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宗瑾暗吁了口气。

“既如此,那皇上为何褫夺了臣御前行走之格?”

容宗瑾已经压低了声音,可在空荡的殿中,仍显出了几多不满窠。

夜凌璟皱了皱眉,把折子放下旆。

“今日朕的圣谕,宗瑾可是听清楚了?”

“是!”容宗瑾道。

“那朕的意思,你可揣摩一二?”

容宗瑾垂首,“臣不敢!”

夜凌璟轻笑,“朕是告诫你们不要任意揣摩朕意,只是朕这么说,你们就当真会这么听?要是当真如此,那朝堂上,哪儿还会有你们的影子?”

“臣不敢!”

容宗瑾又是一躬身,恭谦卑让,像是水泼不进。

夜凌璟看着他,摇了摇头。“连纤纤都知道月满则亏,宗瑾不会不懂吧!”

“朕免了你的御前行走,也是为了你!”

最后几个字,语重心长。

容宗瑾背脊一凉,在容府书房中容相的话蓦然在脑中一闪而过,

——“皇上是在告诫我容家啊——”

所以,此番,皇上这是在告诫他?

容宗瑾闭了闭眼。

或者先前他还不信月儿身怀有孕,如今圣谕一出,便是无论如何也只能相信。

“是!臣谨遵圣谕!”

容宗瑾撩起身前官袍,跪倒叩拜。

龙案之后,夜凌璟看着他,眼中幽深莫变。

就在容宗瑾渐渐退下,就要行到殿堂门口时,夜凌璟开口。

“不管当日你是怀着什么心思,朕总是要记你一功!”

像是随意而言的话,容宗瑾的身子微微一僵。

此时面前,殿门外映入的光亮照在身上,容宗瑾的眼前几乎一片花白。

他垂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手腕抬起,落到了殿门之上。

厚重的殿门,缓缓开启。

沉重的声音回荡,像是晨鼓,落在他的肩头。

脚步,沉重。

……………………………………………………

来仪宫。

静穆的屋内。

淡淡的凉意从四周摆放的冰块儿中溢出,

灼热的热度仍似透过屋脊直射而入。

只是坐在镜子前的懿贵妃身侧,却犹如寒凉冰冻。

她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儿,眼中恍惚迷离,神智早不知道游移何处。

四周侍奉的宫婢大气也不敢喘。

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一侧的香玉身上。

香玉看了她们一眼,微微的抬了抬下巴,众宫婢只如蒙大赦,赶忙的退了下去。

只是即便脚步细碎,几乎无声,还是让容纤染回了神。

容纤染眸中一显清明,下一刻,手臂一扬。

“啪——”

镜子前面的梳妆等物落了一地。

已经退到了门外的宫婢们不由就是一颤。各自互看了眼,又俱都低下头,恍若不知。

……

“娘娘息怒!”

香玉站在容纤染的身后,轻声低语。

容纤染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樱红的唇角几乎咬出血痕。

“事到如今,本宫又如何不恼?”

是她糊涂了,不止相信了那个女人。还派人去查。可结果,她这边堪堪有些眉目,皇上却已经下了圣谕。

说什么她怀有龙嗣,说什么她“贤淑”之名!

笑话!

大夏历来都是皇后在产下嫡长子之后才能得一“贤”名!

她区区一庶女,凭什么加上那个“淑”字!

也罢!不过空名,她容纤染乃容家嫡女,心怀虚谷,大可不放在心上。

可她又是怎么可能怀有身孕的?

当初那药足以绝子绝育,就是临进宫时,她也特意的让人去看了——毒入肺腑,命不过三年!更不要说是子嗣,俨不过痴人说梦!!

所以,她又是如何躲过的?

容纤染的眸子缩了又缩,忽的,容纤染站了起来。

“是他,一定是他!”

