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节 约法五章革命党(1/1)

“吴大人既然你今天能来见我们,怕是对于清廷的忠心也是有限吧。”乔夫笑道“既然是革命的同道中人,大家不妨敞开来谈谈。”

“谈什么?谈理想谈抱负吗?”吴宸轩也笑了“如果论理想抱负,我甘拜下风。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谈点实际的比较好。这里的气氛刚刚不太好,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

“啊,没有问题。”头山满没想到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居然这么快就进入了谈判的实质性阶段“我这里还有一间静室,可以直面富士山,请两位随我来。”

吴宸轩和乔夫并肩走向院子里的一个小门,一名侍女拉开了这扇推拉门,原来是一个凉亭式的茶舍,因为恰巧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所以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富士山和千叶的精致水田。黄克敌见那名青年卫士也跟到里面赶紧起身相随,不过见对方的秘书黄鑫培没有动作,他也摆手制止了其他人跟过来的打算。那名青年卫士抢先进屋看了一圈之后就退了出来,然后就持枪站在门口。黄克敌见状知道对方没有敌意,不过终究放心不下,也站在了院子门口。

吴宸轩和乔夫这次进入凉亭坐下,两人都是面朝富士山,侍女开始按照茶道的要求洗水烧水,准备烹茶。吴宸轩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包茶叶递给侍女。

“麻烦您给用玻璃杯充好送给进来就可以了。”

侍女接过茶叶包茫然的看着乔夫,乔夫常来这里,跟侍女也认识,知道她不懂汉语,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侍女才躬身退下。

“看来乔夫先生是这里的常客啊。”吴宸轩随意的坐在蒲团上,而乔夫则是姿态谨肃的跪坐在蒲团上,看着叉开双腿的吴宸轩,乔夫不禁苦笑:

“我在东京期间,经常来这里。”乔夫说“观吴大人不拘俗礼,率性而为的作风倒是和克敌有的一拼。”

“天地之大,岁月悠长,我们虽然是万物之长的人类,其实也不过是渺若恒河之沙,既然如此又何必弄得自己一本正经呢?”吴宸轩笑道。

“这一点上平山君大概会赞同你的观点,不过头山君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我们在这里还是尊重一下主人更好。”乔夫说道。“清廷的规矩是不是更森严,真不知吴大人是如何能接受的呢?”

“拜拜死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吴宸轩摆摆手“清廷已经是冢中枯骨,不必太过在意。但是我们的民族面临的亡国灭种之祸,却不知道乔夫先生如何看待?”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难道舍此之外,吴大人认为还有其他更加需要我们去为之浴血奋战的吗?”乔夫不解吴宸轩的意思。

“驱逐鞑虏,此事不难。恢复中华,却不知是要恢复哪家中华?”

“当然是光复汉家河山了。”

“此言差矣,我辈如果仅仅光复关内十八省的汉家河山,把汉唐以来汉人牺牲千万拓土万里的大好河山都弃之如敝屐,那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吴宸轩已经收起了闲适的姿态,正色言道“首先中华绝非汉人一家,也不仅仅是满族人所说的满蒙汉回苗五族共和,而是中华境内所有民族的共同融合。其次国家的疆土不仅要把我国历朝历代所开拓的疆域都一一收复,而且在海上也要确保我们的领海,并且在我国陆地海洋之外建立起与国家实力相衬的势力范围。最后就是国内要实现民族和阶级的平等对话,建立起能代表绝大多数人民利益的一套体制,提高人民的实际生活水平和国家总体实力,争取与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对等地位,保护任何华侨华裔的合法权益不受歧视和侵害。以上就是我对恢复中华这四个字的注解,不知道乔先生以为如何?”

“嗯,民权、民生、民主都有体现,而且目标宏伟,指向明确,我确实无话可说。”乔夫思索了一下,爽快的承认自己的三人主义不如对方的全面“不过这几条实施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国家已经是积贫积弱已久,如何能和那些列强们抗争。”

“如果是以中华敌万国,那不过是拳匪的思路。但是列强并非铁板一块,或许庚子国变如果能晚上个十来年就不一定会有国家能组织这个八国联军了。借着列强互相牵制的时机,才能考虑驱逐鞑虏的事情,而不是仅仅考虑反清复国,到时候如果引狼入室,就悔之晚矣。”吴宸轩说“我们可以先通过教育开启民智,编练新军扩充武装,发展工商提高实力,然后待时机成熟一举夺得全国政权,争取不能留下任何让列强插手的时机。然后才能集中精力、革新吏治、大兴教育、发展工商,发展个十年二十年的,以我中华之强总有机会重新加入世界诸强之列。”

“为何要容许满清继续祸害我大汉子孙,乔某以为反清势在必行,刻不容缓,至于国际上的干涉,我倒觉得没有多少必要担心。”乔夫摸着胡子说“实际上很多列强对于满清并不满意,不过我中华地大物博,精英辈出,列强无法像是殖民印度那样控制中国,所以他们见到我们推翻满清,也未必会为了一个腐朽的野蛮政权来干涉革命…”

“如果满清覆灭在即,他们割让两广、两江给英法,割让新疆、蒙古给沙俄,割让东北给日本,向几国借兵围剿革命党,我不知道乔先生有没有把握打退四国加上北洋新军的进剿?”

