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一阵呼啸,从两方人马间卷过,扬起了地上的尘埃。

柯韵从见到萧石竹那虚弱不堪的状态时开始,就已经相信了是黄泉女王偷袭,而不是萧石竹偷袭了黄泉女王的事实。

虽然柯韵不知道黄泉女王用了什么办法,让萧石竹能变得如此虚弱。且她之前认识的黄泉女王,是绝不会做出这种无耻之事的,可事实就是萧石竹真的是被偷袭了的。

柯韵和萧石竹一起并肩作战小半年,知道以萧石竹的性格,要正是他卑鄙无耻,不但不会像如今这样的狼狈不堪,更不会一直藏着掖着,甚至还会为此洋洋得意也说不一定的。

更何况,对于做事情都有很强目的性的萧石竹来说,他根本没有理由要袭击黄泉女王的。且只为了不借兵的那种小事而开杀戒,也根本不可能。以萧石竹聪明才智不可能想不到,一旦就此大打出手的话,不但借兵不到,还会就此引发仇恨,他自己都很难杀出黄泉去。

以萧石竹那种鬼精鬼精的性格和思维,是绝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一时冲动莽撞的事情的。

“柯韵,就凭你的几个手下,怎么可能救得了萧石竹。”被称为洪叔的黄衣老鬼,把手中短刀一挥,下令四周鬼兵上前:“把柯韵这个叛徒也一起拿下!”。

他嘴里才吐出了“下”字,空中盘旋着的那些空骑兵,接二连三的惨叫着,如断线风筝一样从空中左摇右摆着掉落了下来。

不等他鬼反应过来,四周已是杀声大作,血珠飞溅弹射,道道血雾随着惨叫声冲天而起,其中还能清楚的听到阵阵闷雷一般的兽蹄飞奔声,在厮杀和惨叫声中隆隆作响。

柯韵统率下的大军,已奉命集聚了过来。

而柯韵在才来到此地,听到了萧石竹的辩解和对洪叔的奚落,就悄然派出了传信兵去通知五头和手下鬼兵,前来营救萧石竹。

并且告诉这些鬼兵,或许要和同伴同胞们大打出手,不愿意的可以不来,并不强求。

没想到几乎所有随萧石竹北伐的鬼兵们,都赶来相助了;他们都是和萧石竹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不少还被萧石竹救过命,都知道萧石竹是对小人就小人,对君子则君子的性格。

这些鬼兵们根本不相信,萧石竹会暗算黄泉女王。

诧异瞬间遍布五官之间的洪叔,还未缓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一道暗影笼罩,身边没有一点光明。抬头一看,他就见到一个长着五颗脑袋的鬼,从他头顶急速落下。

洪叔正要驭兽躲避,五头已经落下,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把洪叔从兽魂坐骑上撞下,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出去,身后也随之扬起一道尘埃。

骑在兽魂上的五头,十只微微眯起的眼睛一起看向了萧石竹,五张嘴都扬起了嘴角,笑了起来:“神之子,你没事吧?”。

随之见到了萧石竹面无血色,疲惫遍布满脸后,担忧神色随之取代了他五官间渐渐僵住的笑容。

他从未见过萧石竹如此虚弱无力,不但面无血色,苍白如面粉一般,而且嘴角嘴唇紫黑,眼中脸上尽是疲惫。

就算被国师盈盈搀扶着,也是摇摇欲坠,好似随时会都会双腿一软,倒下一样。

“他奶奶的,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五头沉声怒吼着一拳打向坐下赤角犀的耳朵处。

拳携劲风回去,正中赤角犀耳朵,打得这兽魂头一歪便双眼暴突,眼珠中有血丝迅速蔓延开来。

它坚毅的皮肉也挡不住一拳重击;五头重拳落下时,赤角犀的头骨也随之碎裂。

而五头也杵着赤角犀的脖颈奋力一跃,越过了赤角犀的头和角,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双脚方才落地,他身后的赤角犀已侧倒在地上,蹬腿抽搐不停。

杀声更响,洪叔的手下鬼兵们根本不堪一击,三五下就被五头和柯韵手下鬼兵们,杀得丢盔卸甲。

“不能放走洪叔的任何一个手下!”柯韵怒啸着驭兽上前,与五头擦肩而过后手中铜叉往前斜斜一递,直刺而出。

寒光一闪而过,血溅飞射,铜叉直刺躺在了地上的洪叔心窝时,柯韵转头过来,对五头喊道:“带神之子走,我们杀出去!”。

“盈盈,我们走。”萧石竹快速思索一番,又环视四周,看到柯韵五头他们的手下,正在为他奋勇杀敌,杀得还是自己的同胞后下定决心:“我们跟五头他们走。”。

说罢萧石竹看向了身前的五头,继而下令道:“搜出这些鬼兵们身上携带的定风珠,搜不到就从谷中其他的鬼兵身上抢;然后我们离开圣地。”。

说罢,才说几句话就又更是体乏无力的萧石竹,缓缓转头朝着山谷口那么望去。蓝天的边缘是一片灰黄,和漫天席卷的风沙。

事已至此,他只能搏一搏了。谷外漫天的风沙正好是他们的掩护,也正可以利用......