面色狰狞之相,便是一身的华贵也几乎霎时成了烟尘。

“娘娘……”

“摆驾重华门!”容纤染冷声而对。

……………………………………

凤仪宫。

若说昨日只是传闻,那今日圣谕一出,便是确切了皇后怀有身孕一说。

当执事太监宣毕圣旨,凤仪宫上下,均是欢腾。

侍奉种种,比起原来更是尽心。

不说连容纤月在院子里行走一圈儿都有些大惊小怪的春桃,香兰更是亲自到了凤仪宫的小厨房去盯看着各种的膳食,唯恐当中有一丝丁点儿的差池。

而眼瞧着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容纤月只哑然失笑。

只是最后,当香兰把这几日定下来的菜单什么的往容纤月跟前一放,容纤月又不得不默默点了点头。这安排的膳食,就是比起当代的那些科学喂养还要来的全面。

“好,就照着这个安排下去吧!”

容纤月又在上面着重点了几道菜样,最后拍板儿。

“是!”

香兰应着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春桃过了来,“皇后娘娘,漪绿回来了!”

容纤月点了点头,随手翻看起手边的书。

昨儿回来之后,人家就给她预备了各种的书册,基本上都是先前她在宫中的藏书阁里流连了几眼的。

“可好?”容纤月问。

春桃,“受了些苦,倒也无碍!”

“那就先歇息阵子吧!等好些了再来侍奉!”

“是!”

春桃应声。

容纤月翻着书册,忽的像是想到什么,“对了,来仪宫那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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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和后宫的分界之门距御书房不远。

而重华门,距离御书房有些远,却也是连接着前朝和后宫,只是往来大多都是宫婢宫随,鲜少有后宫妃嫔路过。不过,若是众位官员想要从宫中出去,又都无一会落入重华门侍卫的眼中。

今日,日头正盛,排场的步辇缓缓的靠近,守卫的侍卫当中有眼色的,很快就认出来来人并非一般妃嫔。

守护在重华门外的侍卫迎上去,眼看着步辇随行宫婢身上的配饰就认了出来,“拜见贵妃娘娘!”

步辇上,容纤染的声音传来,“容大人可曾离开?”

重华门的侍卫首领想了想,“不曾!”

容纤染没说话,旁边的香玉适时的奉上一袋子银锭子,“这是贵妃娘娘赏的!”

侍卫首领接过来,

“谢贵妃娘娘!”

容纤染淡淡的应了声,步辇内,再度清静。

外面香玉低低的和侍卫首领说着,“等容大人路过时,唤一声!”

“是!”

侍卫首领应了。

虽宫规有言,后妃不得勾结外臣,可人家是容家兄妹,何况皇后今日大封。他们不过区区侍卫,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不过倒是没一会儿,便看着容大人的身影从远处过来,侍卫统领便吩咐了一侍卫过去。

容纤染坐在步辇之中,看得清楚。

那名侍卫和容大公子说了些什么,容大公子往容纤染的方向看了眼,终缓步而来。

虽此时步辇已经到了阴凉僻静处,可明亮的日头还是灼热的薄汗轻出。

容纤染看着那道渐渐靠近的身影,眼中浮动出一抹复杂幽光。

……

当容大人到了重华门外,容纤染也已经从步辇上下来。

容大人遥遥的看了容纤染一眼,躬身一辑,“见过贵妃娘娘!”

态度生疏,似把她只当作是后宫的妃嫔。

容纤染眼中浮动的光色暗去,樱红的唇角勾出,“本宫有几句话想要和容大人说!”也是倨傲之姿。

在场的众位侍卫相互看了眼,又看向为首的侍卫统领。

懿贵妃这显然是要单独和容大人说话。

可是,这似乎于法不合。

正就是侍卫首领犹豫着,但听着容大人低沉开口。

“贵妃娘娘不要让侍卫们为难,若贵妃娘娘有话,不如直言!”

众侍卫松了口气,容纤染却是杏目圆睁,胸口忍不住起伏。

“容大公子,不要忘了,你是容家人!”容纤染几乎低吼。

“正因为乃容家人,更要秉持法度!”容宗瑾的嘴角勾出一道清冷弧度,“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贵妃娘娘不会不懂吧!”

“你——”

……

容宗瑾的话音并不小。

别说是重华门的侍卫,就是里外经过的宫随宫婢都莫约的听到一些。

而再抬眼,看到说话的这两位,大都有眼色的退离到了安全距离。

但凡世家名门,都在乎门楣名声,就是内里再斗的你死我活,在人前也是关爱关切的一家人,而现在当朝第一名门容家兄妹却是直接在宫门口不假辞色,这又是意味着什么?

