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门下凑鸳鸯(8)(1/1)

李盖听说了老夫人有恙的消息,已是下午。赶过来的时候,满府里门门窗窗贴满了符纸,连府里的大小树木假山石洞都未放过。直把李盖看得目瞪口呆,未及开口问,藤娘先满面紧张地跑过来说道:“将军,咱们府里有邪物,明日早些找个术士来看看罢,或者找个和尚来念念经镇镇宅也行。”

李盖:“……”

拿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殷勤劝着老夫人吃药的琉璃。

琉璃关切地说道:“看将军一身疲累,脸带倦色,可是公事太过忙累?母亲并无大碍,且这里有我,将军这便回去罢,我临出府已吩咐了青萍为将军熬些补汤。母亲和我,都指望着将军一人,将军身体安康,我和母亲才能心安。你这副疲累的样子,让母亲看着,如何不心疼?”

琉璃这般说了,老夫人不得不开口问道:“可是今日事情多,怎么累得这个样子?”

李盖走过来,坐在琉璃身旁,接了琉璃的药碗,说道:“军营中事情多,是常有。你身体不好,些许事情自有莲心,不必亲力亲为。”

琉璃轻轻说道:“你忙公事,母亲近前,自然我来代你尽孝。我原说在府里住几晚,陪侍母亲。如今看母亲确无大碍,倒是不必了。原打算喂完母亲吃了药,该交待的事情交待了,明天一早便过来。”

说着话,云裳进来,说道:“公主,按你的吩咐,人参老鸡汤已经熬好了,只等凉一凉老夫人便能用了。”

琉璃笑道:“这天气,不用凉,你只分了碗盛了,端出来便是能吃了。那一大锅的补汤,老夫人一顿定是吃不完的。藤娘和莲心近前服侍也多辛苦,给她两个也分碗吃一些,十几年的老参,有的补呢。”

藤娘一听,那十几年的老参熬汤居然也有自己的份,心里十分欢喜。她从前做侍女的时候,这府里拮据,慢说没有好东西,即使有,也都孝敬了老夫人,连前夫人都捞不着几口。如今琉璃随便出手就是十几年的老参,云裳熬的时候她旁边看着,那鸡汤的香味飘出来,馋得她直流了口水。

云裳听了,笑着去分汤。一时端着托盘进来,果真分了好几碗。

琉璃笑着对李盖说道:“知道你素来孝顺,人既然来了,自该让你尽尽孝心。这一碗被汤便亲自喂给母亲吃吧。”

从托盘里端出一碗来,递到李盖手里。

李盖接了,趋到老夫人面前去喂汤。

老夫人连忙摆手:“都忙了一天,一身累地,我又不是动不得身子,这汤还用你喂?放到这榻桌上,你也该歇一歇。云裳,那汤也给你们将军一碗,这一天也够他累的,正该补一补。”

云裳便笑着分了一碗给李盖:“将军慢用!”

琉璃抿嘴笑道:“果然心疼的还是母亲。”

看了看巴巴期望的藤娘和莲心,说道,“还有两碗,藤娘和莲心你二人也分了吧。只你们好好伺候老夫人,府里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藤娘和莲心连忙施礼谢过。两人一人一碗,端到屋子一角,悄默声响地去吃。

老夫人说道:“云裳熬了半天,一口没落到嘴里,倒成了她两个享用了?你这做主子的,没得偏心偏了外家?”

琉璃笑道:“公主府里哪就断了她的好处了?倒跑到这里争食?她这熬汤的手艺是一绝,宫里的时候太妃也是称赞的。母亲吃着好,下次还让她熬。”

各各一碗汤喝完了,天已将将黑下来。

琉璃对莲心说道:“老夫人新换的被子,大太阳晒过晚上睡觉必是舒服的。只是你晚上在老夫人身边当个值,看顾着些,若是不当心落了被子,口渴了要水,或是哪里不舒服了,好有个人在身边支个响。老夫人身边只你和藤娘两个,累了换个班轮个值,明早我过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吱个声。左右一句,老夫人照顾好了,大家都便利!”

莲心得了哪一碗汤,心里高兴,连声地应:“公主放心,今夜我便在老夫人房里值夜!”

琉璃点点头。拿眼睛瞅了瞅李盖。

李盖对老夫人说道:“母亲晚上早些休息,要什么东西只管跟莲心说。我明天下了值便来看母亲。”

琉璃和李盖从老夫人房里出来,藤娘追到院子里来,喊住琉璃,别扭又小声地说道:“公主,明日,能否请个术士来府里相看相看?这府里一入了黑,只觉得阴森森清生生,我心里瘆的慌。”

琉璃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李盖。

李盖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夫人病着,找个术士过来看看,给她个心安,也使得。”

琉璃便小声说道:“找个术士,想也花不了多少钱,没什么使不得的。只是那术士也不是满大街地有,也不知道哪里能找个来?”

