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影子?我倒有点好奇了,你想看到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过去的形象?”秦渊笑问,“毕竟在下自以为变化了还挺多的,也不晓得在你眼里是怎样一个状态,是不是有哪里出现了误解。”
“倒不是以前有多好,只是人都会变,有的时候稀里糊涂便会走到曾经的对立面上。而在荣辱兴衰的过程里,最容易出现以上所述的滑坡。”苏流玉苦笑了一下,“当听说你重新回到了顶峰,拿下了天子峰状元的头衔,还和以前的红颜知己团聚,也可为一时间的人生赢家了。我当然不免会怀疑,你是否也会变成一个……为了合理化自己拥有的一切不惜颠倒黑白的既得利益者。”
“……可你怎么确定我不是呢?”秦渊疑惑地问。当听到苏流玉的话后,他忽然意识到,从天子峰论剑之后,自己似乎一直都没考虑过自己的心态问题,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反思。
现在的他,和灵武六陆的诸多大势力谈笑风生,相处之下游刃有余,也不知不觉成了举足轻重的大人,还是拥有剥削权力的有产阶级,任何动荡都有可能损害他的利益,他还能像以往一样,保持住对广大平民百姓的同情,以及对罪恶的痛恨么?
也许很难,但也简单,他只要当个对同为统治阶级的官僚由衷仇恨的暴君,以及沉迷于从统治阶级同行里掠夺利益的枭雄,他便可成为阶级矛盾的宣泄者,一位拥有既得利益却不止着眼于既得利益的存在。
正在秦渊遐思之际,苏流玉的笑容却从苦涩转为了戏谑。
“当然是,把脉!”那么说着,苏流玉翻过了秦渊的手,反过来把手盖在了上面,同时食指还点在对方的脉搏上。
“还能这样子的么?”秦渊奇了。
“没错,我能感受到你的脉息,依然具有磅礴的斗志。”
“斗志?真是个神奇的词语,我本以为我一辈子都无法与之扯上关系。”秦渊苦笑。
“为何?”
“因为没有奋斗的目标。”秦渊如是说,“我非常想要完成的事,都能在短期内解决,除此之外的事,我又都有耐性等待。”
“我知道,你的内心太温柔,或者说柔软了,明明拥有杀戮的力量,却很少会下杀戮的决心。但我也能够理解,无法控制自己的同理心,为了追求对大家都好的最优解,凡事又都想要三思而后行,到最后,也只能斗志残缺了。”说着,苏流玉稍稍偏过头,斜望天上行云。
“为什么你那么了解我?”秦渊有些惊讶地盯着苏流玉看了好久。
“废话,因为你师姐和我说了很多有关你的事啊!”苏流玉又转头瞥他。
“即使她说了很多,也不至于让你把我摸得那么透吧?”秦渊难以置信地说道,“简直像在做梦一样……实在没有想到,分明已经如此之久没见面,分明你我的交集也非常有限,可为何,现在的场景却像两位交心已久的老友重逢一样?”
“我只是偶尔觉得……”苏流玉轻轻地说道。
“觉得什么?”
“我要是男子,可能会和你一样。而你要是女子,可能也会和我一样。”
秦渊顿了一下。
苏流玉的话,对其他人而言,也许很难以理解,但秦渊作为一个化身到处走的域外天魔,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体验优势。
假如秦渊身为女子,会是怎样的?在秦渊的视角里,最能够称得上他性转版本的化身,便是凰时清,也正因此,他试图把凰时清和苏流玉两个人的形象重叠起来对比。
说实话,鸣岐殿和不周山衣着风格如此迥异,秦渊起初还真没法把两人联系起来。可当他想到凰时清当初闲极无聊之时,在圆桌旁支手托腮望窗遐思的画面,心却抽动了一下。
秦渊以为苏流玉凌厉,最初的印象是来自于诏月森林一役的厮杀,可凰时清面对外门势力,不也是两把凤翼刀挥得虎虎生风么?秦渊以为苏流玉牙尖嘴利,可凰时清在出门和他人玩闹的时候,不也一样?在师门里,凰时清为了行为符合门规,往往过得很压抑,可秦渊又怎么知道,在外剑气肆意的苏流玉回不周山的时候又是怎样的表现呢?苏流玉有个夜落衣可以调戏,道衣下的一颗风流之心才能得以宣泄,凰时清在鸣岐殿倒没类似的好友,结果到头来只能嫁给弦晴信浪去了。
“你在想什么呢?”秦渊还沉浸在思索中的时候,苏流玉笑问。
“我……”
“我知道,你在想自己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会是怎样的,对不对?”
“我觉得我有点对不起你。”秦渊却说。
“为什么?”苏流玉奇了。
“我了解你,不够你了解我。”
“嘿嘿嘿,我懂,你不是早说过么,你喜欢大姐姐,不喜欢小妹妹。所以你把年长一点的女性都想得太神秘了,结果反倒更觉得同龄女子容易捉摸,少有趣味了。”
“……还真是!”
秦渊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一双震惊的双眼瞪得老大,看得苏流玉也笑得前仰后合了。
很快,秦渊平静了下来,然后默默地看了苏流玉一会儿,苏流玉也止住笑,转头和他对视。良久之后,秦渊叹了口气:“我还是没适应过来。我原先的设想,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哈哈哈!你从进血城开始,矛头指向的就是我,结果我反攻向你,你倒适应不了了?”苏流玉笑道。
“其实我原本还很忐忑,不知道分别如此之久后,应该如何与你寒暄,然后再交流感情。毕竟,追大姐姐什么的,我可不擅长,每次都是大姐姐给我机会,我才能成功。”秦渊说。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苏流玉苦笑了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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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么?”秦渊问。
“我只是等一个能交心的人。一腔孤戾憋得久了,总会寂寞的。”
“平师姐不行么?”秦渊又问。
“她满脑子都是诱惑男人,我能和她说什么?”
“庭公子呢?”
“他太正派了。”
“夜落衣?”
“她满脑子都是勾搭庭师弟。”苏流玉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容更加苦涩了点。
“……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帮你排解心里的烦闷。”秦渊有些低落。
“没事,握着手就好。”
“这样就够了么?”
“我知道,你懂我的感觉。”抬起头,她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