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走到幽兰居时,乐来兮刚起身梳洗完毕。飞霞带着玲珑踏入大殿,乐来兮瞅了玲珑一眼,便笑道:“走吧。”
玲珑吃惊无比,“夫人,您怎么知道婢子是代正妃传您……”
“还真是这样?哈!本宫猜的!”乐来兮笑着走出大殿,不管身后神色诧异的玲珑。
乐来兮走的很快,玲珑被她远远的甩在身后,跟在飞霞与似锦身后。到了椒兰殿门口时,玲珑这才加速脚步,提前走进大殿去与江蒂娥通报。乐来兮示意飞霞与似锦站在大殿门口,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况。
当乐来兮踏进大殿时,江蒂娥正稳稳当当的坐在正位上,那情形,与昨日威风凛凛的自己极其相似,可见有句话说的是极正确的:谋其事,必在其位。
“妾与正妃姐姐请安,正妃姐姐万福。”乐来兮福身,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那笑与从前一样,令江蒂娥极动容的,可是今天,她却强撑着不察,强装着居高临下的模样,“不敢!本宫怎敢当东极夫人的请安纳福?”
“姐姐此话怎样?”乐来兮故意疑惑不解。
江蒂娥当真生气了!面上的温度突降三分,严肃的表情自然而然流出,再不需伪装。
“本宫一直敬你聪明伶俐,识大体,可如今,才过几天,你也学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嘴脸,学会在本宫面前伪装!”
江蒂娥边说边走下木梯,紫色裹金袖袍用力一甩,从乐来兮眼前划过,乐来兮暗自一惊,心想,她的毒真的被解了吗?
江蒂娥冷冷的盯着乐来兮,严肃道:“你这两日把府中上下折腾的一团糟乱,还问本宫怎讲?东极夫人,你不能仗着殿下的宠爱,就不顾府中的规矩,你可知,你的肆意妄为,最终会害了殿下!”
乐来兮决定不再与她游戏,无比认真的回道:“正妃姐姐,请你细说,是我的错,我绝不逃避!”
江蒂娥见她认真,并不像儿戏的样子,便大概将萧汝荷讲的话一五一十的质问出来,乐来兮听完,便冷笑两声,问道:“姐姐这话,是从她人之口听来的吧?”
江蒂娥一听急了,忙正色道:“无论从哪里来,这都是事实,你来之前,我将王管事叫来,已经把详细的情况都弄清了,你想抵赖,绝不成。”
“我从没想过抵赖。”乐来兮正色道:“姐姐以上所说都是事实。”
“好!”江蒂娥接的干脆,“既然你说是事实,那么从今天起,你身上担的协理权就免了吧,本宫身子已好,以后,安尊王府,再没有协理权一说!”江蒂娥义正言辞,说的天经地义。
如果可以,乐来兮真的要拍手叫好。但是,她不能。她轻轻的挪动着脚步,在椒兰殿的大殿内转了一转,眼光或停滞,或微眯,似乎,还有几分轻笑。
江蒂娥闹不清她为何如此,略微思量一下,想到,她大概是不舍。于是,江蒂娥拖着长长的裙摆,来到乐来兮面前。
乐来兮离她很近,低垂的眸光将紫红的袍子看的真切。江蒂娥正欲急切开口,这时,乐来兮突然抬头,“姐姐,那些话,都是萧夫人说的吧?”
“你不用看玲珑,她是你的忠仆,这点信任,她还是可以得到的。”乐来兮见她立刻望向玲珑,不由得心中一丝叹息。
“姐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乐来兮决定不再卖关子,“我与府里的下人增添月钱,改善饭食,不仅不违制,反而体现了我们安尊王府宽厚仁慈,体恤下人,这难道不是好事?那些混乱尊卑秩序的说法,何来有之?”
“至于破除一些不成文的打赏、恩赐,那是为了杜绝某些管事仗着身份,欺下瞒上,胡作非为,姐姐你可知,府里那些位份低主子,因拿的赏钱少或者拿不出赏钱,在背后如何被别人嚼口舌?府里又有多少小婢女被夺了钱财不敢声张?”
“至于我恢复张姬、陶姬等人应有份例,并不是想要触怒殿下,惹殿下生气,恰恰是为了殿下的处境着想,姐姐你可知,那些人,是谁的赏赐?她们在安尊王府所受的慢待如果被有心的人传了出去,殿下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是做出那般短浅的事!”
