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的最顶端正蹲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黑溜溜的眼睛似是惊恐得看着白衣男子,哆嗦得道:“璃儿不敢跳,要师父抱我下来,我害怕!”
“害怕还爬?”白衣男子气急,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对着她的肩膀弹去。
“啊!”小女孩惊叫一声,从竹子最顶端摔了下来,但最终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黑溜溜的大眼睛,鼻子一酸,流下两行清泪。
白衣男子抽了抽唇,但声音却却很柔和,“肩膀被打疼了?”
“嗯!”女孩点点头,沙哑着嗓子道:“你上回说过再也不用石子打我了……”
“可你上回也说再也不爬竹子了!”白衣男子又是低声一喝,但下一刻却是解开她的衣领查看她的肩膀,见她肩膀果然红肿,终究是叹了口气,从衣服内侧拿出膏药替她抹伤。
他替她擦拭伤口的模样像极了苏慕隐……
安千荷拉过苏慕隐的手,两人来到那片竹林,竹林幽幽,风儿吹过时飒飒作响,安千荷突然想到什么,偏头问道:“为何今日要带我来这里?你不是说打仗打完了再回来的吗?”
苏慕隐紧紧握着她的手,深深得看着她道:“若是有一日,我们走散了,找不到对方了,就在这里等。”
“什么走散了?我们不是永远在一起吗?怎么可能走散?”安千荷急声问他,苏慕隐的话莫名让她感到不安。
见安千荷紧张至此的模样,苏慕隐将她搂到了身侧,轻然一笑道:“你不是经常会抛下我走吗?若是有一日我找不到你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十年,百年,千年,永远等下去,直到你回来。”
听了苏慕隐这番话,安千荷的心头越发的酸楚,他一定是害怕了,因为她从不遵守诺言,所以才带她来到这里。
看着他这双为她流过千百次眼泪的清眸,安千荷一把抱住他,哽咽得道:“师父,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有再怪你了,只是你不用再保证,我真的不愿意再听。”苏慕隐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带着丝丝无奈,“你只要记住我方才对你说的,记住这个地方。”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但却能听出这句话背后的心酸和痛楚。
安千荷知道这回他对她真的失望了,也不再相信她的保证,登时浑身觉得发凉,却说不出一个字。
苏慕隐见她失魂落魄,心下便知方才的话伤到了她,可他真的怕了,她这么没定心,若是有一日她又不告而别,而他又找不着她,那唯有这个地方才能让彼此有联系。
他赌不起,也不愿意再被她所谓的保证蒙蔽!
苏慕隐轻叹了一下,又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我不会让这个可能发生。因为我们打完这仗就搬过来,我会再次封住这座山,让你永远出不去。”
听了他这番话,安千荷的心里才好受些,轻轻抽了两下鼻子,再次拉过他的手道:“师父,我们回屋里去看看。”
两人走进了小屋,安千荷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摸着黑得从抽屉里取过了蜡烛,然后一一点燃。
蜡烛在一瞬间照亮了屋子,屋子里的摆设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最神奇的是一尘不染,哪里有空了几百年的模样?
安千荷一一抚过它们,带着指尖的温度轻轻摩挲过蜡烛台,瓷碗,书柜,书桌,文房四宝。
这些东西,又让她回忆起了一些画面……
“璃儿,过来!”玄冥坐在书桌前,一脸愤怒的看着正低着头的如璃。
如璃怯怯得走到他面前,摊开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圆溜溜的眼珠子不敢看他,低声道:“师,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打吧……”
“不敢了?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可以将这些动物带到院子里,但不要将它们带进屋子,更不要放在为师的床榻上。可你就是不听!”
玄冥快要崩溃,他有洁癖,房间里只要有一点杂尘他都觉得不舒服。可自从她和他同住后,他身上经常会占些肮脏的东西,比如动物的掉落的毛发,动物带进来的泥土。若只是这些,他忍忍也就罢了。
可今日一早起来,他本想漱洗绾发,却发现脸颊上有一坨黄黄的东西,抹了一点闻了闻才知道居然是屎!
“那,那些不是动物,那些是我的朋友。”如璃鼓起勇气顶撞了一句,又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玄冥。
“说,究竟是什么动物的?”玄冥最终没有将这个“屎”说出口,因为他觉得太粗俗。
如璃抿了抿唇,长长的眼睫垂下,脸上覆盖出一道淡淡的阴影,又搓了搓脏脏的小手道:“是,是小糊涂的。”
“什么小糊涂?难道是你的?”玄冥挑眉,顺手“啪”得一声,将手中的毛笔啪在桌面,墨水瞬间溅在他的脸上。
如璃见他真的气糊涂了,连脸上溅了墨汁都没发现,只能憋着笑,脸上却依旧带着胆怯:“不,不是我的。小糊涂是我前几日带回来的鸭子……”
玄冥差点气晕过去,也就是说,他脸上那坨黄黄的东西是鸭屎?
两人同时回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安千荷突然问道:“你不是说小糊涂还活着吗?它在哪儿?”tqR1
正问着,她就感到脚边一阵发痒,低头一看,一只雪白色的鸭子正在蹭她。
“小糊涂?”安千荷一把抱起它,它真的还活着?苏慕隐没有骗她!
苏慕隐一见这只鸭子,就能闻到一股臭味,明明过去了几百年,那坨屎的味道却一直缠绕着他。他轻咳一声重新拉起安千荷的手道:“走,我们进房间瞧瞧。”
里屋一共有三间房,玄冥和如璃的房间相挨着,准确的来说,两间屋子只是遮了一块白布,而这块白布也是在如璃十四岁以后才遮的。
两人走到玄冥的房间,淡淡得茶香飘随而来,原来桌上还留着那杯了药的茶。
正是这杯茶,捅破了两人之间最敏感的关系,也是前世悲剧的开始。
苏慕隐见安千荷定定得看着这杯茶,上前挽住她的肩膀,微微一笑道:“要不要我们重温一下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