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即墨几次动唇,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即墨兰平复了情绪,拉起乐来兮的手,走到北冥即墨跟前,“墨儿,母亲真的很高兴,看你长大了,成家了,找了个好妻子,母亲这就放心了。”
这话说的,特像告别的前奏。
北冥即墨登时很受伤,垂眸,“接下来母后是不是要走了?走就走吧,这么些年,有您没您的,我也没少块肉的长大!被人欺负怎样?被人冷落又怎样?没娘的孩子,原本就活该……”
大爷!这货在说什么呢?这也太难听了吧?乐来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北冥即墨及时住嘴……可是,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她的母亲,宁愿一个人隐居十二年,都不愿意见她儿子一面,搁谁,谁受得了?
十二年不曾相见,刚见面母亲就要走,作为儿子,谁受得了?
北冥即墨的话如千万根芒刺,狠狠的扎在即墨兰的心口,鲜血淋漓。
“墨儿,你在怪母亲?”即墨兰顿时泪流满面。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您为何宁愿隐居也不愿来找我。”
“既然相见,为何又不肯相认?”
“既然相认,为何又不愿留下?”
北冥即墨的声音逐渐喑哑,发颤,若不是情深到心底最柔软处,断然不会如此。
忽然,他转身,莫名离去,跑的飞快,众人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
即墨兰很受伤。眼神不由自主的转向乐来兮。
“娘娘,快去追!殿下他,只是想出去缓解一下情绪。”乐来兮冲即墨兰点头,她明白,北冥即墨需要的。不仅是情绪缓解,他更需要自己母亲对他的亲口解释。
即墨兰追了出去,大殿内余下一片寂静。
北冥弘桑一改温柔神情,大殿的热度降了几分。
“都散去吧,朕累了……”北冥弘桑甩下一句,大步走出了安心殿。
累了不应该回榻上躺着歇息吗?众人诧异的望着北冥弘桑急速的步伐。哭笑不得。
从大殿跑出的北冥即墨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而且还很严重。
征战沙场十二载,他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在他的意识中。从来只有前进,可现在,他选择了逃避。
天已经微亮,东方闲散着几丝游云,不知不觉中,北冥即墨跑进了重华殿。
他站了许久,里面的摆设如初,望着熟悉的一切。他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尤其是在他听见紧追而来的脚步声后,童年的印象在脑海中愈演愈烈。
“墨儿。”即墨兰踏进大殿。低低的唤了一声。
北冥即墨没有回身,也没有言语。
“这里还和从前一样!”即墨兰见他不语,热切的寻找话题。
“哈,这些兰花玉雕还在,墨儿,你瞧。它们真美!”
“呀!这不是我送你的小小兰么?墨儿,你还留着呢?”
“记得墨儿最喜欢这杯小小兰了!”即墨兰兴奋的端起一杯白玉兰。语气充满着惊讶与激动。
别的精雕细琢的兰花都是一盆盆的,只有这尊小小兰是盛在玉杯中的。
记得。这是墨儿最喜欢的玩物,即墨兰端详着小小兰,目光逐渐温柔,陷入回忆之中。
没有人能抵挡母亲的力量,一位温柔的母亲,只需几句柔声细语,或几声惊叹,便能完全吸引孩子的目光。
就像此时的北冥即墨,早已转身,来到即墨兰面前,将小小兰摩挲在掌中,“我本想把它带回汝安的,可是别的兰花都在这儿,所以,就把它也留在了这儿。”
即墨兰温柔一笑,轻轻的抚了抚北冥即墨的额头,指着紫檀大案上的兰花玉雕道:“这次,母亲与你一起,把它们全都搬到汝安可好?”
北冥即墨一怔,母后这是何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墨儿,别怪母亲,我之所以不愿与你相认,是打算等你回汝安了,再悄悄与你相认,这次若不是你们兄弟三人去求母亲,我断然不会来此救某人,更不愿遭受不必要的纠缠!”
“母后,父皇他……”
就在这时,殿外晃动的身影被北冥即墨悄悄捕捉。
这下某人真的受到巨大打击了!北冥即墨暗自嘀咕。
即墨兰并未注意,此时,她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当年,哪怕他给我一点点信任……可是他没有!他连听都不听我解释,便污蔑我与独孤隐有私情,将我关进了椒房殿!”
“母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会突然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偏远的永宁殿?”
