她也要过几天才能收到消息,可是,她却没办法不牵肠挂肚。
谁让司徒炎是她最在意的人呢?
秦晚歌空坐了一夜,坐在窗口,看着天色如墨,毫无睡意。阿黛和映雪她们劝她不动,只得轮流守着,生怕她一直坐着不动会着了凉。
天刚破晓,有一抹烟青色,如同琉璃一般。
司徒炎从天黑就等到现在,等了一整夜,龙卫有些担心的问道:“王爷,天快亮了,他还会过来么?”
司徒炎一直闭目养神,却蓦然睁开眼,看着某一个方向,目光犀利无比,说道:“来了。”
龙卫循声看去,这里分明空无一人的旷野,哪里有人?
就在龙卫大感疑惑的时候,有一顶轿子仿佛从天边从飞来,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天边的那一缕金光。
抬轿子的,都是一身黑衣,脚不沾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内力太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龙卫甚至感觉不到那些人的半分气息。
龙卫的武功也算是个高手,此时却惊出了一身冷汗,面对如此强敌,王爷不能有个万一。
楚离戒备地看着周围,他已经隐隐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却见司徒炎嘴角浅浅的挑起了一抹笑意,说道:“南疆的傀儡之术果然名不虚传,本王只听说过月宫的大祭司当年练成果此术,让活死人供己差遣,没想到哈利王子年级轻轻也练成了傀儡之术,果然是不同凡响。”
龙卫惊讶地看着自家主子:“这些,都是活死人?”
“嗯,南疆巫蛊之术多数不能以常理论断,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别太奇怪。”
楚离惊讶地看着司徒炎,龙卫却替他问了他想问的话,“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司徒炎没回答他,因为轿子已经停了下来,从轿子里走出来一个一身黑衣男子——或者说是黑衣少年更恰当些。
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衣,上面用银线绣有毒虫的图案,象征着南疆王者的身份。
他苍白而羸弱,五官与秦晚歌有五分相似,除却半边脸上有些恐怖的红色花纹图案,任是谁都会觉得他不过是个五官精致的羸弱少年罢了。
司徒炎却皱了皱眉。眼前这个少年,和他在南疆见过的,那个有些腼腆胆小,漂亮地像娃娃一样的少年,截然不同。
此时此刻,若不是他的五官和素素有五分相似,司徒炎几乎认不出他来。当初那个少年被母亲和姐姐保护得极好,眼睛干净清澈,可现在,他眼里诡谲又深不可测,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如同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亡魂。
这个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年的时间,竟然让他的变化如此之大。
此时司徒炎十分庆幸,幸好安灵素没有跟着过来,不然的话,她看见哈利这副模样,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你是谁?我姐姐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哈利盯着司徒炎手上的长命锁,幽幽开口,声音空洞得仿佛是从远方传来的。
他冷冷盯着司徒炎,那双眼神空洞,却又一丝莫名的火焰似乎在他眼中燃烧,充满了敌意,十分诡异。
在场的人,楚离包括龙卫他们都是高手,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压迫感,在夏初的清晨,脊背隐隐发凉。
那些抬轿子的傀儡都摆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周围似乎有沙沙的声音,是毒虫集体爬过的声响。司徒炎他们的马儿察觉到危险在靠近,不安地嘶鸣着。
司徒炎面不改色,楚离严阵以待,龙卫的手按在剑柄上,后面的暗卫也都准备随时出剑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