是以,连守卫在重华门的侍卫们都恨不得此刻被换了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容宗瑾,你确是要和本宫如此说话?”

容纤染压下头顶上的恼怒,勉强的维持住自己雍容华贵的姿态。

容宗瑾眼中平波,没有丝毫波澜。

“懿贵妃想要说什么?”

容纤染梗了梗,袖下的护指几乎掐到了她的手掌心里,

“好!既然容大人这般磊落,那本宫也事无不可对人言!本宫问你,三年前,你可是背着本宫做过些什么?”

容宗瑾淡淡的看着她,“不止是三年前,就是现在,我做过的也多了,只是不知道贵妃说的是哪一件!”

他们都不是蠢人,刚才那人才下了圣谕。而她容纤染三年前做过的事情能和圣谕挂上的也只有那一件事,故而容宗瑾这样回答,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容纤染脸上的雍容再也维持不住,丹红的手指直直的指向容宗瑾,“好,你好!”

容宗瑾扯了扯嘴角,微微的垂下头。

三年前,她寻到的药绝无能解。那时候的他在容家不过一可有可无的棋子,故而他也只能偷偷的换了另一种药,也是如此征兆,可若是调理得当,也能恢复。

只是后来,当他终寻到妙方,却在容纤月进宫前,犹豫了。

所以,如今最终解了这毒的,不是他。

而是那个人。

他也恼,他也怒!

只是,对她,他并不想直言。

“懿贵妃,此处并非是你堂堂贵妃所来之处!还请早些回去吧!”

容宗瑾抬头,“还有,父亲身子有恙,明日我也不能在御前行走,若是贵妃娘娘想要知道家中状况,还是恳请省亲吧!”

“什么?”

容纤染的脸上大变,最后的一滴血色也陡然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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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凤仪宫。

身上的薄纱笼罩,容纤月靠在软榻上,刚刚洗完的青丝散落的披在身后。

手里拿着书册,软榻上的小案几上摆着几碟子精致的糕点水果,梅子茶,还有淼淼升起的青竹香在周身环绕。

若非是屋檐外宫墙的壁角飞扬,兽首嘶吼,几乎还以为此处是个绝美的世外之地。

当然,也要把旁边侍奉的宫婢除去一边。

“娘娘,该歇息了!”

香兰上前。

容纤月点了点头,给自己看的那本书落下个书签,随意的张望了下。

“皇上一会儿就过来!”香兰补充了句。

容纤月一愣,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正直勾勾的瞧着门口。

容纤月抚了下额头,抬起眼角正看到香兰身边正低着头闷笑的某个小丫头。

“春桃!”

容纤月压低了声音。

春桃忙过来,小脸上一本正经,“皇后娘娘!”

容纤月伸手就在春桃的脑门上杵了下,“再笑,就把你打发到宫门口去!”

从上午的圣谕下来之后,来拜望她的宫中美人儿就络绎不绝,幸亏香兰早就派了侍卫守护,可即便如此,也不免香兰来回了数次,毕竟那圣谕上,她这个“贤淑”的名号挂着,总也不能太过生涩了。

春桃一惊,险些就要摆手了,“皇后娘娘,奴婢可做不来香兰姐姐的本事!”

香兰微微一笑,“春桃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这种事情,只要熟识了,也不过如此——”

“香兰姐姐!”

春桃几乎就要原地跺脚了。

她倒也能和那些美人儿们对上几句,就是推脱起来也有几分风范,可若是做到香兰的本事,根本不及。

瞧着春桃的窘迫,容纤月唇角笑意横生,媚态轻显,“嗯~!这样听着,本宫倒是觉得舒服很多……”

“是!”香兰垂首,嘴角也含上了笑意。

春桃后知后觉,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主子这是逗着她玩儿呢!

