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安县到老家,马车在路上起码要二十多天,若是遇到天气不好,路上走得慢些,那时间兴许更长些。
只是这一次,我们并不赶时间,傍晚路过梅溪县时,哥哥果断便赶着马车进了城。
“晚上住梅溪县吧,听说这里的桃花鱼很是肥美,晚上咱们吃顿好的。”到了客栈门口的时候,兜兜已经熬不住困意睡着了,哥哥停稳了车,便上来将他小心的抱进怀里。
兴许今日出门之时未瞧过黄历!
当我一脚踏进那客栈大门,便在大堂内看到正喝着汤吃着菜的陆庆之,以及他的新婚妻子祝新月。
陆庆之状似无意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睡着的小包子,而后像不认识一般,埋头吃他的饭!
我心头一痛,果然回不去了!!!
祝新月显然也发现了我,嘴角嘲讽的扬起,那德性,似乎是在说,将她关进牢里又如何?而今她不但好好的,就连身份也如同往常一般无二!
特么的狗男女,你先人的棺材板板!
要是没被我看到还好,老娘权当你特么在牢里死透了,丫竟然还敢晃到我面前?怒气立时升腾而已,我抄着门扳后头的一根棍子就要去同那死女人干架,哥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我,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我顿住,拼命吸了两口气,再狠狠吐出去,好!为了让我的小包子睡个安稳,特么老娘饶你这回!
恨恨的放下棍子,哥哥拉着我从侧方上了楼。
“琪儿不要冲动,他们这回是从梅溪县过西里国,办大事儿的,你莫要惹事!”
我心里有些委屈,便不搭理哥哥,自顾挑着鱼刺,这桃花鱼肥美,个头却小,得小心将刺挑出来,才好给我的兜兜吃,我这会挑好了,等他醒来刚好吃上。
“生气了?”
“你不是说过会相信庆之?”
“相信可屁,他都跟我互不相扰了,我还信什么信?自寻烦恼!”
“琪儿,这回就是你的不对了,庆之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那我谢谢他!”
“唉我说哥,你到底哪一国的啊?尽帮着外人说话!”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便就越是危险,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小姑娘,别气啦!”
“还小姑娘······行吧行吧,不告诉我拉倒,赶紧吃,吃完赶紧去睡!”
将那只欢喜作别人说客的赶了出去,我儿兜兜还睡得挺香。
“唉,过去了,不想啦,不想啦,过去啦!”我念经似的反反复复说着三字经,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小包子的鞋子,这孩子长得快,一双鞋子穿一季便嫌小。
“好想你······”我正出神,那陆庆之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出现在我房间,从我身后抱住我,轻轻咬住我耳朵说着。
“松开。”我拿纳鞋底的粗针对准了那个浑蛋的手,若他再不放开,我便预备刺下去了。
“嘘······你轻点,别吵着孩子。”说着放开我,放轻脚步走到兜兜身边,伏下去在他面上轻轻印一上吻,又从怀里摸出一只水头很好的小老虎玉玉坠挂在他脖子上。
“三娘,如果我的计划成功,那么······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如果失败了,那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这一世,就当作没有认识过我,你另行婚配便是。”
“若是我没记错,我们应该很久之前就互不相扰了吧?这会子你陆大官人这番作态,到是叫我想不通了!”
“哈哈,就喜欢你一本正经说假话的样子!”
“······”
“这箱子银票不多,也就几十万两,你收好,日后若是我回来,咱们往后的生活就要靠它了,或是我没回来,你带着它嫁人也好,随你处置吧。”
“拿走吧,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不要任性,这些钱是我拿命换回来的!!!要是以往,这些钱我根本没放在眼里,可如今不同,前有狼后有虎的,这些能够干干净净取出来已是极限,你收好!听话!”
“二十天!!等我二十天!哪是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等我!帮我转告给天瑞大哥!我走了!”
说完陆庆之捧着我的脸,狠狠的吻住我的唇。
那一刻,心口亿乎叫一狠狠一撞。
他说等他二十天,二十天定生死······
“庆之······”我唤他,声音已是还了些哭腔,装得再不在意,我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我在意!我该死的在意。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孩子还等你教他骑马······”
陆庆之深深的看我,而后推开窗,一个翻转,便不见了身影,只余一室清冷与我相伴·····
第二日清早,我便将那件事情告之于他,哥哥想了想说:“看来贺王爷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回老家的事情暂时放一放,让我想个办法······你们就不要出去了,老实在这里呆着。”
当天下午,我们从客栈里到了桃花河边上的一处空地,兜兜很是兴奋的同他舅舅一处坐在小河边钓鱼。
“我打探过了,梅溪县另一头虽然就是西里国,可两国之间没有来往,边境是看得很严的,庆之他们想要过去,只能走暗道,早前两国还有邦交之时,这个地方便是重要的易货集市,后来渐渐查封,商人便建起了暗市,后来发展成为暗道,就是两国商人挖出穿越边境的暗道,在暗道里交易,陆庆之之所以会有西里国的宝石生意,便是发现了这条暗道,和那边的人取得了联系,他们之间虽然合作了这么久,可彼此的信任度还是十分有限的,更何况,对方是个公主?”
