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蛇蝎心肠(1/1)

林姨娘被禁了足,死去的丫鬟成为府上的禁忌。

丫鬟是签了死契的宋家家奴,又是自己受不了责罚上吊身亡的。关不着主家什么事,这世道就是这样,不起眼的奴婢死了,就是损了一条命而已,没有人会关心。

宋玉庭压下府里的流言,落雨轩死过人,当然是不能再住了,巧的是,不过两个月他就要离任了,这种关头已经没有心情在收拾个院子给绫娘住了。

干脆就将林姨娘与孩子一同接到了偏房,虽然简陋了些,但是就在书房边上,日日都能见上面,倒是比偏远的落雨轩好上不知几倍。

林姨娘也渐渐从这件事里的打击里走出来,她强撑着笑抱着孩子在院里,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才找回些精神气来,想到儿子未来的命运,又不忍心眼里有些湿意。

入了夜,今日是那孩子的头七,她命人买了些纸钱,偷偷的烧着,原先有个说法,在人死去的地方烧上纸钱更能把心意传达给对方,只是林姨娘没有这个胆子,她忘不了那张死去的脸。

还是那么稚嫩,只是她害死过的第一个人。

林姨娘也明知道大半不是她的错,她甚至查到了这丫鬟受到院里的其他丫鬟的欺凌,转而把仇恨转移到她这个做主子的身上,换句话说,她林绫也成了受害者。

只是……

她内心是有愧的,要不是她做了亏心事,为了一己私心让孩子伪装成早产的样子,企图孩子可以在她身边平安长大,她知道陈如娘不能生育,她的孩子迟早是要记成嫡子的。可是她身为一个母亲,真的做不到与孩子分离,唯有耍了些手段,让玉庭表哥厌弃陈如娘,才给了她机会。

她都瞒的死死的,做的天衣无缝。

却没想到自己的那方小院有一个懂药理的丫鬟,泄露了她的秘密。

她不怪她,真的不怪她,就算她如此的指责,如此的让她失去颜面,让她的儿子冠上奸生子的名号。

因为,林绫闪了闪眼里的水光。

谁都可以不信她,表哥信了就够了。

所以说到底,是她先做错了事,才让小丫鬟寻到由头。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林绫自讽她也不算是个好人,也会耍些小心思,但是涉及到人命。

她的心思就会变的很纯。

林绫也不敢在院里久呆,她是真的怕鬼的。

宋玉庭叹息的看着院子的那抹瘦小的身影在丫鬟的陪同下走回屋内。

不管他怎么养,生过孩子的绫娘都是一副瘦弱的样子,是他没保护好她。

公子如玉般的脸庞在清冷的月光下闪过一丝冷然。

若是他真的保护好了,她就不会活的这么累了。

“竹青,去寺庙请几位大师来家里做做法事。“

总归是死在宅子里,不吉利。

夜色深深。

陈如娘觉得这人的心真是偏的。

旁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他宋玉庭是亲自怒气冲冲冲到她的眼前,怒斥她害了那贱人的。如今水落石出了,他非旦没问罪,反而藏到自己的院子里守起来了。

“夫人,夜色深了,您该睡了。“听雪垂眸,毕恭毕敬。

陈如娘恨恨的扫了扫天色,这个时间宋玉庭是不会来了,就算来了,我也不想见他!

听雪托着夫人褪下的衣服,准备让小丫鬟领着去洗去。因为后宅里出了人命,仆妇们都格外的敏感,早早的窝在各自的院子,只留着些长明的石灯,在夜风里闪闪烁烁。

听雪看着这漫漫夜色,有些心虚。

她突然看见石凳间有烛火在闪动,听雪以为自己眼花了,走近了几步,这回事真真切切的看见有一个火苗在跳动,有一个半大的孩子般的身影在火苗间跳动。

听雪觉得满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心里也不自觉的想起,今日是那孩子的头七。

老一辈的人总说,人死了,是会在头七那天回来一次的,因为眷恋人世,更是因为不甘怨恨。

听雪有些害怕。

她不禁想起那孩子死前三天,夫人让她送些零食花果给那孩子送去。

她跟在夫人身边多年,知道普通的一个奴婢,夫人是从来都不关心的。

可偏偏在她送过瓜果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事。

若是这件事同夫人无关,她是不信的。

毕竟这件事最好的受益者就是夫人。

听雪有些忐忑,但是她素来是丫鬟里最为胆大的那一个。

她并没有喊出来,反而是往后退,头上的珠钗在夜里一闪一闪的。

“听雪?”

听雪一听到熟悉无比的声音,倒是不怕了,快步上前,“南霜,你怎么在这?”

原来先前看到的闪动的黑影是南霜蹲在地上的模样。自从苏嬷嬷走后,听雪和南霜算是陈如娘的左膀右臂,谁也离不得谁。更何况她们两人本来就情如姐妹。

烛火晃动映在听雪眼里格外的可怖。

原来这烛火是南霜在烧纸钱。

“今日是那以萍的头七,我给她烧点钱,让她在下面能过些好日子。”

听雪蹲在一边。

夜风阵阵,就像是阴风吹过的模样,格外的可怖。

“烧完这个别烧了,让夫人知道了不好。”听雪曾经偶尔听到南霜提过,有一个小丫鬟格外的惹人怜,就格外的照顾了几分。倒是没想到就是这个丫鬟。

倒是一个是如玉轩的管事,一个是落雨轩的小丫鬟,听雪是不信南霜会因为一丝怜悯而照顾到这个以萍。更何况她是惨死的。

这两年,听雪跟在陈如娘身侧也窥见了些夫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都如此,更别说一直都受重用的南霜了,所以南霜这副给以萍烧纸钱的模样落在听雪眼里,就有些做完亏心事的心虚。

听雪呼了一口气,自己只是给那丫鬟送了一次信,瞧着南霜这模样,指不定夫人派她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故而她心里的那点小内疚就消失殆尽了。

夜色深沉,有生命安然无息的悄然消逝了,就像她从来都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