“娘娘……”

春桃年纪尚小,又是刻意的带上了几分娇嗔,这两个字一说出来,竟像是在空中拐了几道弯儿的感觉。

容纤月听着,只笑的更欢快。

外面侍奉的宫婢宫随听着里面的笑声也都不约的觉得欢喜。

而这欢喜到底还是能吸引人的,屋内的笑声方歇,就听着外面的声音传来,“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香兰春桃还有宫中的一众宫婢宫随跪倒,

“恭迎皇上!”

墨色的龙袍联袂而来,盘龙玉冠之下的俊美面容,笑意浮动,眼中深深泛出的欢喜,徒然的叫这本就美丽的男子身上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魅力。

容纤月默默的摇了摇头。

人都说这当了父亲的男人不同,果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夜凌璟抬了抬手,“起来吧!”

然后直接的往容纤月的跟前走过来,瞧了眼她面颊上还没有褪去的红晕,转头看向春桃香兰二人,“刚才是谁说了笑话?朕赏了!”

“是奴婢!”春桃赶忙上前。

一旁香兰幽幽的说了句,“好像皇后娘娘说要罚你的吧!”

春桃小脸儿一红,上前的步子也讷讷的退后了半步,

“奴,奴婢……”

香兰睇了春桃一眼,悄然的弯了弯唇,“还请皇上明鉴!”

话音未落,小春桃“噗通”的跪倒在地。

“噗——”

容纤月直接喷笑出声。

夜凌璟的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笑意,侧头瞧着容纤月,

“你的这两个丫头,还真是有趣!”

小春桃,“……”

香兰掩住嘴角,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神色,可轻颤的身子已经表明了也是在笑了。

“好了,起来吧!”

容纤月抬了抬手,投目向夜凌璟,“皇上?”

“赏——”

帝王一个字,当抵万金。

………………

春桃香兰退了下去。

宫殿内又只有帝后二人。

夜凌璟揽着容纤月又坐回到软榻上,眼角瞥了眼桌上摆着的那些东西,夜凌璟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容纤月的腰腹上,“如何?”

容纤月点了点头,“很好!”

照顾的很好,保护的也很好。

连太医也连着来了三次,就是她自己也几乎以为自己是最宝贝的了。

“那就好!”夜凌璟像是松了口气,“听胡太医说,这几日还是要小心护养,等过阵子便可出去游玩。”

“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朕陪你?”

低喃的话语,隐隐的回转耳边。

胡太医是今儿第二位给她诊断的太医,当时他只对她说一切安好,所以,这话是他又特意问了胡太医方知道的了!

容纤月看着他,只觉得原本周身经常荡漾开来的邪魅男色似乎一下子清淡了很多,那浓浓的眉目之间,含着的温情脉脉,只让心头一阵发软,发烫。

“听说皇上大赦了!”

容纤月弯着唇。

夜凌璟点头,眼中划过一丝警觉,“朕在圣谕里说的很明白!”

容纤月点头,“纤纤知道,只是皇上赏赐了这么多人,有个人,皇上似乎没有提呢?”

“谁?”

夜凌璟眼角一沉。

周身洋溢的暖色光芒也似乎一下子消散大半儿。

容纤月掩了掩唇,直勾勾的瞧着夜凌璟,刻意的带上了一丝媚色。

夜凌璟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下,揽在她腰身上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容纤月身子微颤,不自主的咬唇。

看来这种勾,引和反勾,引的事情还真不能用在他的身上,这到头来还不知道最后是谁吃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容纤月开口,丁香的舌尖在唇齿中划过,带出的润色看的夜凌璟的眸色顿时发暗。

夜凌璟靠近了她,气息几乎喷在她的脸上。

“那,纤纤想要什么……”

容纤月弯唇,樱红的唇角似有若无的往夜凌璟的唇角靠了靠。在几乎要碰触到的时候,吐气如兰,“省亲——”

…………………………

“省亲?”

夜凌璟往后撤过身子,刚才还几乎近在咫尺的距离好像退开了半尺远。

容纤月瞧着夜凌璟的举动,不解,“不行吗?”

夜凌璟深看着容纤月。

不是不行!

就算是她不提,他早晚也是要说!

只是,今儿还真不是个好时候!

“为什么?”