“哥,你是陆庆之的珠宝是西里国的公主直接提供的?所以贺王爷才急于······?”
“没错。”
“那公主卖出宝石想必也是为了钱。”
“没有错,大荣贺王爷有野心,人家西里国就没有么?西里国缺的是兵器,以及制作兵器的配方!”
“所以西里国也有细作在大荣,而大荣的细作长年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想来也是被对方发现了,所以庆之这一回处境是十分凶险的!”
“如果被西里国的人发现,他活不了,如果他没有完成任务,那回来以的贺王爷也会放过他!”
“你说的对,这二十里庆之只要拿到对方的布防图,顺利回来,那第一关就算过了······”
“第一关?还有第二关?”
“如果他拿到了布防图,那西里国定然会千里追杀,我说过了,大荣在他们国家的密探,肯定也就会有杀手,只要他肯出钱,杀手会像蝗虫一样扑过来······”
我脸一白。
“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了活路······”
“也不是,庆之有自己的计较,但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我不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完哥哥那一席话,我手脚冰凉的坐在小河边半天回不了神。
“那祝新月······”
如果事情这么凶险,祝新月在身边难道不会有所妨碍?
“她?她和庆之一齐去西里国交易,你说若是庆之得手之后,西里国会如何对付她?这于这次的计划,她半点不知情,也是贺王爷的意思,祝新月以为只是单纯的珠宝交易而已,她是贺王爷安排给西里国的人质!”
原来这就是比死更折磨人的方法······
“咱们先离开吧~”
“可庆之说要我在这里等他二十天······”
“没说不等他!”
“障眼法,懂不懂?”
“哦,那走吧!”
马车坑次坑次的行驶在泥泞的官道上,兜兜早已失了原本的新鲜劲,没精打采的坐车内,手里拿着他那把木剑,看着外头雨丝飞舞着飘过。
“还以为这次能骑大马,还能叫我做一回江湖剑客!可是天天叫人家坐这种破车,哪里也去不了,好难过······我感觉自己好像上当了,说好的游山玩水呢?”
兜兜小朋友一脸控拆的嚷开,嘴巴翘得老早,倒叫他精致的小脸更显几分可爱。
阿梅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白嫩嫩的小脸,小包子更加嫌弃的说:“不要这样子,我是有娘子的人!”
“我摸一把又少不了你一块肉!”阿梅不以为然,反而有些意犹味尽。
“你不要对我有其他的想法,我告诉你,我娘说过了,这辈子我只能取一个老婆的,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不然将来梅姨你嫁不出去可怨不得我!!!”
“······”阿梅简直要憋出内伤。
“这是个小孩么?难道是人参精变的妖怪?”
小包子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抱着他的木剑神色严肃的看向车帘外,一副本大侠完全不想跟你这种白痴女人再作任何纠缠的样子
“好了,过了这里,就带兜兜下车去转转好不好?”阿梅逗他。
“那你答应我不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你个小屁孩,什么叫做不该有的想法?我特么是你大姨好么?没大没小!”说着便朝小包子额头赏了他两个爆粟。
“你梅姨是我的,是你个小鬼不要起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才是!”哥哥忍不住插话,阿梅脸上立时现出同分绯色。
“太好了,梅姨终于有人接手了!我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嫁不出去了!”
“······”
“小鬼,这都哪里学来的?”
“阿呆说要是将来我敢跟别的女人乱来,她就要打死我的,所以梅姨还是嫁人的好。”
“······”
“阿呆又是跟谁学的?”
“阿呆是跟她新娘亲学的,她的新娘亲每天都会这么跟她爹说一次,所以阿呆看到我也会跟我说一遍,她说做夫妻的都要这么说的,所以下回看到爹爹,我也要教一教他,总感觉他做人相公还是不大合格,阿呆的爹就很会做人相公!”
“······”
“对了舅舅,如果你要讨我梅姨做老婆,那你不就是我梅姨的相公了吗?”