为了藏在殿外偷听的某人,北冥即墨迫切问道,当然,他也想知道答案,当年,母后身边不带一人出现在永宁殿,并被父皇亲眼看见,她衣衫不整的和独孤隐共处一室。
“那是因为我在永宁殿换衣服!……我看见有人落水!一个小婢女,我亲眼看见有人把她推下去……我把她救上来之后,浑身都湿透了。小婢女哆哆嗦嗦,说自己是永宁殿的婢女,因得罪了安柔贵妃身边的人,才有此遭遇。
我当时一听,很气愤!小婢女哭哭啼啼求我不要声张,而后建议我去永宁殿去换身衣服。你知道,当时永宁殿并没有任何主子居住……当到了殿里,小婢女给我找了一件与我身上相似的宫装,据说是前朝一位美人的旧物。当时,我急切的寻你,并未多想。”
“母后您说什么?您当时在寻我?”
“是!有婢女悄悄议论,说你与辰儿在后山不好好练习骑射,总是借故调戏小婢女,我为了证实。所以想一个人去后山,偷偷查个究竟。”
这是哪个乱嚼舌根子的?北冥即墨登时怒的从椅子上跳起,“母后!您中了圈套!从头至尾!”
“是。”即墨兰很平静,“连环计,她们拿我对你与辰儿的感情。以及人命做赌注,难怪我会上当。”
人心何其歹毒!母子二人不再说话,空气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北冥即墨接道:“后来,是不是独孤隐突然到了永宁殿,而后。被父皇撞到……那一幕?”
“是,当时我正奇怪,独孤隐为何突然出现,而我也看得出,他也很惊讶。我们二人根本就没来得及互相问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北冥弘桑便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被软禁在椒房殿,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去看过我,不仅如此,他还借故把你调去边疆。不让我们母子相见!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和他之间所谓的真情。根本不值什么,甚至一无所有。
椒房殿起火的那一刻,我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可是,我没有。一个身败名裂的皇后,从大火中狼狈出逃。很可笑,也许。我是他心里抹不去的污点,我与他的王朝抹黑了。所以,死了倒也干净。
可是,我却连累了独孤隐,他为我而丧命,这是我这一生都不会纾解的痛。”
“母后……”北冥即墨低低的叫了一声,望着泪流满面的即墨兰,心痛的不知说些什么。
“那母后最后是怎么逃出那场大火的?”北冥即墨继续问道。
“是太史卿救了我!”
“太史卿?难怪!难怪之后没多久,他便辞官归隐了!”北冥即墨想了想,还是不通,“母后既然获救,为何迟迟不肯现身?为何这么多年不来找我?您心里怨恨父皇这我明白,可您心里难道也怨恨儿臣吗?怨恨儿臣没有保护母后?”
北冥即墨愤愤然,将脑袋别过一旁,即墨兰的行为,他实在无法理解。
“墨儿!你怎么能这样说?母后怎会怪你?母后之所以没有来找你,是因为,母亲醒来之后,把一切都忘记了……”即墨兰痛苦的摇头,“母亲被倒下的柜子砸到了头部……”
即墨兰一边解释,一边拿起了北冥即墨的手,朝自己的后脑放去,那里,有一个深陷的伤口……刹那间,北冥即墨像是触电似的,条件反射的将手收回,而后,又重新摸了上去。
“母后!”北冥即墨眨着亮晶晶的双眸,喑哑,“您受苦了……”
即墨兰笑了,再次抚了抚儿子的额头。
“在太史卿与公羊旦的努力下,我的记忆逐渐恢复,等我把一切都记起的时候,已经过了六年……新后朝仪,帝后和谐,龙凤呈祥,我的儿子已经成为赫赫有名的战神,可是,却危机四伏!”
“从那一天起,我便发誓,一定要让自己变的足够强大,才可以现身!只有强大,才可以保护我的墨儿!才可以让那些人血债血偿!于是,我开始加紧修炼的步伐,日夜不敢放松。直到有一天,太史卿告诉我,符氏一族开始有所行动,我想,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只不过,千想万想,我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出场方式,太史卿与公羊旦那两个混蛋老头儿竟然故意报错决战的日子,当我获悉时,一切都已经落幕。”
即墨兰说完,长长的松了口气,此时,殿内殿外的两个男人已经获悉一切。
而站在门外的身影终于坚持不住,晃了两晃,瞬间被即墨兰捕捉,她如疾风一般,刹那间出了大殿,见殿外之人竟是北冥弘桑,不由得冷道:“偷听别人讲话,你可真有意思!”
随即,即墨兰冲殿内喊道:“墨儿,我们走!”
北冥弘桑满眼伤痛,条件反射的张开双臂,堵住了二人的去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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