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说话。
是李德寿恭谨地对秦晚歌说道:“这位是新任禁军副统领赵宏赵大人,刚从宋城调任上来的,娘娘尚未见过。”
李德寿边说着,边对秦晚歌摇摇头,示意不要跟他起冲突。
禁军副统领,从宋城那边调任上来的?秦晚歌对此人的身份大致有了数。
从房哲封为副将随军东征之后,先是其中曲莫言“算计”房哲有功,被提为禁军统领,后便是之前跟着房哲的几个兄弟,都被司徒睿撤了职,换上的都是司徒睿的心腹。然后便是这个从宋城来的赵宏了么?
宋城是沈其昌的地方,近来司徒炎忙着东周的事情,对于宫中难免的有些疏忽,没想到居然给了李家可乘之机,从宋城调遣了人放到宫里来。
真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家到了这般田地,居然还有力气在朝中安插人手。
李家又与徐秋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宏的出现,无疑从侧面应郑了说明了陈采薇假孕到假小产的事情都和徐秋水脱不了干系。
对方来者不善,她要多加小心才是。
秦晚歌心中盘算无数,但表面上还是笑盈盈的,看着赵宏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是赵副统领,赵副统领果然好大的官威啊,本宫记住了。”
她虽是笑着说的这话,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徐秋水,你想翻身我便会给你机会翻身么?你设了圈套想要我的命,就一定拿的走么?既然你们准备这么充足,我也不好让你们白辛苦一场不是?
即便是赵宏这等纵横沙场多年的武夫,看见秦晚歌这眼神,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惧意。
他定了定神,摆出一副不买账的模样,“娘娘不用多说了,请吧。”
秦晚歌对映雪使了个眼色,映雪便留下了。秦晚歌掩去眼底的森冷,携着阿黛她们出了门。
谁知,她们几人前脚出了悦君殿,赵宏带来的禁军后脚就将悦君殿给围住了。
秦晚歌看了一眼,眉头轻颦。
看着秦晚歌的神色,赵宏笑了笑,眼神像蛇一样阴狠。
李德寿走在前边,一路上竟然也不敢与秦晚歌多说些话。等到他无意间秦晚歌走到前面的时候,他才小声地对秦晚歌说道:“娘娘多加小心。”
李德寿的态度让秦晚歌意外的同时,心中也多加了戒备。看来这个赵宏的来头不小啊,竟然让李德寿都这么忌惮他。
进到采薇宫中的时候,秦晚歌就察觉到采薇宫中诡异的气氛。
太医们跪着一地,狼藉,司徒睿阴沉着脸,想来之前已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其中跪在地上的魏清见秦晚歌来了,不动声色朝她看了一眼,眼中十分担忧。
秦晚歌心中一沉,当下便知,情势不妙。但她还是若无其事的向司徒睿行礼:“参见皇上。”
司徒睿眼中没有了平常的热络,眼神冷冷地看着秦晚歌,也没让她起身,秦晚歌就这么跪着。
跪了一盏茶的功夫,秦晚歌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勉强地挤出笑容,不明所以的看着司徒睿,满眼无辜:“皇上为何这般看着素素,可是素素做错了什么?”
此时半靠在床上的陈采薇挑起一抹冷冷的笑容,恨恨地道:“皇贵妃还有脸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嫔妾与皇贵妃有何怨仇?就算皇贵妃看嫔妾不顺眼,可是也不能对嫔妾的孩子下手。这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啊……”说着,还哭了起来,声泪俱下,唱作俱佳。
司徒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秦晚歌知道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是以,陈采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一点不意外。
但是她表面上还是十分惊讶地说道:“陈贵嫔在胡说些什么,且不说本宫与采薇宫来往并不深,与陈贵嫔何来有恩怨之说?再者说了,陈贵嫔有身孕之后,本宫身体便一直不舒服,很少来这采薇宫中,就算是恭贺陈贵嫔有喜的礼物,也都是经过太医之手仔仔细细检查过的,怎么就成了是本宫对陈贵嫔和皇上的孩子下手了?”
说着,眼泪便就下来了,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地望着司徒睿:“难道,皇上也认为素素是谋害皇嗣、居心叵测之人么?”
司徒睿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秦晚歌的泪水而松动,沉声说道:“证据俱在,由不得朕相不相信。”
秦晚歌依旧一脸无辜和委屈:“证据?什么证据?”
