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弥拿着手机重复这个词。
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弥将泽田奈奈送上飞到泽田家光身边的飞机后,就转身上了她的专机。
怀里被她小心抱着的雪白小罐子已经交给了身边人,会重新再选一个地方好好安置。安纸早已提前出发,弥在和山本武等待专机起飞时,就接到了纲吉的电话。
“你同意去了吗?”弥微微蹙眉,问。
“没有。”手机那边的纲吉轻轻笑了一声,像早就料到弥会这么问。
弥微微松了口气,靠在身后的座椅上“不去就好。”她放软了语气“现在这个局势,虽说是僵持,但密鲁菲奥雷显然更占优势,这个时候和谈一定是阴谋。”
“嗯。”纲吉带着笑意回了一声“弥以为我会去是吗?”
弥透过机身望着外面机场平坦的路面“啊,阿纲也在为这段时间的伤亡难过啊,如果有机会和谈,我以为你就算知道有危险也会去试试。”
“我原本也是那么想的。”纲吉的声音顿了一下,也放轻了一些“可是实在太没把握了,我还有你,还有彭格列,还有隼人他们,万一我出了事,不就把什么都丢给你们了吗。我不想那样,弥。”
“总有翻盘的机会的,局势不可能一直胶着。”弥安慰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坐得不远的山本武,放低声音“飞机要起飞了,我明天到家再聊,等我回去哦。”
“好。”手机那边的纲吉也放低声音回应,像在和弥讲悄悄话一样“我爱你,弥。”
正准备挂电话的弥老脸一红“怎么忽然说这个。”她有些窘迫地注意了一下身边的人有没有听见。
“嗯,就是忽然想告诉弥嘛。”纲吉顿了顿,继续语气柔和地说。
温言软语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起飞前不得不挂了电话,弥嘴角的笑容才缓下来。看着机舱的厚玻璃上被晨光折射出斑斓的光线,弥推开了放置在她身边的小柜台,放平了座椅闭上眼睛。
她其实以为自己会笑不出来,可接到电话听到纲吉声音的那一刻,在胸腔里膨胀的怨愤全部都被安抚了。她不想跟纲吉委屈她遭遇了什么,也不想说她对孩子的骨灰落在那群人手里的事有多愤怒,她只想那么简简单单地跟纲吉说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山明水静的,然后她所有的情绪就都平息了。
等我回家,回家。我爱你,爱你。
生活其实也就这么回事,过去也终会过去,弥后知后觉地领悟到这一点。她应该抓住了是自己仅有的最想要的东西,过去的即使再不舍,也回不来。
或许真的是她太过偏执了。
专机又飞了十多个小时,连续几天这么跨时差的飞行让弥的时差已经完全混乱,可偏偏专机飞得又不安稳,没一会儿就是一阵气流,整个机身都在抖动。她刚睡一会儿就被弄醒,再入眠,再醒来,连好好休息一会儿都不行了。
直到下飞机,弥才意识到一夜没睡再加上长时间时差混乱的后果了。她脑袋疼得不行,上车就靠在床边补起觉来,睡得昏天黑地的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就已经回了彭格利。
弥在车上呆坐许久,才死心地从车上下来。意识中和纲吉通话好像还是几个小时前的事,却早已过了一天,弥眯着眼睛望了一眼蔚蓝无际的天空,却在低头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boss呢?”她随口朝身边跟上的人问道。
“属下也不清楚。”木讷的黑西装这么回答。
虽然现在很想回房间死死地睡一觉,可没看到纲吉的弥一颗心就像没着落一样有些焦躁起来。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些,睁着一双泛着疲倦的黑眸转身就朝办公室那边走去。
山本武是和她一起回来的,但半路换了别的车离开了。弥只以为对方又有了什么新的任务,当时头疼得也没做多想,却没想到在去boss办公室途径会议室的时候,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会议室的隔音一向很好,弥想不通到底有多失控才会失声吼到她在门口都能隐约听见的程度。不过这并不是她该疑惑的事,弥只是想着山本武先回来一定会先跟纲吉报告一下这次形成遭遇的事,所以这会儿也应该是和纲吉在一起,就停在门口等候起来。
可是她没有等到离开会议室的纲吉,反而等到了从走廊另一边过来的泽田家光。
是的,泽田家光,纲吉的老爸彭格利的门外顾问,由于职责关系一向都停驻在外面,没有紧急情况不会回总部的门外顾问泽田家光。弥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已经疲倦到出现幻觉,直到看到对方神色严肃的脸在看见她后也短暂诧异,紧接着露出开朗的笑容来,弥才意识到彭格利可能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以至于在非常时期有着首领权限的门外顾问也会回来。
“爸爸。”弥首先打招呼,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目光微微扫过泽田家光身后的巴吉尔。
她之前送泽田奈奈去美国的时候,就已经电话确认了泽田家光在美国等候了。这个时候出现的泽田家光,大概就是在她上飞机后没多久就因为什么事而赶了回来,弥一边自责着自己的懈怠没有去注意白帮送上来的情报,一边对泽田家光露出笑容来。
“是小弥啊。”有着金色板寸头的中年大叔看起来还十分有精神,笑起来的时候和以前一样爽朗“刚从日本回来吗?”