冰雨已息,热闹的玉阙城的上空还是一片灰蒙蒙的。空气中的寒意,反而比前几日更重了。

几个圆角长方形,四曲尺形足,口大底小而四壁各有两只衔环兽首耳,口沿饰一圈窃曲纹,下为波带纹的铜盘,被宫人搬入了绝香苑中去,置在了楼中四个角落。

在辰若的指挥下,宫女们把白檀木铺在了盘底,一尘不染。再在上面铺上了青色又坚硬如铁,一条就能烧上十日的瑞碳后将其点燃。顿时盘中无焰而有光,也无呛鼻浓烟。盖上的蜂窝状盖子下,只有阵阵暖气徐徐升腾,在楼中弥散开来,驱散着楼中的寒冷。

鬼母穿着滚金边的银白貂裘,踱步走到了楼门口,向前张望而去。就见到萧茯苓骑着一只白色鬃毛乘风飞扬的白狮,从宫门外冲了进来,直冲到了楼门前才停了下来。

萧茯苓并没有像鬼母一样裹着厚厚的冬衣,也不过是在薄衣的外面罩了一件浅蓝斗篷。

“这只白狮子脚力如何?”鬼母站在石阶顶部,注视着翻身下了白狮,伸手轻抚着白狮脖上鬃毛的萧茯苓问到。

“还不错了,只是不会腾云驾雾而已。”萧茯苓很是满意的点头说着,那浑身雪白的狮子尽然乖乖的卧在了地上,舔着自己的前爪。

萧茯苓三步并作两步,跃上石阶站到了鬼母身边,嘿嘿一笑道:“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禁足还差五天才满三个月的。你现在把我召来,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禁足已经结束了?”。

萧茯苓猜测着,脸上笑意更浓。

楼中弄好火炭的宫女们,已经在辰若的带领下,列队从楼中整齐的走出。

“听说你在宫里禁足期间也没怎么好好反思;不是驯矔疏就是驯白狮的,你这禁足其实和没禁差不多。”鬼母说着,带着萧茯苓朝着楼中而去。

“可当初你下令时,可没说我在宫中不可以做这些事情啊。”这样说着的萧茯苓,跟了上去,脸上尽显得意。

“所以差五天和到满期,与现在放你出来也没什么区别了。”鬼母懒得跟女儿斗嘴,径直的走到奏案后坐下后,把桌上的果盘,往前一推,推到了对面女儿的身前。

才站到她对面的萧茯苓伸手出去,从中抓起一个紫梨啃了起来。

几口下来,她嘴角已经被独特的深紫色梨汁也染成了深紫色,有些紫的发黑。

“不过,鉴于你两个多月来都没有弄出什么幺蛾子,我决定奖励你个惊喜。”鬼母说着眉头轻蹙,对萧茯苓招了招手。

“什么惊喜?”漫不经心问着的萧茯苓,站到了鬼母身边,脸上实在平静得很,没有丝毫的期待也没有丝毫的兴奋。

反正从小大到,她得到的惊喜不少,除了不少稀奇的宝物器物,就是神兵和坐骑了。最大的一次惊喜,是萧石竹给她监国了近小半年的时间。

萧茯苓一时间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惊喜,比让她监国更大的。

除了王位。

可她不想,那是她父王的,萧茯苓在这方面可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也没那么多的兴趣。

鬼母见状,不动声色的掏出手帕,帮萧茯苓轻轻的拭去了嘴角的梨汁,才不缓不慢的说到:“我看你也没有兴趣,要不还是回去继续完成你的禁足吧。毕竟你父王也教育过你,什么事情都要有始有终不是吗?”。

“嗯,也是了,父王曾经确实有这么说过。”萧茯苓微微颌首,若有所思道:“万事都要有始有终,说让北阴朝亡就一定要推翻它。原话好像是这样的。”。

说罢,不以为意的萧茯苓,又继续啃起她手中的紫梨来,同时转身就走。

“行,那你回去吧。”鬼母也没反驳,微笑着顺着萧茯苓的话一说,又道:“那这个去朔月岛接你父王回来的事情,我看让林聪去好了。身为玄教主事,派他去也是最保险的。省的派你一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小鬼去,说不定还弄出什么差错来。”。

已经自顾自转身走了出去三两步的萧茯苓忽然一愣,猛然驻足不前。接着她一个转身,急冲到鬼母身前蹦蹦跳跳着,兴致勃勃的连声喊道:“我去我去我去我去我去。”。

末了站定的萧茯苓,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攥紧双拳,双眼闪闪发光,注视着鬼母又激动得颤声问到:“父王还真的在朔月岛上啊。”。

“我不一直跟你说他在岛上吗?”鬼母反问一句,抿嘴轻笑:“是你自己一直不信的。”。

萧茯苓兴致不减,脸上欣喜也是不减反增;她在自己宫中早就待得腻了,恨不得有出宫的机会,更何况是去接萧石竹回来,她巴之不得呢,赶忙又急声问到:“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出发?”。

“瞧把你急的,不得等我调集一下卫队准备准备吗?”鬼母放下手帕,转身面朝奏案,提笔起来素手执墨,皓腕轻抬,在展开的帛书疾书下了一行行娟秀的小楷鬼文:“你得先把神舆运送到暮熙城,在前往朔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