小包子探出半个头去问。
哥哥眯着眼笑,似是很享受“我梅姨的相公”这个称呼。
“你个臭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只是觉得做人相公其实挺难的,阿呆说他爹现在就在从头学起,所以舅舅不如你也学一学,学好了我梅姨才会欢喜你!”
“兜兜好像很内行啊?不如你教教我?”
“倒也可以,不过舅舅你必须先拜我为师才可以,不然就只有你老婆我梅姨能教你了!”
“那舅舅还是要我老婆你梅姨来教,你这个师我拜不起!”
“舅舅快看,那里冒了黑烟!”
闻言,我拔开帘子,哥哥所幸将车子停了下来。
“那不是梅溪县的方向。”哥哥说。
我看向那团黑烟,细雨纷飞中那团黑烟缓缓改一朵蘑菇云在空中缓缓扩散着。
“怎么回事?”
“应该是什么东西炸开了,看来他已经行动了!走吧,咱们要快!”
于是哥哥不再与小包子东扯西扯,马车飞快的奔跑起来。
入夜之前,马车拐进了一个名叫奉贤村的地方。
“今天晚上阿梅带着兜兜先在这村子住下,这村子里有我的人,他们会在暗中保护你们,就算有什么危险,这里地势复杂,如果不是熟悉地形的人,是很难混进去的。”
“那你了?”阿梅问。
“我和琪儿有事要办!”
“兜兜是男子汉,会保护自己,听梅姨的话对不对?娘亲过几天就来接你,好不好?”
我抚着他的小脸,轻轻在他额上印上一吻,此行凶险,我不能让他再冒一点险!
“好!兜兜会保护梅姨,娘亲你早点来接我!”
奉贤村的村民王大勇在屋外接过他们,朝我们点了点头便进了里屋,并不多说什么。
“放心,我跟他们是过命的交情,他们会保护好孩子!”
“走吧!”那人眼神坚毅,哥哥安排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路上所见的那团黑烟,叫我心里无端煎熬,隐隐的总觉得出了什么事情。
回转的路上,自然是骑马要快上许多,只是夜行的速度和白天比不得,待我们回到梅溪县时,哥哥便从包里摸出两套衣裳出来与我。
“既然是掩人耳目,那这个扮相自然也是要变上一变,你寻个地方换换,作男人打扮吧,咱们这会子便是过来这梅溪县做绸段营生的商人!夜间住原来的客栈,白日里去各大绸缎庄子里多晃晃,做戏,要做全套!”
“好。”
依言换过衣裳,我换成小厮的样子跟在哥哥后头,唤了声:“爷,天亮了,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错,转得挺快!”
“但是你有见过大白天休息的商人吗?”
“是,小的明白。”
许是心里紧张,两个日夜不曾入眠,虽然脚下有些打漂,头脑有些发晕,可看着,神色竟也无异,白日里在各大绸缎庄里子转,却也打听到许多得用的消息。
比如说昨日那邻近的西里国传来了很大的炸声,听说是附近的矿山叫人给点了几车火药,又说是大荣的奸细混了过去作乱,忐忑间已是夕阳西下,回到客栈里,哥哥又点了锅肥美的桃花鱼,可这回我却无心享受,随意往嘴里拔拉了两口便作了罢。
“多吃一点,事情才刚刚开始,我怀疑昨日的动静是庆之所为,只是就算是走的地下的暗道,按着脚程,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准备火药,我想······那一定是庆之预先安排的······”
“地下?那会不会有危险?”一听这话,我后背立时冒起了冷汗,要是塌了······要怎么办?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炸开的黑云已经到了西里境内,他如果那个时候来一招偷梁换柱,置之死地而后生······岂不是最佳时机?”
“怎么说?”
“先预先安排火药埋下,等待时机点了火,制造混乱,安排自己受重伤,最好是面部受伤,而后本人要以趁乱逃现场,这是他唯后的机会,预先安排另一个自己代他去西里国完成任务,西里国兵器一直是弱项,如果他再巧妙的作些安排,便能因为这场混乱,让另一个息顺利见到公主,混进公主的阵营,而后或是偷,或是用其他手段,拿到东西之后再立时给大荣细作带出来,只是如此一来,另一个陆庆之逃脱便成了问题······或许他从为就没有想过要逃脱······只是从此以后,陆庆之便再是陆庆之了!这样做虽然也许能够保得一命,可损失同样惨重,不过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听懂了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不懂也没关系,只需要在这里等就是,今晚不来,明晚也会来,或这两天不回来,咱们也不用再等了,该干嘛干嘛去!”
“不是有二十天要等吗?”
“说你傻你还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