李盖看了看琉璃,说道:“你平日里不出门,自然不知去哪里找。府里的车夫常在市井走,什么人都能见着。只管让他去找!”

琉璃连忙笑道:“还是将军明白。我晓得了。”

藤娘得了琉璃保证,才放了心。

琉璃和李盖出来,见府门口拴着一匹马,便知道李盖是骑马来的。车夫一见琉璃出来,急忙放了脚踏,琉璃才要往上踩,腰间一紧,身子被抱起来,往车里放进去。耳边听见李盖无情无绪的声音说道:“天黑,一脚踩空了,不是闹着玩的。”

这边车夫已经扶了抿唇含笑的云裳也上了车。

一路听着车外马蹄轻踏,琉璃几次想掀开车帘看看李盖现在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自己自作主张请术士的事情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然而知道李盖习武之人,恐怕听觉灵得很,想了想又作罢,心里说道:自己这一应苦心全是为了他。他领情,算她心没白费,他不领情,便当是好心喂了狼!

终于回了公主府,聂阿姆和青萍已经将晚饭备好。

琉璃一边吃着饭,一边偷偷打量一眼李盖。从前自见他,便是一张黑脸沉得面无表情。不说话的时候,像被谁得罪了一样。

李盖见琉璃再次看过来,便开口说道:“母亲没有大碍,明日你不必亲自过去。若是不放心,云裳或青萍随便哪个代你走一趟便是了。”

琉璃没有说话。这是叫她不要去那府里自作主张?果然是嫌她多事了?

正想着,听李盖又说道:“你身子并不好,在那边一呆一天,连个休息的去处都没有。等明天术士看过了,清了那边的房子,你有了休息的去处,想过去便过去。”

琉璃先是一愣,然后带着几分心虚,看了看李盖。面上还装着傻:“房子有什么可清的?我想住,收拾收拾便是了。”

李盖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只不想从前府里的晦气沾到你身上。”

琉璃:“……”

看了看李盖,“没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你过得不开心,从前的种种我便清干净些。”

李盖默默吃了几口饭,说道:“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只她不撕破了脸,不要闹得太不像话,便让她好好地在那府里安稳着过吧。至于藤娘,你也不必担心,她只要安安分分地照顾老夫人,回头寻个不差的人家,给她个归宿便是了。”

琉璃笑了笑,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地?横竖我是公主,我想叫谁安稳着过,谁就能安稳着过,我不想叫谁欺负,就谁也不能欺负我!连你也不能!”

李盖看了看琉璃,没有说话。

他这一不说话,琉璃心里就没了底,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想的什么。这几日看着李盖,他和叔孙恭倒真有几分相像,一样地闷葫芦,一样地滥好心。

叔孙恭这几年一直未成婚。柳元元前几个月没了夫君,有意无意地跟叔孙恭凑起近乎来,今天有事找他,明天有事求他。叔孙恭万事应着,闷着头为她办事。琉璃问他是不是对柳元元旧情难忘,他说早过了那个时候,没了那份感情。问他为什么不拒绝柳元元,他只一句“只她不施坏心,不怀恶意,能为她做的便为她做了”。

柳元元真有那么难么?明明是想借机跟他重续旧情。步孙恭如今,日益得皇上信任,柳元元难道心里没有算计?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盖忽然问琉璃:“那补汤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琉璃好笑道:“有没有放东西你吃不出来?正是什么都没有放,才叫莲心和藤娘都吃了一碗。你不想老夫人生事,我也不想她生事。她再不好,名义上是你的母亲,她识些趣,我好好地待她。她不识趣,总不能叫她闹出事情来,叫全都城的人都知道。从前你被大家传得名声尽毁,一半是因为我,一半难道不是她背后作怪?”

李盖闷闷地说道:“你连这个也知道?”

琉璃道:“从前不知道,后来一猜不也知道了?她不想让你好着过,又想把你攥在手心里,可不是不想你续弦娶妻?她作母亲的,又不能跟外面说不让你娶妻,自然要想别的法子。”

李盖暗里叹了口气。

琉璃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他说话。追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好歹吱个声!”

李盖便说了一句:“从前知道你聪慧,却未想你能想这般深。”

琉璃细品了品,说道:“这话里的意思,明明是不带喜欢的样子。”

李盖闷声说道:“并不是。只是觉得你在北凉一年,定是受了许多委屈,才会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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