“嗯。”弥点头“只不过没看到阿纲。”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泽田家光摸了摸脑袋“小弥刚回来时差还没调整好吧,先去休息吧。”
正这时,长廊外的窗边闪进了一个身影,当泽田家光警惕时正好停在了弥身后不远处“你回来了,安纸。”莫名的心电感应,弥还没回头就确定了来人,转过头对安纸笑笑。
送完人头回来又顺便带了一份情报资料的安纸站在弥的身后没有说话。
会议室里的人也似乎是注意到了门外的说话声,狱寺隼人打开了门“……”打开门刚好看到泽田家光的狱寺隼人像是要说什么,唇部刚刚动作却在看到弥之后迅速地停了下来。
弥忽然感觉有些不安。
她迅速地透过狱寺隼人打开的门缝扫了一眼宽阔的会议室,绝大部分时间各个守护者都在海外的势力镇守少有回来,就连上次她和纲吉的婚礼也不是所有都在。可弥这次不仅看见了常驻基地的山本武,还有库洛姆,屉川了平,蓝波,甚至还有很久没见过的,小小的婴儿没有再穿着他那身小西装,反而穿着一件样式奇怪的连体衣,样子看起来还有些虚弱。
她扫了会议室一圈,却没有看见纲吉。
弥想起了回来前的那通电话,她想起来纲吉跟她说了很多话,还说了他爱她。弥按着眉心,感觉头越来越痛。现在想想那么多细微的疑点,她当时却一点没有注意,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出来,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好久不见了,弥。”出声的是坐在高脚凳上的,他勾起一个弥很熟悉的客套性笑容,脸色有些苍白。
弥放下手“好久不见。”她扯出一个笑容来“阿纲不在这里吗?”
没有人回答她。
偌大的会议室就这么随着她的问话安静下来,长久的寂静后,弥转头看了一眼泽田家光,又移回目光扫视会议室里众人的脸色。她动了动嘴唇,竭力维系冷静“阿纲呢?”她轻柔地问,黑眸却咄咄逼人。
“……”弥微微仰起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同时将右手往后伸。
身后的安纸默契而利落地将手里的文件袋递到她的手中,弥呲啦一声撕开密封的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情报,脸上的笑容彻底冷凝下来。
纲吉确实没有去那个和谈。
但白兰在他拒绝后攻占了彭格利在意大利东南一个靠海的基地,并以基地差不多两千的工作人员来威胁纲吉谈判,纲吉无法无动于衷,他去了。谈判还没开始就生变,最后演变成一场武力冲突,白兰的六吊花折损了两个,纲吉最后为了掩护狱寺隼人安全离开而被生擒。
白兰发出了通函,要彭格利指环,来换彭格利十代目。
“昨天出的事,现在有结论了吗?”弥觉得自己脑袋疼得厉害,一抽一抽地跟着心跳的频率狠狠撞击她的理智。弥觉得自己应该会非常愤怒,说不定会歇斯底里,然而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冷静而理智,那些暴怒的情绪全部压在她黑沉的眼睛里,让每一个人都望而生畏。
沉默地盯了弥一会儿,黝黑的眼睛看不出心绪“昨晚去劫了一次,失败了,守卫应该更多了。”他说着,从将一个绘着彭格利家族徽章的黑盒子掏出来放在了桌上,弥注意到其他守护者手上的彭格利指环都摘了下来。
“所以,现在打算让狱寺去。”
弥的表情冷淡,即使头疼欲裂也保持着镇定的神态,直视着“有把握一定能救出阿纲?”
弥走进会议室,双手微微撑着长桌看向“如果没有把握,那就让我去。”她平静地如斯说。
“小弥。”泽田家光叫了弥一声,声音带着些不赞同。
黝黑的眼睛平淡地看着泽田家光一眼,然后移回眼睛重新看向弥“弥有把握?”
明白已有几分妥协,弥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同时回头看了泽田家光一眼“请不要阻止我,爸爸。”她表情平静,语气坚决,隐隐带出几分不可动摇。
会议室又静了一段时间从高脚凳上起身,跳到桌子上,脚微微一动就把放在桌上的指环盒子踢到弥身前“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击败中国那些盘根错节的地下黑帮的。”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让山本和狱寺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弥拿起桌上的盒子,反手递给身后的安纸。
没有露出质疑的神色,只是歪歪头“你确定吗?”
“去的人不需要有战斗力。”弥退了两步,不再看其他人,转身往后离开“晚饭之前阿纲会平安回来。”
弥的头还在痛,眼角的疲倦却已慢慢褪下。她表情冰冷,眼里的暴怒几乎满溢而出。