夜凌璟问,再度揽过容纤月,就好像刚才的诡异推拒根本就不曾存在。

可也到底只是好像,容纤月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就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然后站起来。

夜凌璟挑了下眉角,也随之而起。

容纤月转过眼眸,嘴角偷偷一弯,

“纤纤想母亲了!”

“可以请薛夫人入宫!”

“纤纤听说母亲的身子不适!”

“朕派太医过去!”

“纤纤以为或许是母亲积忧成疾!”

“这是纤纤以为,还是什么人给纤纤递了什么话?”

一句接着一句,几乎让人无力反驳。

容纤月咬牙,这人是打定了主意不要她“省亲”了,是不是?

“皇上既然皇上早就觊觎纤纤,那纤纤在容府里的处境,皇上不会不知道。容府虽大,可纤纤遇到皇上之前,对纤纤关怀备至的只有母亲一人。如今纤纤好不容易能让母亲有所依靠,又焉能只顾着自己荣宠!”

“现下,纤纤也不过想要聊表心意,让母亲安心,让人不敢小觑了母亲,纤纤不为显皇上恩宠,只为母亲在纤纤不在时,能安稳度日。如此,纤纤如此恳求,却是连皇上也不许么?”

容纤月声声控诉,夜凌璟的脸色也是几变。

容纤月也没有仔细去看他脸上的神情,只知道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几乎被感动了。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夜凌璟过来,轻轻的揽过她,“既如此,那朕就陪你一起吧!”

什么?

沉浸在自己刚才那几句很是感动的话中的容纤月一愣,抬头直直的看过去,“璟……”

夜凌璟低眉看着她,幽深的瞳孔里,娇俏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讶然清晰明朗。

夜凌璟的唇角微勾,只手抬起容纤月的下巴,柔滑细腻的肌肤引得他的眸底不自主的又是一暗。

“有朕在,纤纤不就更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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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宫城上空,隐隐的阴沉笼罩。

只是比起昨日的日头炎炎,今日倒是显得凉快儿了许多。

凤仪宫中。

一众的美人儿簇在殿堂之内,俱各都是百花齐放,艳丽娇美,只是都各自身上的香粉气息比起先前都要清淡了许多。

当容纤月从内室走出来,那齐声的恭贺比起先前每一次都来的整齐,来的恭肃。

“都起来吧!”

容纤月走到了凤位之上,眼角扫过那众美人儿当中的数人。

立在美人儿当中的谢昭仪,仍似若不为人所留意,只是一旦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她旁边的美人儿就毫无存在之意,俱都成了陪衬。

而那美人儿当首的懿贵妃,身上的绸缎艳丽,脸上的脂粉厚浓,即便本就艳丽的面容更多了几分倾城之姿,可眼底显露出来的丝丝恨意,却是明目张胆,赤果果的没有丝毫掩饰。

好吧,或许是掩饰了些,只是以为她看不出来吧!

容纤月喝着自己手中的香茶,凤仪宫宫中的宫婢也都给美人儿们奉上了香茶。

遂,退了下去。

容纤月轻啜了几口,放下茶盏。

“这几日,宫中上下可还好?”

优雅高贵的仪态,便是和往日判若两人。

美人儿们神色微变,为首的懿贵妃容纤染眼中更是快速的眯起一道弧光。

随着几道怯怯声,终于有美人儿开口,

“皇后娘娘……”

虽懦懦而言,却是明指了懿贵妃容纤染这几日的强硬之势。

容纤月听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而便是如此,后面接二连三的又有数名美人儿“告状”。容纤月耐心的听着,眼角不经意的往某个方向淡淡一瞥。

那边的谢昭仪清淡的看着,美丽的唇角似若不为人所知的微微勾起。

容纤月拿起茶盏,又是轻啜了口。

若非是她曾细致的瞧过谢昭仪脸上的神情,这些许的变化她还几乎察觉不到。

耳边,那些告状的声音从诺诺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幸而后宫的美人儿并没有多少,容纤染也就是掌权了几日,叨扰到的美人儿也并没有太多。很快,声音就消停了下去。

听着终于清静了,容纤月缓缓开口,“还有么?”