“何至如此?”乔夫惊讶的大声说道“满清此举不是在自取灭亡吗?四国如果占据这些地方,中国还有几何?他满清除了中原、两湖、四川、陕甘岂不是都要失去了吗?那他们不是亡国在即了吗?他们定然不会如此的。”

“他们会的,除非他们没有时间这样做。”吴宸轩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乔夫这个乱党头子居然如此天真,会相信满清的操守“君不闻,满人有句话叫“宁与外人,勿与家奴”,因为他们觉得奴才翻身当主子,他们会跌入无底深渊不得超生,而如果是外人当道他们至少还能当奴才苟活于世。所以他们如果感觉到自己覆灭在即,疯狂之下绝不惮于出卖?国土,反正大部分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国土,卖汉人的利益他们可从来不手软的。”

“这样说起来,倒也是的。满清卖?国毫无顾忌,他们是崽卖爷田心不疼。”乔夫点头称是“不过你刚刚说的日本会干涉我国革命,我觉得应该不至于。”

“奥,何以见得?”

“这次日俄战争,战后日本不就把所占的东北土地都还给满清了吗?呃,仅仅占领了一个辽东半岛的关东州。而且日本民间的有识之士为我国革命提供帮助,出钱出力,甚至奋勇献身的都不乏其人,中国革命可以说与日本志士们的贡献是分不开的,要说是日本有鲸吞我国土的意图,我实在是难以相信。”

“嗯,我觉得你说的日本志士大概是指的玄洋社的众人吧。”

“不错,头山君曾支持中国*革命党推翻满清,并予我党大量资助革命运动,我党公认其为我们党的“革命志士”。今年7月30日,在玄洋社诸君的斡旋下,各派中国革命组织在东京玄洋社总部共同成立了中国*革命党。”

“或许玄洋社有人真是同情革命,但是东亚地区只能容纳一个列强国家,日本绝不会容许中国强势崛起。”吴宸轩见无法说服乔夫,知道革命党和日本人纠缠不清,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没有爆发全面抗战之前,也没有多少人认为日本会以蛇吞象,有全面侵华的狂妄之念。“我这次来拜访主要是为了和贵党做个约定,看看贵我双方能不能在一定的原则下和平相处。”

“奥,乔某愿闻其详。”乔夫听到和平相处,也觉得是个良好的契机,至少以后起义不用担心武翼新军这支强悍武力的绞杀。

“第一、不卖?国,不能以国家利益交换外国支持;第二、不依赖会道门组织,不能放任民间组织,必须遵守一般意义上的法律和公义;第三、双方互信,不能对武翼新军控制的地区人员进行策反活动,否则武翼新军保留实施报复的权利,双方均可互相发展党员信众,在武翼新军奉命镇压时,保证起义骨干力量的安全撤离;第四、双方放弃采用刺杀暗算、造谣中伤等违背道义的手段对对方进行攻击的行动,如果出现双方的矛盾可以通过协商解决,如果不能协调一致,则通过公开辩论来决定是非;第五、不再鼓励任何人采用暗杀、爆炸、煽动暴*乱等手段对清政府进行攻击,起义等军事行动不在其列。”

看着吴宸轩递过来的一张白色的信笺上一条一款的要求,乔夫陷入了沉思,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乔夫衡量了得失利弊之后终于表态。

“吴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跟我的几个盟友商议一下,不过我个人认为可以将这五个条款作为我们合作的基础。”乔夫斟词酌句的说道。

“好的,我能理解,实际上这也是我在来之前和几位重要的军政主官商议的结果。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协议泄密,我们将不会承认这一协议,并且会对革命党进行报复行动。”

“了然了然。”乔夫说道“我也只会和克敌、玉堂他们商议绝不外泄。我刚刚看着这些条款很是诧异,实在是不明白贵方的协议为何完全没有提到贵方的获益之处。”

“我们的获益就是民族的先进力量得以保全,不再内耗。贵党的革命青年们不会把生命消耗在毫无意义的暗杀之上。更重要的是一个原则,我们都要遵守不可逾越的原则。”吴宸轩说道此处有些灰色的表现“或许是我们的民族太过精明,往往会寻找漏洞突破原则,却把本该保护他们的原则当成一种枷锁,最后在自己的利益被原则之外的东西给破坏殆尽的时候又去抱怨别人不守规矩,这不得不说是我们民族的一种悲哀。”

“你可以相信我们革命党是不会不尊重原则,信守承诺的。”乔夫很是自信的说。

“或许吧,我期待你们的表现会表里如一。合作愉快!”两支大手握在一起,这或许是两位枭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真诚的握手了,可惜除了窗外的鸣蝉再无见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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