司徒睿冷着脸吩咐李德寿道:“把东西拿上来给皇贵妃瞧瞧。”眼中的冷意和生疏让人心寒。
陈采薇暗暗地幸灾乐祸。
李德寿捧上来一方砚台和一沓红笺,低声对秦晚歌说道:“娘娘,这便是证据。”
秦晚歌看着砚台和红笺,仔细端详了半天,皱着眉头不解地说道:“这是什么?这些东西算得上什么证据?”
江一然说道:“贵嫔娘娘因为长期接触麝香等物导致小产,臣等将整个采薇宫中都查了个遍,并未找到任何不妥之处。直到在贵嫔娘娘贴身侍女翠屏姑娘提示说,娘娘每日有研墨练字的习惯,近日新得了一方砚台和红笺,臣等抱着试试的态度检查了这些物件,才发现这砚台和红笺中都被人融入了大量的麝香。而因为墨水和红笺都带有暗香,很好的掩盖了麝香的气味,陈贵嫔用了这些时日,都没能察觉不妥之处,可因为长期接触麝香之物,娘娘腹中的孩儿却是保不住了。”
说这,江一然看着秦晚歌,一字一句的说道:“而恰好,这些砚台和红笺,都是娘娘派人送到采薇宫的。”
江一然话音才落,司徒睿便森冷地盯着秦晚歌,说道:“皇贵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显然,在这些所谓证据面前,司徒睿已经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证据,给秦晚歌定了罪。
如果秦晚歌真是倾心于司徒睿的女子,想必如今已经心死如灰,可惜,秦晚歌不是。她清楚司徒睿的性格,就算他把你捧在手心,也只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而已。
当年的秦晚歌手握兵权,能够权倾朝野,所以他宠着秦晚歌;当年的徐秋水温柔可人,能够帮助他除去手握大权的秦家,所以他宠着徐秋水;如今的安灵素有倾国倾城之貌,妩媚动人,所以他宠着安灵素。
可是当秦晚歌手握的权势成为了阻碍他帝位的障碍,他毫不犹豫的除了她;当徐秋水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也毫不留情地踢开,现在,终于轮到安灵素了。
秦晚歌也好,徐秋水也好,安灵素也罢,在司徒睿的眼中她们都只是巩固地位的棋子罢了,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毫不留情的丢弃。
此时的离宫内。
“娘娘,皇上如此宠爱皇贵妃,即便将陈贵嫔小产之事嫁祸给皇贵妃,皇上若是从轻发落,或是信了皇贵妃的话而饶了皇贵妃,该如何是好?”绿衣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徐秋水。
徐秋水不可一置地笑了,说道:“不会,如果陈采薇小产的事坐实是安灵素那个贱人做的,就算皇上纵然再宠爱她,也还是会处置她的。而且,会毫不留情。”
绿珠不明所以的看着徐秋水,显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笃定。
却见徐秋水缓缓说道:“因为安灵素不仅仅是安灵素,还是南疆的公主。”
徐秋水对司徒睿的疑心病再清楚不过。
之前因为南疆与东周勾结之事,司徒睿刻意冷落了安灵素。虽然不知道那个狐媚子用了什么法子重获了恩宠,但是今天在后宫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据确凿。
虽然陈采薇在司徒睿心目中微不足道,但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可以让司徒睿联想到更多的阴谋,南疆与东周勾结、安灵素身为南疆公主又谋害皇嗣。司徒睿再贪恋女色,也绝不能容留一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在身边。
许久之后,徐秋水叹息道:“当年的秦晚歌,今日的本宫,和安灵素,于他司徒睿而言,都是一样的……”棋子,用完即丢的棋子。
……
连徐秋水都能够看明白的事,秦晚歌自然早已看穿。
司徒睿疑心已起,今天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她这条小命就危险了。好在,她从不是个打无把握之仗的人。
秦晚歌当即就委屈的哭了起来,“皇上,素素冤枉啊。素素奉旨治理六宫,这宫内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都是素素安排,可素素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笔墨纸砚是由内廷司分配的,来来往往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怎可单凭是素素吩咐送到采薇宫的东西,就定素素的罪呢?素素自知因为皇上宠爱,宫中难免有人嫉恨,若是有人在这上面做了手脚,用来陷害素素,素素也是防不胜防。”
陈采薇这一招可真够绝的,她事事谨慎,但凡送到采薇宫的东西都会让太医们查看,却单单忽略了笔墨纸砚。没想到陈采薇居然能将麝香融到笔墨纸砚里去,真是好心思,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