容纤月扫了眼谢昭仪的方向。

谢昭仪留意到,抿了抿唇角,缓缓起身,

“皇后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清朗的声音落地,整个殿内的呼吸都几乎停了稍许,一直只是勾着唇角没有说什么的容纤染脸上也显出了轻佻嘲讽。

容纤月只是浅笑,清幽的目光并看不出想什么,抑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想。

谢昭仪看了容纤染一眼,“这两日,臣妾宫中宫婢宫随被换之十有五六,便是留在芳华苑的也都是胆小怯懦之辈,臣妾伴驾归来,只觉得这芳华苑生疏的紧,若是说心境寒凉,也不过如此!”

“臣妾知道懿贵妃是奉了皇后之命协理六宫,或前几日皇后不在,宫中稍有凌乱,可懿贵妃所为却是太过矫正过枉了些,还请皇后明鉴!”

不吭不卑,比起先前那几名告状的美人儿不知道高出多少段数。

容纤月点了点头,方看向容纤染,“懿贵妃可有话说?”

容纤染嘲讽一笑,“臣妾谨听皇后吩咐!”

“好!”

容纤月脸上的慵懒收拢了些,淡淡的眸光扫过在场的众位美人儿,“懿贵妃是奉本宫所托,协理六宫,虽有过往矫正之嫌,可却是不论上下,一概同仁,是以本宫以为也是有功!只是却惹得后宫怨声载道,故而,懿贵妃还是要体己查过!”

一句话,容纤月定成了“功过相抵”。

而即便还有美人儿不平,可皇后都如此说了,也只能作罢。

随后,又是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当然,最多的是要皇后好好的安养身子之类的恭贺之语,没多久,晨省散去。

一如从前数度晨省,懿贵妃容纤染总也托辞晚退。

殿内,除了容纤月容纤染还有身边的数名宫婢,比起刚才的美人儿众数,一下子显得空旷了许多。

“懿贵妃可是以为本宫不公?”容纤月坐在凤位之上,托着下巴,眸光如水清幽。

容纤染看着她,袖下的护指再度掐在一起。

从前在她的眼中或多或少的她还能看到一丝怯意,可现在她的眼中淡波轻弧,像是根本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原来她以为这个女子也不过如此,而现在她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局。

“你骗我!”

容纤染瞪着容纤月,眼中恨光一掠而过。

容纤月轻声一笑,只像是听到了异常好听的笑话。

且不说那个女人曾对容纤月做了什么,只说如今她已经怀有身孕,而所谓母凭子贵,那先前所有的顾及,便再也不会被她看在眼里。

“本宫不知道懿贵妃说的是哪一样,不过若是说起先前本宫怀疑的那件事,懿贵妃倒是冤枉本宫了!”她原先也以为某人不孕不育,谁知道这些都是某人刻意为之的啊!说起来她才是首当的受害者。

容纤染的眼色变了几变,瞳孔微缩,几转游移落到容纤月的腰腹之上。

容纤月注意到她的目光,“至于本宫怀有龙嗣……”

拖长的声音让容纤染的眸色一紧,呼吸也几略急促。

容纤月轻轻一笑,眼中幽光转闪,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泛着戏谑的清冷,“宫里太医这么多,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

容纤月说的直白,容纤染听着眉头忍不住的一皱,只是容纤月话里隐隐带着的深意却是已然让容纤染的面色发白。

——若是太医解的毒,那皇上会不会知道?

容纤月看在眼里,眼角睇了眼手边上已经空了的梅子茶。

酸酸甜甜的,就是一想起来,都觉得好好吃!

“时候不早,懿贵妃早些回去吧!”

容纤月端茶送客。

容纤染有些恍惚,也顾不得容纤月的直白。

只是走到门口,又霍得回身,“娘娘可是要省亲?”

容纤月抬了下眼睑。

她只是吩咐香兰把她想要省亲的想法告诉了凤仪宫的某个宫婢,没想到这位懿贵妃这么快就知道了。

还真是让她猜的奇准。

只不过也是心慌则乱,这样的棋子就这么慌乱的泄露了。

“懿贵妃想要做什么?”容纤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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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又是加更了啊!!

这样矜矜业业的,咱都佩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