那张强装着冷冰冰的脸,逐渐融化,越过平静,最后变得诧异至极。乐来兮靠近了她,拉住她的手,那双手,仍是冷冰冰的,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江蒂娥极为不解的表情下,乐来兮认真的道:“姐姐,府中大权我早晚会交于你的,但是不是现在,因为,我仍怀疑,你身上的毒,并未被解。”
“你说什么?”江蒂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金丝楠木飞雕椅子上,因为剧烈的晃动,插在高高发髻上的步摇,钗环摇晃不已,正如此刻,她的心。
“姐姐别怕!”乐来兮安慰道,又瞅了瞅殿外,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年,你其实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仍然是我的猜测,但是,*不离十。”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乐来兮一五一十的从湘采柔失心疯说起,一直说到自己的怀疑,她将事情的始末完完本本的说了出来。
江蒂娥浑身颤抖,已经不能用“惊恐”二字来形容了。
她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事儿,而且这样的事儿,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江蒂娥本是江福海原配夫人慕容雪所生,是江府真真正正的嫡女,可惜,她一生下来,她的母亲慕容雪就因为难产死了。
因江蒂娥的出世而使慕容雪丧命,因此,江福海十分不待见这个女儿,府里的人便也跟着察言观色,渐渐的,江蒂娥成了被忽略的角色。
两年后,江福海再娶,新夫人接二连三的为江福海添了两儿三女,江蒂娥便越发被人忘记。
后来江福海升任宰辅,全家迁入京都,江蒂娥因为体弱多病,被江福海以养病为由,被留在了南郡。
她很幸运,躲避了大宅内的阴谋毒计,多活了十几年。但是,她也很不幸,因为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所以,不知何为防范的她,仍然差点儿丧命。
在与江蒂娥一五一十讲解的过程中,乐来兮一直紧紧的抓着她颤抖不已的冰凉的手,直到说完,她仍没放下。
“我已命独孤穹找寻他的师父,如今,太史卿在来府的路上,所以,姐姐你放心。根据独孤穹的分析,你还有很多时间。”乐来兮继续柔声安慰。
“是她!一定是她!我真的没有想到,她的心,竟如此歹毒!这么些年,她欺压我还嫌不够?她竟想要我的命!!这些天来,我以为她改了,可是竟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江蒂娥的情绪突然很激动,像是突然爆发一般,伏在案子上大哭。乐来兮慌了。
她哭了许久,乐来兮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她发泄完毕。突然,江蒂娥抬头,抓住乐来兮的手,呜咽道:“好妹妹,你救了我一命,你说,你要什么,只要姐姐我有的,全都给你!”
乐来兮猛地摇头,摇曳的发钗打的头痛,“姐姐,你来!”
乐来兮示意江蒂娥附耳,江蒂娥照办,她便在她的耳旁嘀咕一阵。
片刻之后,守在大殿外的飞霞与似锦忽然听见里面大吵了起来,还夹杂着杯子砸地的声音,拍桌子的声音。
就在俩人无比诧异的时候,乐来兮突然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喝道:“飞霞,似锦,咱们走!”
本就诚惶诚恐的飞霞与似锦,见到乐来兮如此架势,便大气也不敢出,纷纷低头,匆匆跟着乐来兮走出了椒兰殿的院门。
就在乐来兮一行人走出去的时候,玉杯、青瓷、以及玛瑙盘等各种贵重物品从椒兰殿大殿里一一飞了出来,叮呤当啷的与地面纷纷接吻,然后,碎成一片。
椒兰殿大小婢子觉得正妃这是要惊天了!从前别说是萧夫人,即使是湘美人说些不好听的话,她也从未生过气,可是如今,也不知东极夫人说了什么,她却气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因为病好了,想重新掌权么?各种复杂的猜测飘荡在各路复杂的人心,从椒兰殿飘出的窃窃私语,瞬间刮遍了整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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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您听说了吗?”环儿几乎跑着进入玉兰轩的大殿,面上遮不住的得意与红光。
萧汝荷淡雅的点点头,接着低头绣她的大红金丝戏水鸳鸯靠枕,纤细修长的指柔弱无骨,却飞针引线,行云流水,妖娆尖长的大红指甲随着手的摆动,愈发晃人眼。
心情一好,便什么都是美的。这句话可谓金玉良言。
环儿已明白一切,她不再说什么,低头细细的瞧着萧汝荷的绣品,大赞道:“夫人真是心灵手巧,这鸳鸯简直活了。”
萧汝荷突然笑的娇俏可人,面容绯红,神情娴淑,“你说送与殿下,他会不会喜欢?”
环儿大乐,“当然,那还用说!”
“小蹄子,就你嘴甜!”萧汝荷美的哗哗,已拿不住针线,索性放下绣缎针线,吩咐道:“去叫簟儿吩咐膳房,午膳与本宫准备一壶温酒。”
“得令!嘻嘻……”环儿边笑边走了出去,留下一串接着一串的欢快的笑声。
到了晚间,萧汝荷带着环儿一如既往的去与江蒂娥请安,可是却吃了闭门羹,里面传话,说是正妃不见任何人。
主仆两人偷笑了一路,环儿得意的道:“都气成那个样子,见人才怪呢!”
第二日,萧汝荷与环儿继续一日二次跑往椒兰殿,一次比一次神情焦急。到了第三日,江蒂娥终于肯见人,萧汝荷满腔热血担忧的走了进去,抬头一看,却见大殿空荡荡的无一人。
这时,里面传出一个虚弱无比的声音:“汝荷,进来。”
萧汝荷一听,忙疾步走进里间,但见江蒂娥气喘吁吁、咳声不断,仔细一瞧,那是一张萧汝荷从未见过的脸,苍白中透着蜡黄,简直如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两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萧汝荷痛哭流涕,扑倒在江蒂娥的榻前,实则心里惊恐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从前积在她身上的毒又突发了么?还是,有什么人知道了那毒,也开始下了手?
萧汝荷思绪大乱,哭声缺少了思绪,已经变成了干嚎。
(米有人收藏,心情很沮丧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